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岸紀,道末二九九九年,十二月,過半。
距離九岸仙主卸任,極光仙主輪值,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
同樣的,那也是極光仙宮少主,與九岸仙主之女的大婚之日。
這場婚典,若是放在平日裡,不但轟動整個第五星環,更是會引來數不清的修士,以朝拜姿態來此。
甚至可以說,所有的仙主,即便不是親自到來,也會安排座下大弟子來此,
以表隆重。
但在如今這敏感時期,以不宜鋪張為由,極光仙主謝絕了一切外賓,使這場婚禮,只局限在仙宮內進行。
雖如此,可該有的禮物以及布置,自然也是具備的。
所以整個仙宮,大都張燈結彩,紅妝處處。
尤其是少極宮,更是這般。
這些本就是歷史發生之事,波瀾起來也沒太大水花,且會影響後續,所以許青也就沒去阻攔,任由仙宮的禮官,在少極宮內忙來忙去。
他自行在正殿盤膝打坐,繼續研究獲得的時光之沙。
外界之事,則交由鍾遲去協調與處理。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淌,很快夕陽形成的晚霞,在蒼穹瀰漫,霞光灑落在少極宮內,禮官們對少極宮的裝點,在最後的收尾。
而鍾遲,正抬著頭,仔細的檢查那些裝飾之物的擺放與裝點。
隨後指著掛在屋檐上的繡球,皺著眉頭向一旁的禮官開口。
「這繡球的顏色有些不對,一看就不是全部來自凜冬仙玫,平日裡雖看不出來,可如今紅霞一映,其內雜質就顯露了。」
「數量也不吉利,要雙數,趕緊換掉!」
「還有那個點綴的紅綢,光澤不夠,其內蘊含的術法仙力流淌不自然。」
「換掉!」
「還有.」
鍾遲可以說是盡職盡責,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好好表現一下,畢竟少主昨日可是幫自己這宿主向掌靈宮的小慧仙子說了些好話。
按照宿主的心性,那自然是對此感激無比。
另外,鍾遲心底也在嘆息,他知道歷史的走向,明白這場婚禮實際上-—----就是一場血色的典禮。
「這位少主,半個月後,將橫死在此-—-——-包括這裡的所有人,無一倖免。」
「說起來,這段時間與這少主接觸,此人無論是性格,還是內質,其實都是好的,雖有些好色,但實際上按照他的身份,只好色——--」-這已經是近乎完美了。」
鍾遲感慨,這段時間,讓他有一種感覺,在仙宮的人生,沒有什麼壓力,只要維護好少主就可以。
反倒是現實里的自己,背負太多,無論是家族還是自身的命運,都要掙扎都要去逆轉。
同時,對於師尊的心懷回測,身為星辰的他,自然也是看出了些許端倪,但表面上偏偏還不能露出。
只能暗地裡,尋找逆襲之法。
所以這麼一對比,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更喜歡——--鍾遲這個身份。
此刻心中思緒升起時,他目光一掃,看見地面的青磚有一塊存在了瑕疵,於是眉頭一皺,正要開口。
可就在這時,天空的紅霞,瞬息間大方光芒,近乎璀璨的閃耀起來。
有鳳鳴,從天來。
牽引霞光,從八方匯聚在了少極宮的半空中,映照著九鳳鑾駕,飄然而至。
可見金碧輝煌的車攀,在霞光中閃耀著奪目之芒,仿佛能照亮少極宮的每一個角落。
而拉車的九鳳,掀起紅色的火,似要將晚霞焚燒,其鳴聲更讓天地色變,鳳威之勢,盡顯無餘。
至於車周圍,依舊是隨著上百侍衛,一個個肅然,身著漆黑鎧甲,手持長矛,氣勢不俗。
他們,是九岸之女的儀仗,亦是守護者。
如今隨鑾駕降臨時,下方少極宮內所有禮官,紛紛低頭一拜。
鍾遲雙眼一縮,但表面上也滿是恭敬之意,飛速上前,高聲拜見。
「見過靈凰仙子。」
一聲冷哼,從鑾駕內傳出,很快的,在鑾駕兩邊侍女掀起蓋簾後,一個絕美且高貴的女子,從內走出。
來者,正是九岸之女,其名靈凰!
只不過今日的她,不再是如之前現身刑雷崖時,表現的以嗔怒去隱藏溫柔,
而是—..眼眸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察人心深處最隱秘的思緒。
面容沉靜,蘊有風暴。
衣著也非以往。
一襲藍白宮裝,無比華麗,配合其神情下升騰的怒,整個人透出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
就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震,讓人在她面前不敢造次。
此刻一步步走出鑾駕,走到了少極宮內,站在那裡時,她身上的威儀更重。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價值和地位,也懂得如何運用這份力量去維護自己的尊嚴和權益。
於是仿佛能看透一切虛偽與謊言的目光,掃過此地所有,最終落在了鍾遲身上。
「百花宮,拆了嗎?」
她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在人心上,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敬畏之情。
眾人紛紛低頭不語,就算是鍾遲,也是感受到了眼前之女話語間,撲面而來的壓力。
「幾日不見,此人已完全適應了身份,若不是當日看出端倪,怕是今日再看,很難發現她疑似外來者。」
鍾遲心底飛速思索,低聲開口。
「少主多日前就交代下來,讓人去拆掉百花宮,是小的這裡因處理少主與您的婚典裝飾,所以將拆宮那種小事忽略了———
「明日小的就去處理。」
靈凰仙子面容一沉,淡淡開口。
「不必明日,今日就拆了吧。」
說著,她向前走去。
鍾遲趕緊擺出試圖解釋的樣子,但剛剛上前,就立刻被靈凰仙子身邊的儀仗逼退,於是只能飛速給少主傳音,同時趕緊追上,口中高呼。
「少夫人,這等粗活,我來就是。」
話語間,在靈凰仙子帶怒的前行下,百花宮已遙遙在目,而她一行人的到來,如黑雲壓境,使得蒼穹晚霞,都為之一暗。
隱約間還有大風憑空而起,吹入百花宮內,使裡面的花花草草,紛紛飄搖。
只不過-—」-其內的牡丹,坐臥在本應少主所在的位置,衣著薄紗,身姿若隱若現,再加上神情慵懶,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風情。
對於宮外的風雲,她毫不在意,輕吟一聲。
「姐妹們,繼續奏樂,繼續歌舞。」
百花齊笑,仙樂再起。
宮外,鍾遲眼看這一幕,雙眼一凝,於是退後幾步,不再阻攔。
至於靈凰仙子,目中有煞,冷聲開口。
「將此穢殿,從本宮目中抹去!」
她話語一出,身邊的黑甲儀仗,一個個身上寒氣升騰,氣勢翻湧間,紛紛上前。
不需要動手,來自他們身上的寒氣,隨著他們的走去,在頃刻間就將四周的一切冰封,又在冰封后,崩潰成為飛灰。
一邊前行,一邊崩潰。
且四周無論是禮官還是鍾遲,又或者少極宮本身的侍衛都未阻攔。
因為----整個極光仙宮內,具備拆百花宮的資格者,原本只有極光仙主,即便是他的那四位弟子,也都沒這個資格。
但如今—————.具備這資格的,多了一個。
那就是即將與少主大婚的少夫人!
其身份,在拆百花宮這件事上,甚至比仙主還要正,再加上仙主之前也的確有說過要拆百花宮的言辭。
所以靈凰仙子的行為,沒有人具備阻攔的資格。
也就任由她的儀仗,持續前行。
轟鳴不斷。
百花宮從外向內,在這儀仗的推進下,支離破碎,層層飛灰。
而靈凰仙子,邁步在後,神情冷漠。
眼看這般,鍾遲只能心底嘆息,暗道少主啊少主,這事我也沒辦法了。
鍾遲正感慨間,前方的儀仗,已推到了白宮的深處。
於是,那水池,那百花,那狐美人,映入眾人的目中。
也映入到了靈凰仙子的視線里。
所看全是五顏六色的薄紗,可謂酒池肉林,波濤洶湧,凹凸無數,玉腿晃眼,風格迥異。
有楚楚動人,有妖艷嫵媚,有清純可人,有成熟絕艷,有靚麗多姿。
甚至異族也有·——
「污音穢語,髒人心目,搔首弄姿,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下賤之至!」
望著這些,靈凰仙子,咬著銀牙,一字一字開口。
百花聞言,紛紛怒視。
狐美人則是氣定神閒,玉手拿起一旁的葡萄,放在了小口中,目光落在靈凰仙子身上,輕笑一聲。
「姐姐你倒也是個美人,就是可惜造化弄人,若非姐姐是九岸仙主之女,怕是與我等也有成為姐妹的緣分,百花宮內,必也有姐姐這一朵牽牛花,為主人牽牛,和我們一起鞍前馬後。」
狐美人輕嘆,一副很遺憾的樣子。
靈凰仙子聞言,則是雙眼瞬間凌厲,實在是無論她這宿主,還是她本人,從小到大,都沒有聽到過如此挖苦諷刺隱喻甚至還有污穢之言辭。
牽牛花,似乎也不是牽牛花了。
於是她盯著狐美人,腦海浮現第四真君對她所說的那些話語。
隨後冷聲開口。
「如此航髒之地以及這般骯髒之人,立刻給本宮驅散出仙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