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的最後看了一眼沈錦書,緩緩閉上眼昏死過去。
沈錦書嘖了聲,合攏車帘子,轉頭看著華陽公主。
公主與駙馬兩人分食了一條魚,所食蒙汗藥的份量遠不如周玉珠,因此這會兒都還神采奕奕。
兩人正坐在溪邊漱口洗手,小招娣捧著一大捧五顏六色的小花,蹦蹦跳跳跑到公主面前。
「公主,給你花花——」
招娣輕輕揪著公主的袖子,特別乖巧地靠在公主胳膊上撒嬌,「每一朵花都是我仔細選的哦,都是我覺得最好看的,跟公主一樣好看。」
她黑黝黝的眼睛望著公主,眼裡盛滿笑意,「花花還很香的,放在馬車裡,公主聞著花香味一整天都會心情很好的啦!」
華陽公主嗅著花香,看著輕輕依偎在自己身上撒嬌的小招娣,眼神微軟。
她輕輕摸了摸招娣的腦門,「你這孩子,有心了。」
招娣甜甜一笑。
她掰起手指頭,奶乎乎地說,「公主,我還會洗衣裳,會做飯,會煮茶,要是咱們現在在家,我肯定已經煮好飯端公主面前啦,等公主吃完飯,我會抱著公主的衣裳去井邊洗,我洗衣裳洗得很乾淨很乾淨的,我煮飯也煮得很好吃很好吃的,公主,我以後煮給你吃好不好?」
華陽公主看著什麼都會幹的招娣,輕輕嘆氣。
才七歲的孩子,竟然會做這麼多事兒,也不知這孩子從小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唉,真是讓人心疼。
……
江南。
瀟湘館。
真正讓人心疼的小窈娘帶著渾身傷昏昏沉沉尚未甦醒,院子裡就響起了管事嬤嬤的叫罵聲——
「雞都叫三遍了還不起啊?別躺著裝死,趕緊給我爬起來幹活!」
「別以為受傷了就了不起,受傷了又怎麼樣,你又不是頭一回受傷了,賤命一條還當自己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啊,還想學人家躺床上等人伺候啊?就你這種小賤人,受了傷照樣得給我起來幹活!」
「趕緊的,昨兒姑娘們換下的髒衣裳還等著你洗呢,這麼多尿壺馬桶你不刷是想等著誰幫你刷?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抄著藤條進去把你打起來!」
叫罵聲中,窈娘緩緩睜開眼睛,額頭有一種隨時會炸開的疼痛。
她聽著外面嬤嬤的咒罵聲,雙眼直愣愣地地盯著房梁看了看,然後麻木地掀開被子,艱難爬起來。
她一直都很清楚,像她這種卑賤的人,沒有養傷養病的權力,她也早已經習慣了帶傷幹活。
她抿著嘴唇下了床,一瘸一拐來到梳妝檯前。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傷就會帶來鑽心蝕骨的疼痛,她隱隱感覺到,有些傷口又裂開了,又有血流淌出來。
可是,流著血也一樣要幹活啊,誰讓她是賤命,不是千金小姐的命呢?
她坐在梳妝檯前,伸手扒拉開披散滿頭的亂發。
小手剛把擋在額前的頭髮一扒拉開,她就嚇到了!
她睜大眼睛呆呆地望著臉上那兩個大大的花紋,有些心驚肉跳。
「這是……什麼?」
她呢喃一聲,手指顫抖著撫摸臉頰。
她湊近了鏡子仔細看,發現自己右邊臉頰上,好像是一朵銀白色的蓮花,左邊臉頰上,是一朵紅色的她不認識的花……
她摸了摸,這兩朵花並不像是用顏料畫上去的。
她捻著皮肉捏了捏,驚悚發現,這花紋好像是長在她皮膚上的!
她嚇得手指一哆嗦。
「我怎麼會長出這種東西?」
她被這詭異的東西嚇到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立刻跌跌撞撞站起身跑到門口,將門打開!
她驚慌望著院子裡的嬤嬤,「嬤嬤,我臉上怎麼長了這種東西?」
嬤嬤正準備衝進來拽窈娘下床,忽然看到窈娘頂著臉上兩個怪異的花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嚇得瞬間就從台階上踉蹌摔下去。
她手顫抖著指著窈娘,「你你你你……你這是什麼古怪玩意兒!」
窈娘含著一包淚搖頭無措地說,「我不知道,我睡醒扒開頭髮就發現臉上有這個,我,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長出來的!」
她踉蹌跨出門檻哽咽道,「嬤嬤,我是不是得了怪病?我是不是得了瘟疫?我是不是被詛咒了?我……」
她啪嗒啪嗒掉著淚慘兮兮地說,「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嬤嬤看到她走過來,嚇得失聲尖叫!
「別過來!」
「你別過來!萬一你這真是什麼怪病,傳染給我了怎麼辦?」
「你站住!你就在房裡待著哪兒都不許去!我這就稟告館主!」
嬤嬤呵斥窈娘不許窈娘靠近她,然後隨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去捅窈娘,硬生生把人逼回了房間裡,然後飛快竄過去將房門關上並且上了鎖,轉身驚慌離開。
可憐的窈娘正是心慌無助的時候,突然被嬤嬤關在房間裡出不去,她又慌又絕望,她用力拍打著門哭喊——
「開開門!開門放我出去!」
「我害怕……你們放我出去,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我害怕!」
「求求你們了,開開門啊……」
無論窈娘怎麼用力拍打,院子裡都沒有人靠近這扇門。
她手指甲用力摳著臉頰上那兩個詭異的花紋,哭著跪倒在地。
誰能來救救她?
她不想死,哪怕活著是如此痛苦的事,她也想要活下去,她不想就這樣死掉,不想變成一灘腐爛生蛆的爛泥……
不一會兒,瀟湘館的館主急匆匆趕來。
管事嬤嬤將門打開,館主走進房間一看,也被窈娘臉上的花紋驚到了。
他後退一步生怕被傳染,然後奇怪地問窈娘,「昨兒喊你去殺雞儆猴的時候,你臉上不是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嗎?它到底是什麼?」
窈娘摳著花紋哭著搖頭,「我不知道,我方才睡醒對著鏡子一看,它就已經在我臉上了,我摳不掉……怎麼摳都摳不掉!」
館主皺緊眉頭盯著窈娘的臉。
窈娘的指甲已經將臉頰的皮肉劃花了,可那些花紋仍舊頑固生長在窈娘臉上,並未消失分毫。
他可以確定,這不是窈娘自己畫上去的。
這是窈娘體內長出來的。
他弄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詭異的東西,可是,他承擔不起窈娘傳染別人的代價。
瀟湘館裡的姑娘們長大了個個都是值錢的貨,要是被窈娘傳染,每一個臉上都長出這麼詭異的花,他還怎麼把姑娘們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