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天王老子

2025-01-08 02:46:29 作者: 你們說了算
  這時已是深夜時分。

  閒雲掩月,院內沉寂。

  靜的有些不太正常。

  風逸耳目五感本就異常清晰,此時潛運神功,真氣一轉,但覺周圍頗有動靜,卻是呼吸之聲,輕細者有之,綿長者有之,周圍數十丈之內,隱藏著許多武學好手。

  而且一兩里外人數也是不少,足有數百人之多。

  以風逸的武功,忌諱的東西並不多,心想:「這幫人若是對付我,剛好試試碧海潮生曲的群殺技能,若是與我無關,瞧瞧熱鬧,也很是有趣!」言念及此,身化清風,掠上了房頂。

  就聽咯吱一聲,有門開動之聲,屋內有人說道:「向兄玉趾光降,薛駒未曾遠迎,望請恕罪啊!」

  風逸揭瓦瞧去,只見廳內裝設氣派。廳中間掛了幅富貴牡丹的中堂,中堂下面,擺了一桌酒菜。

  一個短須漢子錯退一步,他一身黑衣,不高不矮,清秀中帶有幾分雄武。

  這時一個人轉了一圈,進了內廳,笑著道:「你有客人?」

  只見他身穿白衣,容貌清癯,頦下疏疏朗朗一叢花白長須,垂在胸前,手中一柄彎刀架在肩頭。

  薛駒笑道:「你不就是客人嗎?」

  向姓老頭盯著他,審視一會兒,忽地朗聲一笑:「薛兄,我可是個亡命之徒啊!」

  薛駒道:「我料定你這兩天必到,所以每天備下酒菜等你!」

  向姓老頭筆直走到桌前,微笑坐下,問道:「為什麼?」

  薛駒說道:「因為我是你惟一相信的人,也是你必要來找的人。」取來兩隻大碗放在桌上,跟著捧起一壇酒,汩汩注滿兩碗,說道:「你來了,說明我猜的沒錯,你也相信我!」

  端起酒碗:「來,向兄,我敬你!」

  風逸冷眼旁觀,尋思:「莫非這老兒乃是向問天?」

  向姓老者沒有端酒,笑道:「你不怕?」

  薛駒道:「怕,所以我將家眷都打發走了,能陪天王老子一起死,那也是小弟的榮幸。」

  說著一飲而盡。

  風逸心想:「天王老子,果然是向問天。這周圍全是埋伏,這場瓮中捉鱉的劇目,還不知誰是鱉?」

  只見向問天微微點頭,當即將彎刀放在桌上,端起酒來,笑道:「好兄弟!」

  「來,一醉方休!」

  兩人一飲而盡。

  酒既然喝了,也不必再客氣什麼,於是向問天抓起筷子,一頓海吃。

  兩人開始推杯換盞,無一時,已各飲了十餘碗。

  兩人酒量竟是甚豪,喝了這許多,全無醉意,而向問天言談之間,說古論今,顯見才識非凡,談到酣處,意氣飛揚,直是一位飽學名士,哪似闖蕩江湖的豪傑。

  風逸瞧他見識過人,方才輕功了得,更有宗師氣象,如此人物投入魔教,實在叫人費解。

  向問天吃飽喝足,這才抹嘴笑道:「薛兄,咱們多久沒見了?」

  薛駒道:「三年了吧。」

  向問天拍手大笑,忽又說道:「我來只問薛兄一句話。」

  薛駒道:「什麼話?」


  向問天道:「我在找一個人。」

  薛駒神色有些愁苦,目光一閃,壓低嗓子道:「你找什麼人,兄弟不知道,」

  「奇了。」向問天笑了笑:「你若是不知道,怎會在這等我!」

  薛駒沉默時許,說道:「我只知道教內在追殺你,其他一概不知。」

  向問天陰陰一笑:「你曾去孤山梅莊,是做什麼?」

  薛駒淡淡一笑,道:「小弟身為本教香主,主持數地教務,或許殺戮過重,心緒難平。便想以琴棋書畫陶冶心情,小弟知道那裡有幾位大家,這才親自拜訪。」

  「好啊!」向問天大笑起身:「這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我也挺煩的,你與我也算一路人了!

  來,來,給你滿上,我敬兄弟一碗,結為金蘭兄弟。」

  他手剛要搭上薛駒肩頭,薛駒手掌一翻,趁勢扣他脈門,向問天手掌微縮,屈指彈向他掌心。

  薛駒手掌一讓,肘尖向前,頂向問天小腹。

  向問天手掌落下護住腹部,中指指節微微翹起,對準他的肘尖。

  這兩人以小擒拿手法反覆纏鬥,招式精微,外行人看了,只當兩人推搡,落在風逸眼裡,給兩人卻豎起了大拇指。

  然而薛駒肘頂,竟是虛招,手肘一出便縮,雙膝彎曲,奮身一躍,嘩啦,撞破窗子,已經飛身穿出。

  向問天一揚手,手中酒碗射向薛駒。

  薛駒一腳踢出,酒碗粉碎,酒水四濺。

  忽見向問天麵皮漲紫,額上青筋跳動,連退兩步,坐在了椅子上,手攥刀柄,似欲站起,只一瞬之間竟然又坐了下去。

  他忽覺小腹之中有一團氣息軟軟的,熱熱的,正自緩緩流動,四肢漸感無力,冷冷道:「薛兄,你竟然下毒害我?」

  薛駒朗聲笑道:「向兄哪裡話,小弟我也不勝酒力了!」說著又道:「向兄,來來,咱們一邊賞月,一邊喝酒,豈不美哉?」

  向問天大叫一聲:「你奶奶的!老子拿你當兄弟,你竟然暗算老子!」

  忽聽薛駒哈哈一笑,朗聲說道:「向兄豪氣沖天,薛某佩服不盡。如今我陪你喝下毒酒,也算對得起你我兄弟之情了!」

  話一出口,就聽門外傳來嗆嗆啷啷、踢踢踏踏,這是刀劍出鞘之聲,奔跑跳躍之聲。

  向問天猛可明白了薛駒的詭計,他為了讓自己上鉤,不惜與自己同飲同吃,感覺真氣聚聚散散,斷斷續續。

  喀拉拉,門屋洞開,門外人頭聳動,刀槍耀眼,冷光四射,臉上均有決然神氣,全是日月教眾。

  「好重的殺氣!「向問天雙目中突地射出兩道厲芒,大叫一聲,抓起彎刀,一腳踢出,桌子連著酒菜都撞向門外眾人。

  只聽鐺的一聲龍吟,向問天拔出彎刀來,猶如閃電般護住頭頂,從屋頂撞了上來。

  向問天威震江湖,無疑是個把握機會的高手,知道自己能否逃離,就在這一拼了。

  風逸再見埋伏之人出現的時候,已經身形拔動,扶搖而上,乘雲御氣一般,掠上了一株大樹,畢竟登高望遠,才能好好看戲。

  他見遠處亮起一點火光,螢火般跳動幾下,忽然火光大盛,匯聚成流,向著這邊蜿蜒淌來。


  「這麼多人?」風逸也覺吃驚,心想對付一個向問天,竟然來了數百人之多。

  轉眼望去,就見向問天撞破屋頂,沖天而起,接著碎瓦泥塵好似暴雨般擊了下來。

  八道黑影揮舞兵刃撲上,向問天突地一聲大喝,刀光一閃,好似長電裂空,就聽刀劍交鳴。

  火花四濺,八道黑影兵刃紛紛墜地,人也從屋頂落下,幾人一看手腕,筋絡均被劃斷。

  場中一片寂然,魔教徒均被這向問天一刀奪去魂魄。

  風逸看的清楚,向問天這一刀看去大拙,實則大巧,勁力內沉,一刀劃破八名武林好手的手腕,果然厲害非凡。

  薛駒手捋短須,朗笑道:「不愧是震懾江湖,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天王老子,中了化筋散,還能如此威猛!」

  眾教眾一呆之後,知道他已經中毒,哇哇怒叫,再次舞刀撲上,

  向問天看似一刀奏功,實已用上了他平生的本事。此時不敢戀戰,飛身縱出,剛要落在一所房頂。

  可隨著他真氣行動,一股酸麻之力走遍全身,瞬息之間,真氣已運行一周天,向問天便覺周身都已酸軟,幾乎連刀都提不住了,

  他沒想到這毒如此厲害,心中暗罵,那薛駒縱身跳起,右爪探出,仿佛蒼鷹攫兔,扣向向問天前心。

  向問天一聲長嘯,彎刀掣動,想將全身護住,卻已經丹田沉寂,真氣不興,出手滿是破綻。

  薛駒一掌拍出,穿過刀網,正中向問天左胸,他面上閃過一抹血紅。

  向問天卻也了得,突然棄刀出掌,奇詭莫測,正中薛駒胸口。

  以他平日功力,縱然健馬壯牛,也是一掌斃之,現在真氣難以凝聚,也是奮起平生最後精力,萬不料薛駒中了一掌,竟似無礙,雙掌依舊接連拍出。

  蓬蓬蓬,幾聲響。

  薛駒點中向問天胸口幾處大穴,撲通一聲,向問天從屋頂滾落在地。

  向問天忍著奇痛,盯著薛駒叫道:「薛香主,你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神功,刀槍不入,縱然想要對付老子,大家光明正大的來,如此下作,你自己不怕丟人,就不怕丟我日月神教的臉嗎?」

  薛駒緩緩將手收回,很是傲然道:「向兄,你我各為其主,各顯手段,又何必說這等風涼話?

  況且你我本事,都是心知肚明,薛某若能打的贏你向右使,又何必如此費事,我又不是風逸那個只會嘴上功夫的鼠輩!」

  風逸本心中正在暗嘆:「此人武功不低,只可惜不夠光明正大,也不夠義氣,辜負了大好身手!」

  可聽了最後一句,又暗暗納悶,怎麼我就成鼠輩了?

  他很是好奇。

  很想問問,可知道自己一出現,又沒戲可看了,只好先按耐住好奇之心,完了再跟他談談心,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薛駒當下發一聲喝:「向問天!你叛教謀逆,我奉教主令旨,除奸儆惡!」

  說著一擺手,兩名黑衣教眾上前,用一副精鋼鐐銬將向問天鎖了起來。

  向問天怪道:「你不殺我?」

  薛駒道:「教主念你一時糊塗,尚未泥足深陷,所以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不要想著與聖姑同流合污,讓我等押你上黑木崖,聽候發落。」


  「迷途知返?」向問天冷冷望著薛駒:「同流合污?

  東方不敗謀逆在先,他有什麼資格發落於我?況且你說這話,聖姑知曉,饒不了你!」

  薛駒注目向問天,上下打量。

  向問天見他眼神異樣,咳嗽一聲,說道:「你這麼看老子,幹什麼?」

  「聖姑?」薛駒冷哼道:「東方教主當日沒有立刻賜死任大小姐,還封她為聖姑。已是教主他老人家的仁慈。

  可她倒好,不但不念教主恩德,還與你這反教罪人勾結,圖謀篡位。

  這也就罷了,可現在誰不知道。

  那風逸是什麼人!

  他在衡山城大言不慚,竟然要與教主比高低,如此出言不遜的狂徒,身為神教中人,遇上就該如盧老大他們一般,將他千刀萬剮。

  可任大小姐身為本教聖姑,竟然傳令不許江湖左道之人找他麻煩。

  風逸用教主威風以揚名,聖姑拿著教主隆恩厚賜,討好小白臉。

  他們兩個各取所需,江湖上耀武揚威,可教主老人家卻是大丟威風。

  哼,教主寬厚待人,不跟晚輩一般見識,楊總管必然會跟她新帳老帳一起算,你還等她救你,做夢去吧!」

  風逸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曾經對東方不敗出言不遜,任盈盈向江湖傳話不許找我麻煩,落在旁人眼裡,我自然就成了一個軟飯男,罵我鼠輩還是說的客氣了!」

  他這麼一想,立刻不生氣了。

  他覺得罵的對。

  風逸就是這麼認知清晰。

  出來混,做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的覺悟他一向都有。

  向問天冷笑道:「聖姑為何如此行事,我不知道,可我卻知道,你活不長了。」

  薛駒一捻短須,笑道:「怎麼?」

  向問天道:「你覺得今日這話,會先傳到江湖上,還是我會先上黑木崖?

  本教中人,誰人不曉,任何男人聖姑都不放在眼裡,你竟然說她是為了小白臉,呵呵。縱然聖姑被東方不敗處置了,受她恩惠之人,哪怕只有一成感念她恩德。

  你薛香主恐怕也難逃一死,而且聖姑手下都是什麼人,你想必清楚,你說你得死的有多慘?」

  他說得陰陽怪氣,薛駒憤怒之極,一攥劍柄,騰地向前一步,瞪了向問天片刻,忽又慢慢鬆開劍柄,說道:「向兄,你我相交多年,人在江湖,不為求名,便為求利。你我能熬到這個份上,全是浴血奮戰換回來的,聖姑她算什麼?

  只不過有個好爹,好叔叔而已。只要你說一句,以後衷心效忠教主,小弟自當為你求情,我們還是好兄弟!」

  向問天瞧他一眼,冷冷道:「我看就不必了吧!」

  薛駒搖頭道:「向兄何必如此決絕!」

  向問天抬頭說道:「你我相交多年,你也曾是任教主的心腹,說什麼只為名利。

  可人在江湖,多少總得講個義字吧?

  想當年任教主對待東方不敗猶如手足一般,提拔他為光明左使,教中一應大權都交了給他。

  可他是怎麼回報的?


  你身為任教主的護衛首領,這一切恐怕只有你最清楚。

  這也罷了。

  那楊蓮亭又算個什麼東西?

  東方不敗不知犯了什麼渾,讓他來執掌神教,教中老人死的死、關的關,好好一個日月神教,烏煙瘴氣,成了什麼樣子?」

  薛駒嘆一口氣,臉色甚是陰沉:「兄弟說起來曾是那人心腹,實際上不過犬馬之輩,唯命是從是我的本職。

  那人掌權,我聽他的,東方教主登位,我也聽他的,這是我的存身之道,沒什麼可說的。

  楊總管行事利弊,小弟見識淺陋,不敢多言,但勝者王侯敗者寇!

  你也不要在這裡說什麼義氣,

  你向右使捫心自問,倘若你的武功才略勝過那人與教主,亦或者教主將他曾經擔任過的光明左使之位封給你,讓你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給你一個登上教主之位的機會,試問,你還會不會如此行事,非要找到那個人呢?」

  眾人聽得莫名其妙,風逸卻是心頭一震:「嗯,他的意思是向問天自知不是東方不敗敵手,這才要找任我行,好能拿回自己的一切!」可轉念又想:「會不會是我與這薛駒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忽聽向問天打個哈哈,說道:「薛兄言重了。有道是『人無志不立』。

  我向問天加入本教,是想在江湖上做一番大事業的。

  我等都是習武之人,殺人放火乃是家常便飯,可總該言必行,行必果。

  可就是有了你們這些行事不軌,但凡有利可圖,就背誓棄約,趁人之危有違道義的敗類,才讓世人說起本教,均以魔教相稱,為武林正道所不齒!」

  他一口氣說完,魔教弟子無不面面相對,莽撞愚蠢一點的,居然連連點頭,露出憨憨笑意。

  薛駒悶聲悶氣地道:「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還不是一樣?

  福威鏢局每年都給青城派送禮,可人家為了辟邪劍譜照樣滅他滿門,又有什麼人說了?

  五嶽劍派號稱同氣連枝,維護武林正氣,你知不知道劉正風金盆洗手之時,嵩山派就先捉了劉家滿門婦孺,若不是風逸這個攪屎棍橫插一槓子,劉家必然滿門盡滅。

  呵呵,可他做了這事,誰又念他的好了,武林中人都說他不分是非,不講道義,就是個唯力是持的暴漢,誰都想要他死!

  你去江湖上打聽打聽,現在人人都在傳,教主雄踞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多年,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應該屬於風逸了,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向問天冷哼道:「肯定有人希望東方不敗與風逸一見高低唄!」

  「著啊!」薛駒雙手一拍:「風逸這小白臉一日之間連殺田伯光、余滄海,逼的木高峰磕頭求饒,打的五嶽劍派人人退避。出盡了風頭,惹得人人嫉恨,尤其那些名門正派。

  可武林正道不敢與他明面放對,只敢說他得了辟邪劍譜,挑動江湖貪念。又說教主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明眼人都清楚,這是想借刀殺人。

  你說,這樣的武林正道,齒與不齒,我日月神教又何必在乎?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向問天臉色一沉,冷冷道:「所以薛香主也就借毒藥之力,為難我這老哥哥了?」

  「好了!」薛駒一擺手道:「向兄,你我各為其主,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對你也算盡了兄弟義氣,這就得委屈你了。」手揚處,四名魔教弟子將向問天抬了下去。

  風逸身子一晃,沒入了茫茫黑暗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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