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舉目掃去,只見陽光下光芒閃爍,漫山遍野都是,群豪紛紛拔出兵刃,他是一百個不願與這些人糾纏。
段譽眼見這麼多人要與大哥為難,便準備與蕭峰同生共死,以全結義之情了。
段正淳也低聲向屬下華赫艮、范驊、巴天石諸人道:「蕭峰昔日曾為了我女兒孤身赴會聚賢莊,待會危急之際,咱們沖入人群,助他脫險。」
范驊道:「是!」向拔刃相向的數千豪傑瞧了幾眼,說道:「對方人多,不知主公有何妙策?」
段正淳搖搖頭,說道:「大丈夫恩怨分明,盡力而為,以死相報。」
大理眾士齊聲道:「自當如此!」
「喬峰!」游坦之踏上一步,橫掌怒喝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武功利害,我也不怕。就算肝腦塗地,我也要為我家人報仇,這就動手吧!」
蕭峰推開段譽與阿朱,就要應戰。
風逸突然看向蕭峰,說道:「蕭兄,這小子是個愣頭青,不用搭理,你還是抓緊時間恢復內力,隨後才是真正的惡戰。」
蕭峰雷震一驚,他適才與游坦之對掌,只因對聚賢莊的遭遇甚是同情,所以留手。
但過了一手,已經查知,對方內力之深、拳法之勁的確出乎自己所料,可勁力直來直去,並無多少變化,顯然經驗欠缺,真正動手,自己雖說與鳩摩智才大戰一場,耗去了不少內力,游坦之也不足為懼。
可風逸乃是武學行家,豈能不知?這樣說,必有因由,蕭峰頓感事非尋常,當即不在意游坦之,乘機運氣,恢復功力。
突聽一聲清嘯,黃影閃動,場上飄出一人,正是姑蘇慕容復。
慕容復朗聲道:「蕭兄,你是契丹英雄,視我中原豪傑有如無物,區區姑蘇慕容復今日想領教閣下高招。死在蕭兄掌下,也算是為中原豪傑盡了一分微力,雖死猶榮。」
群雄精神為之一振,頓感妙極。
蕭峰雖然厲害,可「北喬峰、南慕容」,向來齊名,不說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慕容復就算不敵,也能耗去他不少內力,那也就好殺了,霎時間喝彩之聲,響徹四野。
蕭峰又驚又怒,他看在阿朱面上,沒去找慕容復報仇,誰知他竟然乘人之危,正在默運玄功,這一動怒,真氣幾乎走錯脈道,心中一凜,急忙鎮攝心神,想道:「有風兄在此,目下最要緊的是趕快恢復內力!」
阿朱正為蕭家與慕容家的仇恨發愁,眼見慕容復出場,當即悲慟莫名,身子閃出,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叫道:「公子,不可,你怎能對蕭大哥出手?」
段譽也叫道:「是啊,慕容兄,這可是你的不是了。我大哥初次和你相見,素無嫌隙,你又何必乘人之危?何況大家冤枉你之時,我大哥曾為你分辯?」
原來適才慕容復等一行人也在輕聲商議。公冶乾自在無錫與蕭峰對掌賽酒之後,對他極為傾倒,力主出手相助。
包不同和風波惡對蕭峰也甚佩服,況且說了阿朱與蕭峰之事,雙方也就是一家人,躍躍欲試地要上前助拳。
然而慕容復心想父親生前不斷叮囑自己,除了中興大燕,天下更無別般大事,倘若為了興復大業,父兄可弒,子弟可殺,至親好友更可割捨,男女情愛也不放在心上,王語嫣都沒多少鍾情,遑論慕容家的丫頭阿朱,更不以為意。
眼見群雄欲殺蕭峰,又豈能因為蕭峰一人,站在中原豪傑的對立面上?自然要像靈鷲宮之時一樣,收攬人心以為己用了。
這一次他不怕再為風逸做嫁衣了,因為蕭峰這個遼國南院大王就是漢人公敵,風逸再為他張目,那就是漢奸。
所謂雖死猶榮云云,就是說給中原豪傑聽的,這麼一來,不論勝敗,中原豪傑自將姑蘇慕容氏視作了生死之交。
慕容復也不理阿朱,對著段譽冷冷一笑,說道:「段兄要做抱打不平的英雄好漢,一併上來賜教便是。」
他對段譽糾纏王語嫣,本就不耐已久,此刻趁機發作了出來。
段譽正待開口,阿朱鼓足勇氣,顫聲道:「公子,說到底,是我們慕容家對不起蕭大哥,你…」阿朱說完這話,直接失聲大哭起來。
慕容復雙眉一軒,厲聲道:「阿朱,你說什麼?
我娘拿你當親生女兒撫養長大,我拿你當自家妹子,你卻為了自身情愛,說出這等話來?
難道蕭峰是契丹人,殺師殺父母之禽獸之為,是我慕容授意?談何對不起?」
群雄大多不知阿朱與慕容復蕭峰的關係,聽了這話,議論紛紛。惋惜者有之、憤怒者有之,對於阿朱所為,大多都不以為然。
「不,不是為我。」阿朱顫聲說道,「如果不是老爺當年對玄慈方丈假傳消息,惹的他帶領群雄去圍攻蕭大哥父母,他又怎會沒有父母撫養,生在宋國,難以兩全?又哪有今日武林中的是是非非…………」越說越傷心,淚雨滂沱,難以遏止。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震驚。
群雄皆知蕭峰之所以成為武林公敵,就是因為帶頭大哥被一個江湖妄人欺騙,造成了雁門關慘劇。
後來蕭峰契丹人身份暴露,才有一系列仇殺,未曾想帶頭大哥是玄慈,更沒想到這個假傳消息之人乃是慕容博!
慕容復也大感意外,兩眼睜圓,心中恍恍惚惚。
包不同又驚又怒,厲聲喝道:「阿朱,你說什麼胡話?」
「阿彌陀佛!」玄慈方丈雙手合十,口宣一聲佛號,清朗雄勁,說道:「阿朱姑娘,所言不虛。今日一切恩怨之起始,皆因當年雁門關外一役,昔日老衲誤信人言,鑄成大錯,有為老衲包涵此事的眾家兄弟一一送命,也有捲入其中的無辜為之身死,這一切罪孽都在老衲身上。」
群雄此刻方才知曉乃是玄慈方丈帶頭所為,但他是少林寺方丈,關心大宋江山和本寺典籍,傾力以赴,原為義不容辭。
有人大聲說道:「那假傳消息之人,莫非就是慕容復之父慕容博嗎?」
段譽當即想起范驊等人對他說在慕容家的發現,大叫道:「玄慈方丈,這人若真是慕容博,此人棺槨中乃是空的,他若是那個罪魁禍首,恐怕是假死脫身。」
霎時間,眾人又是一驚。
今日這消息一個接一個的爆。
少室山不虛此行啊!
風逸道:「阿朱,這就回來吧,你有了選擇,就看旁人的了。」
阿朱閉上雙眼,淚珠從眼角不斷滲出,悠悠滑落下來。她吸一口氣,張開雙眼,澀聲說道:「公子爺,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慕容復聽而未聞。
風逸皺眉說道:「今日一切都要有個了斷,你們這些坑兒子的爹,也該出來了吧?」
這句話甚是突兀,眾人皆是不明所以。
突聽一聲長笑,笑聲沖天,山谷震動,滿山鳥雀驚飛。
眾人聞聲,無不失色,就見一道黑影橫空而過,掠向一座大石,雙腳立定,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眾人這才看清,原來他手中拉著一條長索,長索的另一端系在十餘丈外的一株大樹頂上。
只見來人魁梧高大,可身法絕倫,全身漆黑,黑布蓋面,只露出一雙冷電般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是誰。
聚在少室山上的群雄之中,頗有不少當日曾參與聚賢莊之會,只是其時那黑衣大漢一瞥即逝,誰也沒看清他的身法,這時自然也認他不出。
蕭峰又驚又喜,叫道:「爹爹!」
眾人悚然動容,自始至終都是一臉淡定的玄慈方丈也變了臉色。
這黑衣人一把扯下自己面幕。
群雄「啊」的一聲驚呼,只見他方面大耳,虬髯叢生,相貌十分威武,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但與蕭峰仿佛一個模子倒出來的,誰都知道他是蕭峰老子,暗道:「無怪此人能在雁門關外擊殺二十多位武林好手,果然氣度不凡,神威奪人。」
「阿彌陀佛!」玄慈方丈合十道:「蕭老英雄,久違了!」他此時聲音卻甚是沉靜。
蕭遠山雙目如電,射在玄慈方丈臉上,說道:「玄慈老兒,沒想到吧?那日我跳崖自盡,卻命不該絕,墜在谷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
這一來,我死志已去,便興復仇之念。可惜你現在承認是帶頭大哥,未免太遲了!」
玄慈合十道:「佛法云:『圓、通、定、慧』,我輩俗人因愛伐性,因色亂心,因恨濫殺,誤入魔障而不自知。
老衲鑄成大錯,曾束手坦胸,自行就死,想讓令郎殺了我為母親報仇,但令郎心地仁善,不殺老衲,讓老衲活到今日。
可閣下因為仇恨,冒子行兇,讓他被人誤會,惡名遍地,就不怕一朝夢醒,此身已非己有,悔之晚矣嗎?」
玄慈方丈精明之極,一見蕭遠山沒死,立刻想到一切血案,為何明明不是蕭峰之所為,可人人都說是他,蕭峰更是親口承認。
眾人一聽此話,雖然驚訝,也很快明白了一切,實在是這個兇手與蕭峰長得一樣,也血脈相連啊,蕭峰這才甘願算在自己頭上。
蕭遠山冷笑道:「後悔什麼?你們這些南朝武人各個陰險狡詐,有什麼好東西了?
我孩兒宅心仁厚,若不讓他知曉這世上沒有人拿他當人,他總有一天,會嘗到苦果!孩兒,今日就是我們父子報仇的大好日子!」
蕭峰緩緩說道:「爹爹,玄慈方丈為謠言所愚,非出本意,今已懺悔。且爹爹今日安健,那大仇人業已身死,孩兒以為,這仇怨就此一筆勾銷吧。」
「如何能夠一筆勾銷?」蕭遠山一聲大喝,仿佛炸雷,目光環掃。
他本就生相威武,此刻臉上肌肉抽搐,虬須怒張,虎目中神光炯炯,更顯得神威凜凜,不可一世。
群豪哪怕沒有參與雁門關之事,也都為之氣奪,不敢與他冷電般的目光相對,生怕惹火燒身。
畢竟蕭峰再厲害,還是個人。
這壓根就是個瘋子!
還是個武功絕頂高強的瘋子!
太可怕了!
蕭遠山目光突然定在蕭峰身上,戟指游坦之道:「我滅了聚賢莊,卻留了這小子一命,他如今更是學成一身武功。你能對他留情,你可以一筆勾銷,可這些南朝人呢?他們幾次三番言出不遜,極盡侮辱,對你下手之時,可有一絲容情之舉?
孩兒,你聽爹的,跟我一起為你娘報仇!」
「老匹夫!」游坦之兩眼發紅,恨聲道:「原來殺我全家的是你?」
「不錯!」蕭遠山冷笑道:「聚賢莊敢開英雄大會對付我兒子,他不殺你爹你伯父,我身為人父,豈能放過他們?
我只是看你這豎子有一腔熱血,是個漢子,也是游家獨苗,動了惻隱之心,這才饒你一命。
呵呵,你果然與少林寺的小沙彌一樣有眼無珠,不過你有句話說的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報仇,豈非枉自為人?」叫喊間面容扭曲,神色間已有癲狂之意。
原來原劇情中的聚賢莊,喬峰大開殺戒,游氏雙雄自刎而死,游坦之的母親撞柱殉夫,可諾大的聚賢莊還是被人一把火燒成了白地,游氏雙雄有子侄,有一眾徒弟,這放火燒莊之人,不言而喻。
這一次風逸阻止了喬峰聚賢莊大戰,可蕭遠山卻是氣不順,還是將聚賢莊滅了,獨留游坦之。
游坦之也是心潮起伏,想起了前事。
原來游坦之被滅門後,渾渾噩噩,走到了聚賢莊附近的一處山谷,風景優美,又見有人生活過的痕跡,找尋休息之地時,發現了一處山洞。
那山洞裡竟然刻著神照經、血刀經,九陰真經三門絕學,更有風中之神的留言,說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後輩小子當繼承吾志云云,這讓游坦之以為自己被老天眷顧,才得了這份造化,畢竟這風中之神口氣之大,實在是讓人嚮往不已。
這山谷本就是昔日風逸降臨之地,他將這三門武功留在石洞,起初是怕自己忘記,後來沒有毀壞,就是惡趣味發作,大有留待有緣之意。
游坦之自幼跟父親學武,苦於身體瘦弱,膂力不強,與游氏雙雄剛猛的外家武功路子全然不合,學了三年武功,進展極微,渾沒半分名家子弟的模樣。
他學到十二歲上,游駒灰了心,和哥哥游驥商量。兩人均道:「我游家子弟出了這般三腳貓的把式,豈不讓人笑歪了嘴巴?別人一聽他是聚賢莊游氏雙雄子侄,不動手則已,一出手便使全力,第一招便送了他小命。還是讓他乖乖地學文,以保性命為是。」
於是游坦之到十二歲上,便不再學武,游駒請宿儒教他讀書。但他讀書也不肯用心,不斷將老師氣走,游駒也不知打了他幾十頓,但這人越打越執拗頑皮。
游駒見兒子不肖,長嘆之餘,也只好放任不理。是以游坦之長到一十八歲,雖出自名門,卻文既不識,武又不會。
這神照功、九陰真經極為奧妙,游坦之自然不知如何著手,但這血刀經卻是風逸將動作圖形,以及真氣運行線路都刻畫在石壁之上。
游坦之嬉戲不學,本質雖不純良,終究是個質樸少年,而這武學之道,分為外家與內家兩道,有的人以外家入手,那是毫無建樹,譬如郭靖,被江南七怪教導十年毫無進展。
被馬鈺教導內功兩年,以前做不到的動作,變得輕而易舉。
游坦之練游氏雙雄的外家功夫學不會,但在內功上悟性極高,按圖修練之下,不過數月,內力已然小成。
他依靠血刀經修成了內力,便再非武學小白,什麼穴道經脈自然知悉,又以神照經的運功線路運行真氣,誰知也是進展極快,內息便如江河奔流,竟絲毫不用力氣,內息自然運行。
要知道風逸本為中人之資,離了系統,他的資質遠不及游坦之這類心地質樸之人。
風逸被系統抽離了神照功、血刀經功力,之所以能將九陰神功兩年練成。
皆因神照功與血刀經乃是正邪兩道最上乘的內功,竟有互相催生的妙處,風逸身體被這兩門神功融合後的真氣長久滋潤,打下了良好底子。
這九陰真經更是天下武學總綱,能夠兼顧折中,如此連接成環,相生相融,三者強弱互補,才讓風逸在山谷兩年,就修成九陰神功。
而游坦之先學血刀經內功,又學神照功,他就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好不舒服,當即覺得這風中之神不愧是神人。
那這九陰真經呢?好奇心動,又學九陰神功。
他又與風逸不同,風逸資質一般,可經歷豐富,武學閱歷極為深厚。
這游坦之無知者無畏,也不知道傻人有傻福,還是怎的,如此循環往復,竟然妙參大道,堪破「我」意,正邪相濟,竟然修成一等一的神功內力。
而所有武功之修習,根基全在內力,他有了這等神功內力,修習九陰真經、血刀經中的拳腳兵刃功夫,便猶如探囊取物。
他在山谷中,餓了就吃野果,烤魚,渾不知時間,眼見自己一招擊出,斷樹裂石、威力無窮,想到此等武功該去找喬峰報仇了,出谷之後,這才知道已經過去了兩年時間,聽丐幫弟子在河南集會,說要推舉什麼幫主。
他知道喬峰以前就是丐幫之主,聚賢莊上也和喬峰反目,所以逕自去找,與丐幫弟子發生些許衝突,他隨意出手,就打傷幾人。
丐幫幾位長老曾有人在聚賢莊上見過他一面,得知他的身份,又聽他親口言說一家都是被「喬峰」殺的。
有些向著喬峰的人說,會不會有人易容嫁禍,可立刻就被否決了。因為易容或許有,可聚賢莊武林名門,喬峰那種高強武功又有誰能假冒?
這就讓所有人都覺得喬峰言而無信,而且又正值丐幫中人得知喬峰幫助耶律洪基平亂,做了南院大王。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喬峰乃是居心叵測,這是真正的大奸大惡之徒,所有人都被他的表面現象給蒙蔽了。
恰好丐幫要推舉新幫主,呂章等人眼見游坦之年紀輕輕,武功超凡,便有意讓他接任幫主。
游坦之只是武功高強,其他的一概不懂,但呂章等幾位長老,只是讓他掛名,幫務還是幾位長老處理,游坦之本想殺喬峰報仇,此刻能當上丐幫幫主,這也是喬峰之前的位置,也就聽之任之了。
在丐幫君山大會上,連敗丐幫十餘位高手,技壓全場,這幫主之位無人有異議。
呂章等人又想丐幫徐沖霄、白世鏡、全冠清等人的醜事,喬峰全知。他既然不是丐幫中人,又當了遼國南院大王,遲早有一天會對付宋國,一旦揭露此事,丐幫還有什麼臉面?
莫不如先下手為強,一則前去少室山壓下少林寺的威風,二則向天下人告知喬峰如今的身份,日後他說出的話,也未必人人能信,這才提前邀請群雄趕赴少室山。
未曾想,隨著蕭遠山的出現,一切都想錯了。
喬峰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為了父親甘願以身頂罪。是他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慚愧之餘,又想著這也不能怪他們。
誰又能想到世上,真有一個與喬峰長得一模一樣,還同樣身懷絕頂武功的武林高手。
游坦之也想不到父子倆人可以長得如此相像,那晚蕭遠山動手之時,乃是夜晚,他只看了兇手的臉部輪廓,至於聲音,極度的憤怒驚懼之下,又怎能事無巨細?
游坦之心想:「這老賊欠了這麼多條人命,先看少林寺如何處置。」當下一言不發,冷冷觀望。
玄慈方丈合十說道:「蕭老英雄你要找老衲報仇,無論怎樣,都是情出應該。
可敝師弟玄苦與喬三槐夫婦之死,你就真的沒有絲毫愧疚嗎?」
「愧疚?」蕭遠山冷哼一聲:「你們南朝人將我契丹人看作豬狗不如,動不動便橫加殺戳,將我孩兒搶了,去交給別人,當做他的孩兒。那喬氏夫婦冒充我孩兒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他說明真相,那便該死。
至於玄苦,嘿嘿,你玄慈只想永遠遮瞞這樁血腥罪過,將我兒子變作了漢人,叫我兒子拜大仇人為師,繼大仇人為丐幫幫主。
嘿嘿,那日晚間我打了玄苦一掌之後,隱身在旁,不久我孩兒去拜見那賊禿。
他見我父子容貌相似,只道是我孩兒出手,就是一旁的小沙彌也分不清我們父子倆。
孩兒,你也不要怪爹,我們契丹人受他們南朝人的冤枉欺侮,還少得了麼?」
蕭峰早就知曉一切,一臉黯然,不吐一語。
少林群僧齊聲誦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聲音十分悲憤,雖一時未有人上前向蕭遠山挑戰,
但群僧在這念佛聲中所含的沉痛之情,顯然已包含了極大決心,決不能與他善罷干休。
蕭遠山冷笑道:「玄慈方丈,你帶領中原武人在雁門關外,害得我家破人亡,但將我兒子養大,我蕭遠山做人甚是公道!」
說著看向山崖,大聲道:「大家都上來吧!」
眾人都隨他目光轉去,不一刻,山崖邊響起一片特特的馬蹄聲。
眾人不由心頭一震,就見馬上乘者全是些龍鍾老人,或者面帶淚痕的婦女,另外還有八九名中年漢子,可他們身子遲滯異常,明顯不是武林中人,均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風逸心念一閃,暗道:「這該不會是葉二娘的苦主吧?」
動念間,就見蕭遠山一指這些人說道:「這些人全都是被無惡不作葉二娘搶走孩子的人家,葉二娘一天玩弄一個嬰兒,數十年來足有數千家庭,沒了天倫之樂,蕭某隻是找了幾家。但諸位可知葉二娘為何如此作為嗎?」
人叢中有人說道:「我等一介武夫,有話喜歡開門見山,說個痛快,蕭老英雄就別賣關子了!」
蕭遠山哈哈一笑道:「玄慈方丈,你身為武林魁首,江湖上的消息無不知曉,那麼當著這些苦主的面,請問你知不知道葉二娘為什麼要搶別人家的孩子呢?」
眾人聽了,均是哭笑不得,心道:「少林寺雖然是武林魁首,但也不能事事盡知,更何況是個女子之事。」
轉眼望去,就見少林寺眾僧臉色陰沉,儼然十分震怒。
風逸暗呼乖乖,蕭遠山這一手可比原劇情玩的歹毒多了。
想來是自己殺了葉二娘所導致的,沒有當事人,那就找來苦主,非逼玄慈認罪不可!
不過他對於玄慈的反應,倒是頗為好奇了。
畢竟葉二娘已經死了,玄慈也可以死不承認啊!
那麼,他會不會承認呢?
玄慈方丈說道:「蕭老英雄,今日一切總該有個了斷,有什麼話,深望能暢所欲言,老衲這裡洗耳恭聽!」
群雄似是未想到少林方丈之尊的玄慈,到了這時候,言詞還能這等謙恭客氣,一時之間,都感覺有些納悶。
面對蕭遠山的正確做法,不應該號召全寺僧人,立刻將蕭家父子殲滅在此嗎?
蕭遠山緩緩說道:「眾位恐怕不知道,那位無惡不作葉二娘,也本是一個好好的姑娘,溫柔美貌,端莊貞淑。
可在十八歲那年,受了一個武功高強、大有身份的男子所誘,失身於他,生下了一個孩子,那人非但給不了她交代,就是那個孩子也被我給搶走了!」
段譽插口道:「所以她每天搶一個孩子玩弄,到了晚上就送給別人,可你為什麼要搶她的孩子呢?」
「問的好!」蕭遠山緩緩地道:「你心愛的女人在你面前被人殺了,孩子也叫旁人做爹娘,你會怎樣做?」
段譽一怔,道:「不知道。」
「我忘了你還沒有成家,你心愛的女子也不愛你。」
段譽與王語嫣面色都是一紅。
蕭遠山一頓,道:「風逸,你雖年輕,但世事通達,你曾對我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那麼我想問,當著天下英雄,倘若你的女人被人殺了,你會如何?是不是只是一掌震死他,就了結一切呢?」
眾人齊刷刷的目光都看向了風逸。
風逸全身微微抖顫了一下,但一瞬之間,又恢復了鎮靜,微微一笑,道:「你這話問的我膽戰心驚。這種事我連想都不敢想,但若真的發生了,或許愛人已死,是非對錯,我已無心理會,就能概括一切了。
別說滅門,就是他家的雞蛋,我也得搖散黃,螞蟻窩我也得澆上開水才行!」
在少室山上說這樣狠毒的話,眾人都覺得風逸更是一個瘋子。
風逸知道蕭遠山問出這話,是對自己昔日出手耿耿於懷,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現在他身邊有了阿紫,不管能不能做到,必須得宣揚出這番言論。
讓人少來惹我!
「哈哈……」蕭遠山狂笑道:「一個男人,一個為了妻兒復仇的男人,做出什麼事都是正常的。
我搶葉二娘的兒子是為了報仇,而她搶別人的兒子,那也是報復啊!哈哈……」他仿佛志得意滿,仰天長笑,笑聲直透蒼穹。
眾人聽得一陣驚震,因為有些聰明人回過味來了。
「善哉善哉,既造業因,便有業果!」
但見玄慈雙手合十,寶相莊嚴,一邊說話,一邊上前。
突然王語嫣一聲驚叫:「表哥小心!」
話才出口,玄慈方丈飛身而起,雙掌拍向了慕容復,與此同時,身上的大紅袈裟也仿佛一朵紅雲,霍地罩嚮慕容復。
慕容複本來正在發愣,他隱隱猜測出了真相,忽聽王語嫣一聲驚叫,就覺一陣熱風撲面而來,不及細看,腳尖微點,已經飄出三丈。
慕容復躲開掌力,看清出手之人,變了臉色:「玄慈方丈,你……」
話音未落,一掌擊向玄慈方丈的袈裟,
風逸忽一晃身,掠將而來,一拂袖,一股強風灌入慕容復口鼻。
慕容復頓感氣息一逆,想要運氣飄身而退,風逸白玉般的手掌已從袖中探出,抓住了慕容復脈門。
玄慈飄身落地,袈裟重新回到了身上。
玄慈、慕容復、風逸過手太快,眾人驚訝間,就聽阿紫咯咯一笑,撫掌道:「大哥神功,誰人能敵?」
眾人也沒想到此等變故,威震天下的姑蘇慕容如此不堪一擊?
他也配與喬峰齊名?
剛才還想挑戰喬峰?
群雄數千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少室山,就是一睹姑蘇慕容神技,結果被人一伸手就給生擒了?
慕容復脈門被扣,全身功勁使用不了,憋的滿臉通紅。
只聽風逸冷冷道:「旁人殺蕭峰,或因他是契丹人,或因親人之仇,或出於行俠仗義!
你一個鮮卑外族的胡人,還想收攬人心,為你興復燕國出力,我身為漢家一份子,就送你去見大燕國的列祖列宗!」
說著一拂袖,另一隻手按嚮慕容復頭上,掌風到處,他的帽子已經被震的細碎,化為蝴蝶似得碎片,隨風飄舞。
「不要啊!表哥!」
王語嫣駭然色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