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修用力點頭。
他迫不及待就要上前去看他的女兒。
華陽公主拉住他,「你別去,你是男子,她害怕,我去。」
周世修一愣,心底的悲傷又濃烈了些。
那是他的女兒啊,最愛黏著爹爹的寶貝女兒,可如今走丟四年,他在女兒眼中成了個有危害性的陌生男子,他靠近女兒都會嚇到女兒……
多可悲?
他抱著懷中的兒子踉蹌後退一步,紅著眼眶看著華陽公主鑽進馬車裡。
馬車裡。
華陽公主一點點湊近瘦弱的小女孩。
她柔聲說,「小姑娘,你有可能是我走丟的親生女兒,你讓我看看你身上的胎記,好不好?」
小女孩瑟瑟發抖地抱緊自己,不肯抬頭。
華陽公主伸手溫柔摸了摸小女孩的發頂。
「乖,我不會傷害你,你若是我的女兒,我會疼你寵你,你若不是我的女兒,我也會讓人將你好好送回家,這麼多人看著呢,我不會傷害你的,信我好嗎?」
小女孩聞言,慢吞吞抬起頭望著華陽公主。
她黑黝黝的大眼睛裡滿是哀求,「別送我回去……別送我回去……求你了……我回去會死的……」
華陽公主看著絕望哀求的小女孩,心口一揪。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小姑娘怕是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
她連忙轉頭問周玉珠,「二姐,她為什麼不想回去?」
周玉珠輕輕嘆了一口氣,用帕子擦拭著眼淚,低聲說,「她叫招娣,她父母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父母正想把她賣給同村四十歲的老光棍換錢給她弟弟蓋房子,她不肯,她養父母就把她關起來狠狠毆打,這不,渾身都是傷呢……」
華陽公主又心疼又憤怒,眼淚啪嗒直掉。
「畜生!簡直豬狗不如!就算女兒不是他們親生的,也不能這樣糟蹋啊!這孩子才七歲,如何能給人做媳婦?何況還是個四十歲的老光棍,那能是什麼好東西!」
華陽公主愈發憐愛的輕輕摸小姑娘招娣的腦門。
她哽咽道,「招娣你乖,我不會送你回去受折磨的,不論你是不是我的女兒,我都不會讓你再回去。」
招娣聽到這話,終於敢哭出聲來。
公主說要檢查她身上的胎記,她也不再反抗了。
她乖乖坐在那裡,任由華陽公主靠近她。
華陽公主手指哆嗦著掀開招娣的衣襟,低頭看著肩胛骨上那個小小的胎記,忽然捂著嘴唇泣不成聲——
「是……是這樣的!」
「我家大寶身上的蝴蝶胎記就是這樣的!」
「乖,再讓我看看你胳膊——」
「是!也是這樣的!我家大寶胳膊上的傷疤就是這樣的!」
華陽公主摸著胎記,抬頭看著怯生生望著她的可憐小招娣,她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悲傷,一把將小姑娘擁入懷中。
「女兒!」
「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你就是我家走丟了四年的大寶啊,我的大寶!」
華陽公主不顧自己的公主形象,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哭得不能自已,哭得肝腸寸斷。
一丈之外。
沈錦書抱著胳膊低聲問趙桓禹,「你猜那小姑娘會不會立刻抱著公主喊娘。」
趙桓禹也低聲回答,「按照常理來說,她不該這麼快就喊人,拿你我來說,一個半路突然跑出來的陌生女子說她是你娘,你能一下子就喊娘?就算人家真的是你娘,你也得有個適應的過程是不是?這小女孩要是毫不猶豫說喊就喊,恐怕……」
沈錦書看他一眼,紅唇微勾,「恐怕有問題是吧?世子果然敏銳。你看著,我數三個數,三,二……」
尚未數到一,馬車裡就傳來小招娣激動歡喜喊娘的聲音。
「娘!」
「嗚你真的是我娘嗎?村子裡那兩個壞蛋真的不是我親爹娘?太好了,我終於找到我自己的娘了,我再也不用回去被那兩個壞蛋欺負了!」
「嗚,他們經常打我,掐我,還總是不給我飯吃,我餓了只能跑去雞圈吃雞食,我總覺得他們不是我的親爹娘,我的爹爹應該是最最愛我的爹爹,我的娘親應該是最好的娘親,我的爹娘不是他們那樣的……」
「原來,是真的,我的親爹娘,是你們……」
聽著馬車裡的假千金招娣迫不及待喊娘博同情,沈錦書笑出聲來。
扭頭看著旁邊趙桓禹盯著馬車渾身颼颼冒冷氣,她笑得愈發不遮掩。
她伸展了下四肢。
嘖,一個有問題的假千金,不值得失去孩子的母親如此真情實感的痛哭,這頓哭,還是留著見親生女兒的時候哭吧。
沈錦書來到抹淚的周世修身邊,「駙馬爺,先別抹淚,你仔細看看,那小姑娘臉上有沒有蓮花圖案?我怎麼瞅著沒有?」
周世修聽到這話,猛地愣住。
蓮花圖案……
對啊!
他吃了血脈果,他女兒臉上應該有跟他和小寶一模一樣的蓮花圖案的!
可那個叫招娣的小姑娘……
他立刻往馬車靠近了一步,艱澀道,「公主,你看看她臉上有沒有跟我和小寶一樣的蓮花圖案。」
正跟女兒抱頭痛哭的華陽公主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周世修。
看著夫君和小兒子臉上如出一轍的蓮花,她瞳孔緊縮。
招娣好像並沒有花紋!
華陽公主有些難以置信。
她立刻捧著招娣的臉頰再次確認。
怎麼會……
臉上怎麼會幹乾淨淨一點花紋都沒有?
華陽公主有些迷茫地望著周世修,「沒有,她沒有……」
周世修也迷茫了。
他和兒子小寶的腦袋靠在一起,父子倆上如出一轍的蓮花花紋是那麼醒目,一看就是親生父子倆。
而與之對比,馬車裡那小姑娘臉上空無一物,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招娣還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
她眨著紅通通的大眼睛努力往華陽公主懷裡縮,抱緊公主軟糯問道,「娘,什麼花紋呀?你們是說爹爹和弟弟臉上的花紋嗎?你們給我畫一個就好啦,我也要畫一個。」
周世修眼神複雜。
畫一個?
這可不是能畫出來的。
周世修側眸看著沈錦書,低聲說,「沈小姐,您確定這血脈果能讓我的至親長出跟我一樣的花紋,對嗎?」
沈錦書彎起嘴角,「我確定。」
周世修抿緊嘴唇,指著招娣,一字一頓,「也就是說,她臉上長不出我這種花紋,她就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對嗎?」
沈錦書頷首,「可以這樣說。」
周世修踉蹌後退一步,「可是……可是怎麼會這樣呢?她的胎記,她胳膊上的疤,明明跟我們家大寶一模一樣……」
沈錦書彎唇一笑,「說句得罪人的話,胎記可以用刺青作假,疤痕也可以自己砍一個來偽造,駙馬您說是不是?畢竟您家大寶走丟了四年,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有足足四年時間作假,這麼長的時間還不夠弄出以假亂真的胎記和疤痕嗎?」
說到這兒,沈錦書又故意茶里茶氣地告訴周世修,「當然了,我可沒有說那別有用心之人是駙馬你二姐哈,你二姐是大寶的親姑姑,親姑姑怎麼會狼心狗肺坑害親侄女呢是不是?」
周世修一愣,隨即驀地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