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丈夫屈伸有道,不在一時
「鐺啷啷……」
風逸腳鏈曳地,被兩名獄卒架著,走在石子鋪就、蜿蜒曲折的甬道上。
「有沒有搞錯?怎麼還沒反應?我這早都出了地牢了啊?」
「莫非這破系統死機了?」
他看了系統面板,「逃出生天」的任務還是顯示未完成。
風逸有些懵了。
原來,凌退思的府邸就在荊州府衙後邊,他進了府邸,也就意味著出了牢獄。
那麼所謂的「逃出生天」任務,從字面來看,應該就算完成!
畢竟他以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丁典,為的就是讓他帶自己殺將出去,再看系統能給什麼獎勵。
雖說現在的丁典是個銀樣蠟槍頭,靠不住了,可自己被夏三刀帶出來,也算成功活著走出地牢了啊。
可過去半天了,系統也沒判定任務成功。
這不禁讓風逸大失所望。
風逸本想著任務成功,系統若是獎勵自己九陰神功、九陽神功、北冥神功之類的大法,他就立刻掙斷鐵鏈,大殺四方,讓凌退思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可奈何半點不由人。
如今被兩個衙役架著,要是見到凌退思,這老兒一句,拉下去吧,那可咋整?
他豈不是剛穿越,就要投胎?
「大人,風逸到了。」
正當風逸憂心忡忡之時,夏三刀的冰冷之聲在內廳外適時響起。
這內廳是知府退堂之後,接見客人的地方,一圈淡黃色竹子紮成的籬笆牆圍著三間房舍,顯得十分雅致、清幽。
凌退思手撫頜下一部黑白相雜的須髯,正站在屋內的窗邊靜靜觀瞧。
他看似四十來歲,一臉精悍,面色透著一股不正常的蒼白。那雙似明似暗的眼睛,閃爍著不定的光,眼神中似是空洞無物,又似將一切迷霧一眼望穿,更似將風逸從裡到外看了個透徹。
凌退思淡淡道:「七天了,可有收穫?」
他的聲音很是疲憊,蕭索。
風逸立馬回神,儼然正色道:「龍頭,屬下有些收穫,正想找機會稟報呢。」
他豈能不知這種架勢,倘若自己沒收穫,那連門也不用進,就會被拉下去處理了。
畢竟丁典被囚在荊州府大牢,可是一件大秘密,凌退思斷不會讓消息外泄。
凌退思身子動了一下,說道:「進來吧。」
夏三刀擺手讓幾名衙役守在外面,說道:「走吧。」當即走進內廳。
風逸得到了與凌退思說話的機會,剛鬆了一口氣,卻又常常吸了口氣,臉色很是難看。
他倒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想到自己去見凌退思,斷無直直站著說話之理,肯定得融入這個世界的規矩:下跪見禮。
想他風逸前世雖不是什麼人物,可長這麼大,那也只跪過父母、爺爺奶奶,今日卻得拜見凌退思這狗官!
但若不行跪拜,被人一眼看出貓膩不說,也必定會被處理了。
「快啊,你在這裡杵著干甚?」
夏三刀在門口催促。
風逸又想現在已經讓丁典告訴了自己底細,也不算沒有收穫,只要能活過今天。
就能再多一個月的時間,那就有了騰挪餘地,罷了,罷了,也只怪自己沒本事,今日卻要受辱於人!
所謂大丈夫屈伸有道,不在一時!
風逸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一邊拖著腳鐐,一步一挪,進入內廳。
就見內廳四支兒臂粗的巨燭,將整個廳堂照的一片通明。凌退思身上的青緞長袍雖然依舊合身,只是已顯得有些肥,攔腰的袍帶還是將腰間勒出幾個褶來。
風逸也不知為何,自己能觀察這麼細緻,因為他心中想到的竟是龍頭幾天不見,就瘦了許多。
風逸心想這老傢伙為了丁典的秘密,真是操碎心了,當即屈下一膝,嘩啦啦鐵鏈作響,抱拳垂首,道:「屬下叩見大龍頭。」
凌退思在書案後落座,書案將他的半截身子遮住,目光沉沉地望著風逸。
凌退思在江湖上,乃是兩湖龍沙幫的龍頭老大,如今又成了一方知府,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從風逸的視角看去,就像廟堂上放了一尊雕像,沉默的讓人感到高深莫測。
夏三刀一臉冷肅之色,站在旁邊。
風逸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了,不禁手心中全是冷汗,他也不知是凌退思積威已久,原身思想做祟,還是他自己感受到了,小命就在凌退思一念之間,方才如此。
半晌,凌退思輕聲道:「都是自己人,起來坐吧。」
他的臉冷的像雕像,但說話卻是輕聲細語,十分客氣。
風逸知道凌退思出身武林世家,不講究官場上的繁文縟節,他說讓坐,那就是讓你坐。
當即起身,坐在了椅子上,只不過屁股只是挨了一半,背也挺的梆直。
「說吧!」
凌退思的聲音有些嘶啞,顯然心情不怎麼好,風逸連忙打起精神應付,躬身道:「經過多天接觸,丁典現在對屬下終究有了幾分信任!」
「哦?」凌退思眉頭一挑。
夏三刀卻冷冷說道:「風逸,你最好老實點,伱這七天,每天都在挨揍。呵呵,取得信任,從何說起啊?」
風逸菊花一緊,暗恨夏三刀這王八蛋拆自己台,微微一笑,道:「龍頭,我看夏師爺心思機敏,他要是去了牢獄,必會不辱使命!」
不管什麼原因,風逸對於凌退思的確害怕,不光是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他的狠毒心腸,而是凌退思本人就身具上乘武功,若是想要弄死自己,就跟踩螞蟻一樣。
但對於夏三刀,卻沒那麼多忌憚!
脫了鎖鏈,兩人明面打明幹上一架,指不定誰贏呢!
反正他兒子就被原身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頓,他能揍兒子,就能打老子。
「你?」夏三刀眉毛一豎。
就見凌退思擺擺手道:「聽他說。」
「是!」
夏三刀不敢再多言。
風逸道:「屬下不敢欺瞞,我從進入牢房的那天起,的確被丁典翻來覆去的毒打。
屬下就想著,丁典也是常年行走江湖之人,說不定已經看準我是奉了龍頭之命,所以這才如此待我。
若想不辱使命,再欺瞞實則無用,所以我便直接承認,我就是被龍頭派去的臥底!」
凌退思乘著丁典受刑,將自己叫來,明顯就是沒有滿意的答案,就該換計劃了,所以他只能劍走偏鋒,先混過這次再說。
「承認了?」
凌退思眉頭微皺,他一時也猜不透風逸的用意,端起書案上的茶杯,慢慢地喝了口熱茶。
凌退思可能是被茶水熱氣滋潤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有了點紅潤,眼角撩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你素來機靈,可你只是承認自己身份,就取得丁典信任了?」
凌退思放下茶杯,一雙眯縫的老眼,在風逸的臉上轉悠著。
風逸卻感受到了凌退思目光中的銳利,弄得他渾身不自在,他也不知道這是小說中的所謂王霸之氣,還是殺機溢出體外。只能起身,硬著頭皮道:「我從大人告訴我想要從丁典身上取得秘密,就一直再想,已經三年過去了,丁典身受各種嚴刑拷打都是無用,那麼必然得換個方法。
我想丁典既然覬覦大小姐,未嘗不能從這方面下手!
我便說大人有意將大小姐許配他人,從而斷了大小姐的念想……」
「大膽!……」夏三刀厲聲喝道:「你竟然敢辱沒大小姐名節,真就不知死嗎?」
一上步,右掌一揚,就要向風逸劈下。
風逸連他看都沒看一眼,傲然挺立,只是瞧著凌退思。
「住手!」凌退思右手連揮,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讓本府用女兒和丁典換取神照經與連城訣了?」
夏三刀見狀,只好把要吐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風逸心中一緊,連忙正色說道:「那怎麼可能?我只是對他這樣說,以此激的丁典有與大小姐私奔之心。
可他被挑了腳筋,又穿了琵琶骨,根本有心無力,我便說讓他傳我神照功,我便答應幫他與大小姐私奔。」
他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凌退思的神色。
凌退思渾濁的眼睛瞬間閃出一抹亮光:「哦?那丁典是否同意?」心中卻想:「憑你也配修煉神照功?」
風逸見凌退思正微笑地瞧著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丁典這小子不肯相信我,根本不提神照經與連城訣。」
凌退思眉頭微皺,風逸又道:「可丁典也很是慌張,大有手足無措的意思,足見他對大小姐用情至深。」
凌退思微微頷首,捋須道:「他既然不信你,你難道就放棄了?」
風逸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也沒想讓丁典傳授我神照功,我這樣說,只是為了給丁典多一種選擇罷了。
所以我又說,你丁典既然不相信我,那麼就靠你自己吧。
我就又勸丁典,說龍頭與大小姐乃是血濃於水的親父女,而你丁典既然深愛大小姐,又想娶她為妻,那龍頭就是你的岳丈,你們就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
那將寶藏獻給龍頭,就是獻給岳丈,這不更能體現你的孝、敬之心,如此,大小姐也會更加愛你,況且……」
風逸說到這裡,一臉陪笑的看著凌退思,欲言又止。
凌退思眉毛一揚道:「況且什麼?但說無妨!」
風逸低聲道:「況且凌大人膝下無子,只有大小姐一女,他百年之後,什麼不都是你的,你又何必較勁,吃這份大苦,未免有些蠢了。」
「啪……」
凌退思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你好大的膽子!」
風逸頓時打了一個機靈,心中暗罵:「你個老王八蛋為了寶藏活活將親生女兒悶死,所以老天爺看出你的惡毒,讓你斷子絕孫,這時候還在這裡拍桌子!」
可他豈敢直言,忙單膝跪地,抱拳道:「屬下出言無狀,全是為了打動丁典,讓他交出神照功與連城訣獻給龍頭,但畢竟言語失當,還請龍頭降罪。」
凌退思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他本人考中翰林,對於江湖草莽就不怎麼看的起了。但他究竟是歷練豐富,略一沉思,已有計較,道:「你誹謗本官,是該降罪……」
「哈哈……」
凌退思突然放聲大笑:「但你忠心為我,本官又豈能加罪於你?好了,你起來!」
他的語氣十分和善,但風逸那是一點沒信。
「那丁典又如何說法?」
凌退思坐回椅子,語音微微發顫,激動之情自是難掩。
風逸道:「丁典雖未直接同意,但也沒有對屬下拳腳相加,顯然他已經有所鬆動。畢竟他被龍頭折磨了三年,若是直接同意,這也不像是那個身受五刑,軟硬不吃的丁典了」
凌退思緊緊盯著風逸的眼睛,突然嘆了口氣,大有人世沉浮之感,說道:「你爹與夏師爺一樣,都是早年跟隨我創建龍沙幫的老人,只是他英年早逝,讓我少了臂膀之助,好在你更勝乃父。
如今我龍沙幫雄霸一方,我做這知府已有五年了,按照朝廷慣例,我早就該離任,或升或降,只是為了丁典口中的秘密,上下打點,讓本幫耗資巨大。」
凌退思忽然話語一頓,語氣中竟然充滿憤恨,聲音也冰冷起來,說道:「明年本官又到任了,想要再連任,又得上下打點。
更何況這裡面牽扯了太多的是非,現在因為丁典鬧的我是家宅不寧,你若真能讓丁典吐口,不光是讓本官得償所願,我龍沙幫一眾弟兄也能人人大發一筆橫財,那時我必然不會虧待你!」
風逸急忙感恩戴德道:「多謝龍頭,屬下敢不效死!」
凌退思雙目炯炯,凝注在風逸的臉上,微微一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本來我是有心將你處置了。這一點你肯定也有所臆測。
可既然話說到這裡,本官就給你一個保證。」
凌退思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的確膝下無子,如今已近花甲,這份基業無人繼承,今日我便收你為義子,一舉成為本幫的少龍頭。
一旦套出丁典的秘密,本官再給你謀個官身,光耀門楣,絕對不會殺你滅口,你信嗎?」心中卻早已打定主意,風逸絕對不能留了。
只是凌退思在江湖渡過多重艱險,又飽讀經書,胸藏錦繡,當上知府,久歷官場風雲,自具有常人所難及判斷事理之能。他知道風逸奸猾似鬼,若不給他一個定心丸,別說讓他賣力,或許還會引發什麼變數,所以先讓他成為自己義子,讓他放心辦事。
風逸卻聽得目瞪口呆,他豈能不知道這老貨的想法。可要拜他為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若如此,日後還怎麼殺他?
君不見呂布捅了義父,名聲就臭大街了。哪怕他殺了董卓,從事實上延續了漢朝國祚,也沒有絲毫改變。
但若不拜,豈不是明目張胆告訴對方,自己心存異志,那還能活?
「風逸,這是多好的事啊,還不趕快謝恩?」夏三刀在旁邊催促道。
風逸心想:「真當老子是棒槌呢,你想用一個空頭支票將我套牢,老子也給你一個套中套!」
當即一臉欣喜,跪倒在地,大磕其頭:「多謝龍頭破格提拔,對屬下天高地厚之恩,屬下感戴萬分,海枯石爛,不改其心,千刀萬剮,不改其志……」
凌退思與夏三刀見他先是一愣,這會高興得眉眼都在跳動,均以為他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震住了,這一切都是正常反應,兩人相視一笑:「小子再聰明,也只是個年輕人而已。」
凌退思揮揮手道:「好了,好了!這就辦差去吧。」
風逸直起身子,猶豫一下,咬了咬牙,抱拳垂首道:「只不過屬下不想叫您義父!」
「怎麼?」凌退思笑著道:「凌某人不配給你當義父?」但他臉上冷得可以刮下一層冰來。
風逸緩緩起身,凝視著他,沉聲道:「怎敢?而是我想叫您岳父,還望龍頭作主成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