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更何況，是未交戰國的特使，鎮北王凌鸞沒有不見的道理。
「投誠周軍的相關事宜，全權交由軍師處理。」
臨走前，凌鸞還是警告了魏無忌和雲天仇。
「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是一條陽光大道，本王給予你們應有的信任，因為，你們不要辜負，如若不然，別怪本王心狠手辣！」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魏無忌，那雙眸子，似是要洞穿人心。
「據本王所知，你還是大周的皇親國戚，真的要放棄所有的榮華富貴，投入本王麾下嗎？」
「你們也應該明白，一旦你們反叛，或者帶著任務前來詐降，受影響的，不光是你們。」
「還有，往後，本王有生之年，遇到的所有周國人！」
「呼！」
魏無忌倒吸一口涼氣，再次俯首跪地，恭敬至誠。
「皇天后土在上，我魏無忌若有半點虛言，甘願受萬箭穿心之苦，死無葬身之地！」
「王上，什麼皇親國戚，在這饑荒年，還不是豬狗一樣？」
他無奈苦笑，「我的雲州城就是例子，但凡他們把我當個人，會讓周睿那麼做嗎？」
一語至此，他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那，那可是一城的幾十萬百姓啊！」
北安城的瘟疫，是因為有神明賜藥，才得以熬過去。
哪怕如此，也付出了幾千人的死亡代價。
雲州城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當成了養蠱之地，可以想像，當時的普通百姓，有多麼的絕望？
「本王，信你！」
鎮北王凌鸞當即下令道，「軍師，吩咐後勤部，為新來的周軍兄弟，送上可口的飯菜和酒水，儘快給他們安排住處。」
「王上，恐有不妥。」
諸葛青嘴角瘋狂抽搐，欲言又止。
若是換了往常，對待投誠的敵國軍民，北安城的民眾和鎮北軍都會足夠寬容。
可這一次……
無論空投屍體，引發瘟疫，還是多日以來的瘋狂攻城，都將民間和軍中的恨意，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若真對他們如此之好，怕是會寒了本地軍民的心。
「本王知曉。」
凌鸞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當即，敏銳的目光掃過全場，落在了魏無忌和雲天仇身上。
「參與投擲屍體和攻城的人，站出來！」
「當然，本王不會對上門的人，那麼殘忍，現在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逃跑，一刻鐘之後，生死自負！」
此話一出，大周的這支投誠軍隊，人心惶惶，不少人在其中瑟瑟發抖。
「我不服！」
有人站出來吼道，「我們聽說鎮北王心胸寬廣，禮賢下士，才特來投誠！兩軍交戰，各為其主，怎能以這個定罪？」
「沒錯，執行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戰時，我們無法左右全局。」
「鎮北王若以此對我們動手，豈不是會落人話柄？往後，誰還敢來投誠？」
「只要得罪過鎮北王的人，勢必會與你不死不休，到時候，你戰爭的阻力，將會無限增大！」
「……」
不得不說，這幫周兵腦子很好，也很勇敢，幾乎有超過五百人站出來，仗義執言。
「啪啪！」
凌鸞毫不吝嗇地為他們鼓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精彩，著實精彩！」
「然後呢？你們想道德綁架本王？」
「可惜啊！本王，現在沒有道德，只有快意恩仇！」
「當！」
凌鸞倏然間拔出了戰刀，大喝道，「馬上滾！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別到時候跑不掉的了。」
「還有，沒有站出來的人，別想著矇混過關，要是以後被查出來，還會禍及家人！」
「你們，最好考慮清楚了！」
鎮北軍是缺人，可還沒缺到去重用曾經的屠夫。
「為什麼？你這是不講道理！你與那周睿之流，又有何區別？」
「哪怕是死，我們也要做個明白鬼！」
「鎮北王，我們不服！」
「好，計時開始！」
凌鸞將戰刀插在身前，微微冷笑，「要死的明白是吧？」
「將本王類比周睿？放你娘的狗屁！你們在周睿面前，敢這麼放肆嗎？」
「本王允許你們說話，聽你們說話，還會回應你們，這就是本王與那些獨裁者，最大的區別！」
出列周兵，一陣汗顏。
確實，給他們吃上一鍋的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如此質詢八賢王周睿。
「兩軍交戰，對陣殺敵，無可厚非，但你們該死之處，就在於針對平民！」
「執行命令，是你們的天職！沒錯！可屠刀抬高一寸，更是作為人的根本。」
凌鸞銳利凌冽的目光，洞穿人心。
「你們先得是人，才是軍人！引發瘟疫，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現在，你們還服不服氣？」
「這……」
這幫義正言辭的周兵，瞬間面紅耳赤，傻了眼。
中原王朝七國之人，好歹世代受禮樂影響，群體內心中有仁愛之道，哪怕禮樂崩壞到如今這個地步，可有些底線，是七國軍民公認的。
一味講究服從命令，而忽略自己作為人的特質，與那邪教徒，有何區別？
「快跑啊！」
「不知道已經過去多少時間了？跑得掉嗎？」
「蒼天啊！為何要這麼對我？」
「……」
這一次，他們內心崩潰，再也無支撐下去的動力，只能在求生欲望驅使下，瘋狂逃命。
當然，也有不少有廉恥心的，當場選擇謝罪自刎。
「小人受奸人蠱惑，做了錯事，無顏苟活於世，只求王上照顧好的家人。」
「北安城死去的百姓和軍人，我來了！」
「老子哪怕是死，也要坦蕩蕩的，來黃泉給你們請罪！」
「噗嗤！」
利器入肉之聲，不絕於耳。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三五十個士兵當場自刎。
「夫君！不要丟下我們啊！」
「父親，您醒醒啊！」
「兒啊，兒啊，你不要嚇我啊！」
「……」
一時之間，哭喊聲震天。
更有不少孩童對鎮北王投來了仇恨的目光，好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知曉大義，有廉恥之心的人，家中豈會沒有賢妻呢？
她們深明大義，眼含熱淚，卻又明斷是非。
「孩子，不要記恨王上，是你的父親做了錯事，犯下了罪孽，這是他應該承受的代價。」
「可，如果我們留在周營，或許還能活下去啊？」孩子不解地揉著眼眶，「我再也沒有爹了！」
「或許能苟活幾日，乃至幾月，誰知道何時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那妻子解釋道，「最起碼，你爹走的時候，是解脫了的，他臨死之前，做了一回明白人。」
「總好過，當一輩子的糊塗鬼，被人家當刀使。」
「爹，爹啊……」
孩子眼中的仇恨，逐漸消散。
或許，這是所有的不幸中，最為人性化的一幕。
「記住這幾個孩子，將他們好好培養，往後，都是人才！」
「遵命！」
「凡家屬，皆不受牽連，只要勤勞肯干，遵紀守法，北安城，將永遠是你們的容身之處！」
「王上萬福金安！」
此時，一名副將提醒道，「王上，一刻鐘到了！」
「殺，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