「我想,站到宮廷最高處。」
緋晚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蘭兒不由驚訝:「你想當……皇后?!可是現在有皇后……」
一旁,香宜遲疑。
皇后,是宮廷最高處嗎?
就目前鳳儀宮那位養病的皇后來看,鳳位,好像不太高啊?
而小鳳則抱著胳膊,眼眸神光內斂,審度凝視緋晚。
緋晚沒有解釋最高處是哪裡,只是告訴她們:「我想站得高,卻不想今天站上去明天摔下來,所以需要穩定的權力。
我喜歡金銀珠寶,卻不想剝削民脂民膏,從飯都吃不飽的窮苦人手裡奪最後一文續命錢,所以我要真正的國富民強、天下太平。」
「我要大梁朝,撐得起我安享榮華富貴!」
幾人再次震驚。
這天下,誰不喜歡榮華富貴。
誰不想當主子、當權貴,誰不想穿金戴銀縱情恣意……
她們幾個也想啊。
只不過沒那個富貴命,一直在底層,也就或多或少地說服自己認命,能吃飽穿暖已經很好了,若能再多攢點銀錢,那就心滿意足。
可昭容華,她已經位列宮妃,坐享榮寵,卻還要奔著更高的榮華富貴去。
這倒也不稀奇。
世間拼了命往上爬,爬一輩子都不知足的人,比比皆是。
宮裡爭寵的嬪妃,朝堂上政鬥的臣子,寒窗十年的讀書人,乃至哈巴狗一樣媚主的奴才們,本質都是削尖了腦袋往上鑽營啊。
拜高踩低,逢迎拍馬,踩死同伴,過河拆橋……手段多著呢。
可是。
可是能有幾個人,能像昭容華這樣想?
她不但想爬到塔頂,還要塔穩穩的矗立不倒,她還看得見塔底下萬萬千千無法爬上去的人!
知道他們的窮苦。
知道一文錢的重要。
怪不得她一介嬪妃,卻那麼關心檸城大捷。
怪不得她不計較謝家世子的窺探,反而鼓動他去徹查邊事。
「小主,奴婢明白了!今後必定更加盡心盡力侍奉小主!」
香宜只感到胸中一股激盪的力量在涌動。
比當日緋晚叫她們堂堂正正拿自己當人的時候,更激動。
那是一種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形容不出來的感覺,仿佛一瞬間渾身充滿了力量,要跟著緋晚干一番大事。
雖然,那是什麼大事,她也不知道。
蘭兒也臉色嚴肅,鄭重向緋晚保證:「你在宮裡一切小心,外頭事情交給我,你放心就是。但凡需要我做的,必不辱命!」
原以為緋晚只是為了翻身,大家一起努力,不再當奴才,好好享受一把當主子的好處。
卻原來,她心裡還揣著那樣大的企圖。
蘭兒忽然覺著,打小當丫鬟、憋在心裡頭的那股怨氣濁氣,好像都在一瞬間消散了。
雖然,此刻她還暫且是虞府的婢子。
「奉勸一句,先當好你的宮妃吧,別要的太多,最後什麼也得不到。野心大的人我見多了,能得償所願的可不多,反而因為野心把自己作死的大有人在。」
小鳳塗脂抹粉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語氣略帶嘲諷。
緋晚聞言也不惱。
只是繼續溫柔地笑著,像方才一樣。
「多謝馬先生提醒,我會儘量小心行事的。
另外,你們幫我做事,卻不必為我的願望賣命。
香宜到了年紀便能出宮,蘭兒生活安定之後隨時可抽身,馬先生更是拿錢辦事,我請你辦多少事,就給你多少錢,絕不強人所難。」
馬小鳳眼皮動了動,笑意懶散:「你明白就好。」
香宜和蘭兒自是表示會一直協助緋晚。
緋晚笑著表示不必,遂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香宜和蘭兒不消說,她知道她們的品性和心性。而馬小鳳,現今市井浪蕩,認錢不認人,可前世最後那段日子,她跟他在邊關,算是生死與共。
今生在不同的時間、以不同的方式重新認識,建立起買賣僱傭關係。
可謂你我本無緣,全靠我出錢。
但馬小鳳的信譽和嘴嚴,她最知道不過。
放心就是了。
「先生借一步說話。」
緋晚單獨將馬小鳳帶到內室,連香宜和蘭兒都避,悄聲聊了一會。
小鳳接了厚厚一疊銀票,眯眼笑得暢快:「都包在我身上。」
「替我向情娘問好。」
緋晚含笑一句,讓小鳳眼神陡然犀利。
「你知道得挺多啊。」
竟還知道他的紅粉知己是誰!他們這層關係,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緋晚無視對方眼底閃過的殺機。
前世……
她是先認識情娘,後來才認識馬小鳳的。
她這身爭寵的狐媚手段,她對富貴男人涼薄心性的了解,多半都來自情娘。
那是她半個師父。
所以今生,她想在宮外找人手,首先想到的就是讓蘭兒去僱傭馬小鳳。
這緣故,卻不便解釋了。
緋晚直視馬小鳳寒芒點點的眼眸,語氣誠懇:
「沒有威脅先生的意思,我以前落魄時曾承情娘恩惠,她或許不記得了,我卻視她為再生父母一樣的恩人。來日若有相見時,我會磕頭感謝。」
小鳳眼鋒收起。
雖不盡信,卻也沒再說什麼。
蘭兒帶著喬裝的小鳳離開,片刻後蘭兒再重新回來時,眼底還有驚訝未褪。
悄聲告訴緋晚,「他換下丫鬟衣服,轉眼間塗抹幾下臉,就成了另一個人,跟府里管後園的婆子十分相像!換上婆子衣服,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連動作聲音都很像!」
那婆子自然被打暈了放到暗處,等馬小鳳離開時再把她放出來了。
「是易容之法。」緋晚知道馬小鳳跑江湖的雜技本事。
她來虞府,有馬小鳳在周遭策應,安全有保障許多。
轉眼間便到正午。
「恭請昭容華赴宴——」
虞家大公子虞望北再次前來。
「虞大人還在忙麼?」
緋晚整理衣飾,帶著香宜和蘭兒走出屋子,簪釵輝煌,宮人簇擁,再次恢復了嬪妃的排場。
眾星拱月,將虞北望隔絕在兩丈開外。
且沒有要他近前說話的意思。
虞北望低頭掩住被怠慢的冷笑,朗聲答道:「父親大人正在寫摺子謝恩,並向陛下稟報軍需事宜,稍後再到場,請小主先入席。」
又拿功勞壓她?
戰事告一段落,有什麼要緊軍需事務需要今天稟報的?
緋晚只當聽不懂虞北望的炫耀和壓制之意,在鼓樂奏鳴中,緩緩來到虞家迎駕侍膳的前院正廳。
主位落座。
緋晚抬手命行禮的眾人起身,笑道:「既然虞大人在忙,那便開席吧。」
男女分席。
虞北望站在一簾之隔的外廳,卻不忘高聲阻攔:「父親大人尚未到場,還請小主稍候!」
香宜冷聲:「原來虞大人不來,容華連飯也吃不上。」
虞北望恭敬而強硬:「父親大人不來主持場面,怕怠慢了小主,並無他意。」
今天,必須要讓緋晚拎清局勢,尊重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