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人參路
鑒池山，人參路上。
萬眾矚目之下，一片朦朧的羽毛隨著雪花飄落，飛向洪軸。
「是瘋羽，是瘋羽啊！」
人群之中，老瘋子驟然發瘋，雙手拼命撓著臉頰，不停出招逼退周圍人，最後臥地抱頭，扭曲地看向山路。
一名被打傷的大名宗長老怒氣上涌，湊近對老瘋子一陣拳打腳踢，但等清醒過後立刻後怕不已，這可是一位宗師。
「他好像沒有還手的意思。」
「什麼宗師，死狗罷了，打他！」
大名宗長老見狀有了膽子，招呼門人弟子一起動手，老瘋子率先出招，他們還擊名正言順。
一些宗師目露惋惜，老瘋子年輕時不弱於天驕，卻因殺戮過多沒有得到鬼魅給予的魂傘，缺少魂傘就無法防禦隨機落下的瘋羽，這種鬼魅惡念的產物可以勾動一個人最深沉的欲望，從那以後老瘋子深陷殺戮欲和理智的漩渦間無法自拔。
避無可避的瘋羽命中洪軸。
這位昔日的天下第七當即雙目猙獰。
一剎那間，洪軸渾身僵硬，思緒萬千。
短短几天時間，他就從山巔跌落谷底，被龍城擊敗是技不如人，可大名宗的前恭後倨才是真正令人心寒。
昔日恭敬的弟子強迫自己登山。
往常恭順的長老揚言失敗就要殃及家眷。
即便自己被廢，大名宗仍舊要榨出他最後的剩餘價值，就像當初為了名聲，鼓動他去阻擊龍城一樣。
「這一次，我要為自己而活。」
「我要重新成為宗師！」
「這就是我的欲望，我必須向前！！」
足足半刻鐘，洪軸睜眼，猙獰盡退，他堅定地邁出一步。
無數旁觀者驚愕茫然，歷史上沒有魂傘被瘋羽命中常常代表著淘汰，能硬抗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雖年老，尚有猛虎之志！」
涼亭閣樓里，渡難長老難掩讚嘆。
一旁，感知最為敏銳的道宮太上長老側頭，目露驚訝。
視線當中，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快速接近鑒池山。
「那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平亂伯吧。」
「煙雨樓主？」紅袍太監疑惑：「他怎麼跟瘋了一樣！」
「江無殃，我必殺你！」
煙雨樓主縱怒咆哮，手中長劍不斷遞出一道道纖細鋒銳的劍氣雨絲，不管攔路的是大樹，還是巨石，全都被一切為二，斷口光滑平整，劍氣森然。
江禾面色平靜，不斷以鎮步閃避，現如今整個翼州淪陷在即，前往當關城的峽谷需要繞路，即便是他也無法在半天內趕到。
但這不意味著全無辦法。
「只要翻過這座山，就能以最快速度趕到當關城。」
江禾抬頭眺望主峰迷霧，腳步不停從人群中穿梭而過，直到踏上人參路的台階。
「都給我滾開！」
煙雨樓主滿面恨意，他遙遙遞出一劍，雨珠成絲，絲織成劍，面前十幾名武夫被徑直切斷，劍光直刺那道停步的身影。
可當劍光進入人參路範圍，立刻就像遭受了百萬斤重擔，在沉靈天和魂道大陣的雙重作用下，轉眼間崩碎成塵。
劍塵撫過，江禾背手登上第二道台階，抬腿時針對靈魂的強烈刺痛和莫大壓力，讓他的身軀本能輕顫。
「果然名不虛傳，看來高度越是接近沉靈天，壓力就越大，不過周圍這群鬼東西是什麼。」
江禾面無表情，勻速邁步，心下思索著周圍的情況，三項眼眸能力使得他漸漸看清了人影的面容，其中一道與之前岳府前的附身鬼魅近似，只是沒有了那種滿是惡意的猙獰。
「這傢伙是個屠夫！」
「他殺了多少人啊！」
「這人渾身都是亡魂的哀嚎！」
鬼魅們竊竊私語，由於生前死亡，讓他們對殺戮格外敏感和厭煩。
煙雨樓主死死盯著頃刻間又走出數步的某人，當即冷哼一聲，同樣踏上了人參路台階，只要對方有片刻停留，他拼著雙臂折斷，也要把這傢伙拖下山，一決生死。
兩人一前一後攀登。
而在登山隊伍最前方，道痴、陰聖子、年輕郡王、安北郡主四名天驕都接近了第九百道台階，到了這個地步，失敗已經不會再滑落山腳，旁邊就是長有柿樹的平地。
涼亭閣樓內，無數高手都在旁觀。
「他們馬上就要迎來資格考驗了啊。」
「陰聖子註定能在最後九十九階走出最遠，他有一統江湖的野心！」
「道痴明顯走得更穩，人參路可絕非只靠勇猛精進！」
宗師們各執一詞，渡難長老和道宮太上針鋒相對，最後九十九道台階，難度陡然攀升，但好處也非常明顯，每十步一個門檻，承擔的惡念壓力越多，越能得到南柿的青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道痴和陰聖子皆是滿頭大汗，爭先恐後地走在人參路上，艱難邁過五十步。
最終，反而是處在身後的年輕郡王率先支撐不住，從路上倒下滑落平地。
其人抹去汗水，神色自若。
「兩兩交手，唯有淘汰一人才能根據青睞獲得南柿，在人參路上消磨了全部精力，你們還怎麼跟我爭鋒，簡直愚蠢！」
年輕郡王盤腿坐在柿樹下，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郡王已經登頂了，他在恢復體力！」
「這何嘗不是一種通往勝利的捷徑，陰聖子未必能奪得年輕魁首之位啊！」
山下的議論聲逐漸沸騰。
「快看，又是瘋羽！」
「到了五百步居然沒有魂傘，鬼魅對他非常厭惡。」
眾人紛紛投去目光，只見人參路上，一道頎長的身影正在背手前進，一般到了這個時候，登山者們都會被鬼魅挑選，即便不像道痴等人那麼早，也不至於遲遲沒有。
江禾邁出一步，背後煙雨樓主的目光讓人如芒在背。
一支瘋羽落下，老瘋子再度癲狂起來，煙雨樓主眯起眼睛，任由汗水滑落，他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出手。
被瘋羽命中的瞬間，江禾心底湧現了無比濃烈的飢餓感，如同年幼時食不果腹，與迦樓羅之卵融合的心臟在抽痛，暴食一切的貪婪欲望逐漸充斥腦海，一點點覆蓋理智。
但沒有任何停留，江禾像是根本不曾被命中，繼續勻速邁出了又一步。
「萬般皆我，又有何錯。」
江禾面色十分平靜，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貪婪有錯，也不打算以理智強行壓制欲望，他曾經一口氣吃掉了大半糧倉，吃到臉頰劇痛，噁心乾嘔，但回想起來，仍覺不夠，事實上他自認平日即是如此，就算翼州淪陷在即，他也不願意放棄主線任務的獎勵，哪怕此刻翻山，全無十拿九穩的底氣。
身後，煙雨樓主發愣，緊接著咬牙跟上對方的腳步，手裡打著一柄魂傘，目光充斥殺意。
山腳下人人錯愕，老瘋子呆滯當場。
「他為什麼沒受到任何影響！？」
「瘋羽命中了嗎？」
「平亂伯沒有魂傘啊！」
人群中，大名宗長老停下對老瘋子的毆打，神色充滿疑惑，剛才那一掌，竟然突兀地將他手臂反震到發麻。
下一秒，一隻拳頭當面襲來。
這位大名宗長老當即淪為無頭屍體。
門人弟子齊齊驚恐退步。
老瘋子拍拍塵土起身，眼神沉靜中又包含殺意，即便渾身泥濘，卻依舊有著宗師的威嚴，癲狂完全褪去。
「原來如此，我是嗜殺，可這也是我，又有什麼錯呢，最不濟只殺該殺的東西即可，看來人生路上，最不能委屈的人就是自己啊。」
老瘋子表情淡漠，速度快如閃電，真元流轉，片刻而已，徒手虐殺大名宗弟子十六人。
宗師們紛紛駭然，不是因為對方展現的實力，而是因為時隔二十年，老瘋子居然又找回了理智，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突然間，眾目睽睽之下，老瘋子對那道年輕身影遙遙一拜，甚至手執弟子禮。
「瘋了，他還是瘋了。」
「對小輩行弟子禮，顏面盡失！」
老瘋子聞言只是一笑置之，半點不以為意，畢竟這世上總是達者為師，況且他剛才作為所謂的「死狗」，更談不上什麼顏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