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梧半跪在她身旁用力地點頭,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下:「郁嬤嬤,是我!」
郁嬤嬤擔心自己布滿塵埃的雙手弄髒了宋梧,急切地要抽出來,卻被宋梧緊緊拽著,死活也不肯放開。
「嬤嬤為了尋我,這十幾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這句話如巨石隕落,重重砸向郁嬤嬤心裡,砸成一個巨大的深淵,在裡面快速蓄滿這十幾年的悲傷與期盼。
一股熱淚從眼角滾落,郁嬤嬤再也收不住,扶著宋梧的手低聲啜泣,哭得氣都喘不過來。
「對不起,嬤嬤!」宋梧聲音哽咽,雙肩抑制不住的顫抖,「我來了,我來帶你走了……」
桑落想要幫宋梧將郁嬤嬤扶起來,但郁嬤嬤卻將眼淚和悲傷一收,突然急迫起來。
「小姐……小姐你別待在這府上了,楚楚她要害你,你快走!」
被褥已經被桑落打開,郁嬤嬤膝蓋疼的不能打直,裡面還散發出一股膿臭。
宋梧關切道:「嬤嬤如今的身體,能走嗎?」
「別!」嬤嬤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別管我,你一個人走!楚楚說你要半個月後才回來,如今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她一定還會再想辦法害你的!之前還專門跟我確認過你和她的生辰八字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樣……」
宋梧的大腦轟的一聲炸開,她急忙問:「她為什麼說我半個月後才回來?!」
「她派了人去玷污殺害小姐,我跟她起了爭執,她吼著說你半個月後會平安無事的回來的,到時候過了生辰讓我帶著你滾!」
宋梧腦子裡炸了個響雷,炸得經緯縱橫連接,炸得原本模糊混沌的地方突然清晰起來。
她就說方才在門口,為何宋楚楚竟那般盛氣凌人。
原來她也重生了!!
但她很快就放鬆下來,如此不就更有趣了嗎?
她倒要看看,重來一世,沒了她的命運,宋楚楚還能不能憑藉自己登上鳳後之位!
「沒關係,嬤嬤。」宋梧溫柔笑道:「我堂堂神機門門主,不怕她!」
郁嬤嬤再次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宋梧,一張臉驚訝得都有些恐懼,「小姐,你,你怎麼知道?!」
宋梧輕輕撫背安撫她:「祖師們給我託夢了,母親也在裡面,她告訴我的。」
好一會兒,郁嬤嬤才反應過來。
是啊!她差點因為自己失了功力就忘了這檔子事了!
那根緊繃了十幾年的神經再也堅持不住,她忽然嚎啕大哭,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
隨後她用力輾轉起身,不斷跪在地上磕頭。
「多謝祖師,多謝門主!弟子多謝祖師,多謝門主……」
此時,桑落敏銳地覺察到有人朝這邊來了。
宋初肆腳步急切,氣沖沖地進了雜院:「我道是去哪兒了,原來是賤種找賤婢,都在這雜院兒呢!」
「你說誰是賤婢?」宋梧臉上風雨欲來。
宋初肆輕蔑地抱臂打量:「自然是你……身邊的那位死老太婆了!」
「桑落!」宋梧大聲喚道,「給我抓住他!」
桑落一把將其扣住,宋梧走上前去,「啪啪」就是兩個耳光。
「小姐,這事兒你叫我做呀!」桑落極有眼力見,「何必親自來,打疼了您的手!」
「親自打,才能出氣!」宋梧轉身回去攙扶郁嬤嬤。
「宋梧!」宋初肆震驚了,沒料到沒有昨晚的王府侍衛在場,宋梧也敢打他。
「真是反了天了!你竟敢打我!」
要是往日,宋梧看見他受傷心疼都來不及,怎還會捨得打他?
但見她如今完全性情大變,還是決定暫且忍耐觀察一下,因為二姐也說,宋梧往日都是裝出來的!
「為什麼不敢?」宋梧扶起郁嬤嬤打算走,「出了宋家這伯府,你真還當自己是頭蒜呢?蠢貨!」
宋初肆用力掙脫了桑落,不知死活的又擋在了她面前。
「你不能帶走她!」
「為何不能?!」宋梧剛消下去一點的怒氣,又被他提了起來。
「這賤婆子虐待二姐,來了府上一心想著要錢不說,還偷伯府的東西!二姐都替她求情多少次了?可這老婆子死性不改,所以二姐這次才大義滅親!」
「不可能!」宋梧斬釘截鐵,腳步停了下來。
郁嬤嬤也不斷搖頭,悲憤交加:「老身沒有偷東西!養楚楚十幾年,老身從未想過要她家的銀錢,但你們不能這樣一次次的污衊人!」
「跟我裝什麼清高?」宋初肆輕蔑笑道,將郁嬤嬤一把抓了過來:「還說沒想過要什麼,這不又拿養了二姐十幾年說事了嗎?」
他姿態昂揚,「你那莊戶母親就打得一手好算盤!想攀高枝,故意把你和二姐換了。」又指著郁嬤嬤,「如今,你家這老嬤嬤又故意賴在伯府不走,還一次又一次拿二姐房裡的東西裝進包袱,你還為了她打我!今天伯府有吃有穿給你們住,休要得寸進尺!」
二姐被這老婦磋磨十幾年,時常給他提起過往都還要做噩夢。而宋梧和這老嫗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真的太不要臉了!
宋梧側過身來。
宋初肆以為宋梧又要打他,一把將郁嬤嬤擋在身前,弄得郁嬤嬤一個趔趄。
就從宋初肆的動作,宋梧就大概能猜到宋楚楚平日裡對郁嬤嬤的態度。
說郁嬤嬤偷東西這事,上一世也發生過。
是宋楚楚嫌棄郁嬤嬤身份,覺得她是小地方跟著來的,失了她的體面,所以故意說郁嬤嬤偷東西,好把她打發走。
可郁嬤嬤的任務是必須要帶宋梧一起走,沒法子的情況下,就只有死活賴在伯府。
宋梧眉頭微蹙,桑落秒懂她的意思,扶住郁嬤嬤後,一腳就踢在了宋初肆後膝窩。
宋初肆不由自主地往地上一跪,他還沒反應過來,宋梧就一腳踹他胸口,將他踹翻在地。
「宋初肆!」宋梧居高臨下,聲音寒涼得瘮人:「你最好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戰我的底線!之前我要走,是你們不讓,沒人稀罕這伯府!」
「宋梧!!!」宋初肆大吼一聲,被女人踹翻在地,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決定不忍了,目光鎖定在附近立著的一根扁擔上,快速起身就要去拿,桑落立馬跟著撲了過去。
「啪!」
一個耳光重重落在了宋梧臉上。
桑落扳住宋初肆的肩膀,二人一起回過頭來。
「賤人!」李氏打了宋梧一巴掌,怒火中燒,「你就是伯府養的一條狗,下賤血脈,還敢在伯府作威作福!過去十幾年抬舉你,真讓你分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
李氏身後跟著伯爺宋銘,他急忙從桑落手裡把宋初肆拉過來護著。
本來他從李氏口中得知了宋梧已成為國公府義女的身份,是好意帶著李氏向她求和的。
聽見後院有初肆的聲音,只是順路過來看看。
可哪裡想到,一下就看到宋梧和她的侍女一起欺負初肆,不但讓人跪下,還把人踹倒在地上!
男兒膝下有黃金,初肆是他傾注心血最多的一個孩子,他也受不了宋梧這跋扈的樣子了!
「宋梧!」他怒吼道,「你如今眼裡可還有家規!!」
「家規?」宋梧嗤笑一聲,「方才夫人不還說我下賤血脈嗎?我可不配與伯府稱之為一家。」
郁嬤嬤見宋梧如此剛烈,擔心她在伯爺和夫人這裡受委屈,於是向李氏和宋銘躬身道:「今日都是老身的不是,是因老身,所以大小姐才和少爺起了爭執……」
「閉嘴!」李氏厲喝一聲,「這裡還沒你這老賤婢說話的份兒!」
宋梧壓抑著內心咆哮翻滾的情緒,厲聲詰問:「你一口一個賤種賤婢,那我究竟為何會出現在伯府?郁嬤嬤又為何會在伯府,夫人敢將真相說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