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走廊的一個房間虛掩著門。
即使是大白天，但因為屋內的窗簾俱都掩著，讓視感光線顯得很是昏暗。
在川原推門走進屋子後，仍舊佇立在窗前的黑衣青年巋然不動，只是傳出情緒不明的低沉一聲。
「你來了。」
「……」
聽到這聲的川原神色略微古怪，及時止住了搭腔的衝動。
黑衣青年這才轉身看來，那雙即使在黑暗中也格外透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已經將他從裡到外都洞悉了。
川原開口道：「你想讓我看的東西我已經看過了，但是答案我在這之前也已經告訴過你了。」
黑神目光淡淡的說道：「你以為讓人類和亞極陀聯合起來就沒問題了嗎，我說過了，亞極陀的存在只會毀了人類，光之力也不是人類應該擁有的力量，他們未來也終究會變的。」
川原冷笑一聲：「既然你依舊認為人類和亞極陀無法共存，那我也只能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選擇消滅亞極陀！」
黑神直直的盯著他，原本平靜的黑眸似乎正在醞釀著波瀾，只是他並沒有對此開口說什麼。
川原便在頓了頓後繼續道：「你以人類的劣根性為由否定他們該擁有力量，但即使沒有光之力，人類終有一天也會用其它方式獲得超出他們控制的力量。所以你真正在乎的，不過是人類不再受到你的掌控。」
因為即使人類創造出的武器再強大，也依舊不過是神的附庸品。
但如果人類掌控了光之力，即使神操控人類自殺，人類也能夠反抗「神」的這股意志。
人類不再被他支配。
這才是黑神真正所不能容忍的。
他目光陡然鋒銳的看著川原：「人類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也不過是想讓他們恢復成我愛的樣子！」
「但是事已至此，就算你消滅了現在的亞極陀，未來也依舊還會有更多的人類覺醒。」
川原壓低了聲音：「除非，你消滅現在的全部人類。」
然後再重新創造一批新人類。
但川原的本意可不是來刺激黑神滅世的，所以還不等黑神一怔後回應，他就已經片刻不停地繼續出聲。
「你知道古朗基嗎？」
「……」
黑神思緒一頓。
川原平靜的訴說著：「在你甦醒前，被黑暗力量所蠱惑的古朗基在人類世界中進行著名為「基基魯遊戲」的殺人遊戲，它們喜歡定製一種規則，然後以有著自己特色的方式將人類殺死——就像現在的天使一樣。」
聽著這話的黑神目光微動，而原本站在門口的川原已經抬腳慢慢朝他迫近了。
那雙幾近一樣的透徹黑眸與面前的神對視著。
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繼續響起。
「天使與人類之間的恩怨在數萬年前就已經埋下，你當初就對那場戰爭視若無睹，而如今更是給予了它們肆意處置人類的權柄。
「你認為人類就該一直弱小，所以就讓天使將強大的人類清理掉。
「讓它們以將人類塞進樹洞裡的方式殺死、將人類拖進地底深處活埋、將人類拋到高空墜落而死、讓脆弱的人類分崩離析……」
川原直視著面前的神，一句句細數著人類的不同死法，看到了那雙眼眸中緩緩浮現了痛苦之色。
最後他輕聲道：「所以把人類當做孩子的你，是在給予天使用殘忍手段報復人類的機會嗎？」
黑神微微退後了一步，閉了閉眼睛又再度睜開，神色複雜至極的看著面前的人。
「我只會清理掉那些不再純粹的人類，亞極陀不該出現在人類中。」
「但你也明明知道，光之力已經埋在了如今的每一個人類體內，會隨著他們的繁育衍生永無止境的傳承下去，你永遠也不可能清除掉亞極陀！」
川原加重了語氣後又緩了緩說道：「人類的本質不管變成什麼樣都還是人類，既然你認為擁有這股力量的人類會變得更惡劣，那不如就將驗證交給時間。反正時間對於你來說也是永無止境的吧，或許將來的人類自己就會消滅亞極陀了呢？」
說到這裡的川原已經圖窮匕見了。
他想要儘可能的忽悠神放棄天使獵殺人類的行為，但就算再怎麼忽悠，他也只是在事實的基礎上進行闡述。
黑神情緒不明的看著他：「你想要讓我收回給予天使的使命。」
川原感覺自己已經很真誠了：「你的時間是無限的，你是不死不滅的，你還用擔心什麼呢？
「你認為亞極陀會毀了人類，我就讓你看到人類與亞極陀共存的一幕，你認為變成「亞極陀」的人類無法掌握光之力，那我就讓人類去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
「人類可以擁有很多種的未來。
「但不論我做什麼，未來都是掌控在你手中的不是嗎？」
川原最後說了這麼一句。
他覺得自己說的完全沒問題，身為創世神的暗之力並沒有「消亡」的選項，對方無論如何都是屹立在不敗之地的。
神也只用在這個時代施捨給人類一點點時間罷了。
但下一刻，黑神卻宛如被觸動了什麼一般，那雙漆黑透徹的眼眸瞬間冰寒無比。
「不可能！」
黑神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永遠都不會給光之力任何機會！亞極陀——必須被清除！」
這讓川原有些愕然。
他剛才有哪一句話戳到痛點了嗎？
都已經這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黑神仍然油鹽不進，這讓川原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絲煩躁之意。
他忍不住惱道：「為什麼？！所以你真的就只是無法忍受人類脫離你的支配，你只是在害怕強大起來的人類會忤逆你，會反抗你，甚至是打敗你！那麼你的愛到底是什麼愛？是將人類當做寵物一樣圈養起來的愛嗎？」
說到這個地步的川原也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更遑論是被他罵的黑神。
黑神猛地伸手朝他揮出一掌，川原驟然被擊飛出去，直接摔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我不會對光之力妥協的！」
伴隨著對方這句隱含怒火的話音落下，總是虛掩著的房門嘭隆一聲重重關上，徹底將裡面的神隔離在了黑暗中。
川原：「……」
他坐在地上緩著劇烈波動的情緒，拳頭捏了又放，漆黑的亞古魯符文在左手背上若隱若現。
隱隱有黑色的光線以按著地板的手掌為中心，緩緩朝著四面八方蔓延，但不過一會就又消失了，亞古魯符文也重新隱跡。
川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就算你繼續讓天使執行任務，我也不會放過它們的！」他對著房門不爽說道。
「……」
裡面毫無回應。
川原頓時感到一陣肝疼。
黑神什麼都聽不見去的話，難不成真要鞭策亞極陀進化成閃耀形態，然後給黑神一腳踢破防才能消停嗎？
但黑神這突然暴走的一意孤行的態度又讓他感到有幾分怪異。
總覺得這不是一腳能解決的事情。
他都怕一腳踢出滅世……
川原深吸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只是這時候，從屋子裡又傳出了一道清晰無比的聲音。
「繼續使用你那股力量的話，或許就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你不想看到的後果。」
這句話語中的情緒不明，但隱隱也能聽出含著幾分警告。
川原腳步頓了頓。
這是在警告他做得太過分了就要開啟滅世，還是什麼其它的意思？
但看著黑神也沒有再繼續出聲的架勢，他也省得留在這裡了，直接從走廊盡頭翻窗跳了出去被究極追跡者接住，連大門都不想走。
漆黑的房間裡，站在窗前的黑衣青年垂眸注視著外面的庭院，窒息般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
……
遠離了津上府邸後，川原將摩托車落在了公路上，飆出了幾百邁的速度。
他沒有戴頭盔，冷冽的勁風呼嘯著猶如刀割一般劃在臉上，飄動的衣服更是獵獵作響。
直到路面傳來一陣喀喀喀的動靜，被狂風吹得一臉凌亂的川原才慢慢收起情緒，隨手將後方的路面恢復如初，然後戴上頭盔降速駛入了市區。
他琢磨著黑神的態度，準備去找一趟澤木哲也。
或許是被自己親手復活的緣故，黑神對待澤木哲也還是挺慈愛的，基本上都會滿足對方提出的各種疑問，甚至準備滅世的時候還會特地過去跟他說一聲。
雖然澤木哲也可能也不想聽到這種事情……
漆黑的究極追跡者穿梭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間，而在這個時候，思索入神的川原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鈴……鈴鈴鈴……
像是密集的風鈴聲在空中響徹。
川原差點以為自己剛才放肆飆車的時候，被狂亂氣流的灌到耳鳴了，他猛地停下了摩托。
究極追跡者瞬間從極動轉為極靜。
鈴鈴…鈴…鈴鈴鈴……
那刺耳又密集的風鈴聲時輕時重時有時無，川原神色微沉的按了按耳廓，確定這種聲音並不是從他身上傳出的。
這一刻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川原倏地扭頭看向了街邊停著的一輛黑車的後視鏡。
他來到了後視鏡前，伸手按了按那光滑透徹的鏡面，霎時有一道漣漪在鏡面上擴散至消隱。
而那陣似有若無的鈴聲便消失了。
四周也是風平浪靜，路上的車輛與行人毫無所覺，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川原目光微閃，猛地返回了究極追跡者坐上，展開飛行姿態後一剎那就沖向了高空。
附近有路人瞄到了這一幕，頓時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天空。
……
江東區。
港口公寓。
仿佛書店一般的公寓四方砌著高到天花板的書架，整齊擺放的書籍多是人類的發展史，其中又以農耕與戰爭類型的書籍最多。
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正翻看著手上的書，外面的露台突然就砸下了一輛車。
毫不掩飾的轟隆一聲。
天花板和書架都震了一層灰下來。
芭璐芭面無波動的轉頭看去。
穿著棕色皮夾克的男人氣勢深厚的走了進來，鋒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將她從上到下都切割一遍。
「你當初用那張「時間降臨」卡牌做了什麼？」川原語氣森冷的問道。
「……」
芭璐芭歪著頭似乎扮作思考，接著就像是回想完了，看向他時揚起一抹習慣性的神秘微笑。
「時間的力量，當然是用來操控時間的變化。」
「你當時逆轉了這個世界的時間？」川原微微眯眼。
「不……」
然而芭璐芭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個世界的時間，也不是某一片空間的時間，只是一個事物一個個體的時間。」
聽到這話的川原一頓。
他之前還以為芭璐芭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黑神無所謂一片區域的時間被操控。
但現在看來……
或許是因為當時改變的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時間，僅僅只是操控了一個人、一塊磚、一棵樹的時間。
就像有些人類妄圖「長生」與「返老還童」一樣，那都不過是對「個體」的時間進行干涉。
川原眉頭緊皺的坐了下來。
他剛才在外面感受到的異常，毫無疑問是——鏡世界！
假面騎士龍騎世界裡的鏡世界！
既不久前的天空中莫名其妙出現時空漩渦後，考慮到入侵研究所的螞蟻女王尊者，以及剛剛的鏡世界波動，川原很懷疑這個世界要被融合了……
擁有「鏡世界」的假面騎士龍騎所在的世界是一個輪迴了無數次的世界。
而操控這一切的就是奧丁所持有的「時間降臨」卡牌。
所以在察覺到「鏡世界」在這個世界有出現的徵兆後，川原第一時間就懷疑是不是芭璐芭使用的「時間降臨」卡牌導致了什麼問題。
比如將兩個世界連接起來了……
川原神色一陣變換。
芭璐芭看了他一會後又輕笑道：「時間的力量很可怕吧，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逆轉這個世界的時間回到超古代嗎？」
「不會！」川原毫不猶豫的說道。
「為什麼？若是回到超古代重新來一次的話，或許以你現在的力量就能早點打敗達古巴，然後將那個空我救下來。」
芭璐芭輕淡的聲音與掛在臉上的笑容仿佛帶著某種蠱惑。
但川原只是神色漠然的沒再回應。
逆轉時間的話，毫無疑問有機會救下里克，有機會讓他和米歐安穩無憂的過完一生。
然而這種事他不能做。
也不敢去做。
因為「未來」是由「過去」發生的一切所錨定的，通過改變過去而改變未來，所誕生的也不過是「另一個未來」與「另一個人與物」。
那只是另一個不同的時間線罷了。
而造就平行時空的過程中，肆意玩弄時間的後果，只會將自己的世界攪的天翻地覆！
川原心理上不接受這種改變。
所以他很不待見Decade和Zi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