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扶風走到門口皺眉問道。
那家丁跌跌撞撞地跑到廊下,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小姐,來了一群官兵,說是京兆府的,要拿小姐歸案。」
宋晚寧捏著眉心,覺得頭疼:「人放進來了沒?」
「沒有,小姐上午才吩咐過要鎖緊門戶,遇上這樣的大事奴才們哪敢拿主意。」家丁顫聲道,「現下人都在正門口堵著,怕是要破門呢。」
好,好一個軟硬兼施。
如果沒記錯的話,京兆府尹和皇后的母家沾親帶故。
那太監才走了不到一刻鐘,大理寺立刻便到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要硬闖侯爵府的門,這世道還真是亂了。
「走,去瞧瞧。」宋晚寧站起來,抓住扶風的手就往外走。
暴雨仍在肆虐,丫鬟們前後撐著傘都擋不住,沒走幾步她的腰部以下都已濕透。
風一吹,布料便貼在腿上,一片涼意。
趕到大門口時,厚重的銅門被敲得震天響,隱隱還有叫嚷聲。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家丁們皆不知所措。
宋晚寧拍了拍扶風的手背,她立刻心領神會高聲問道:「是誰在門外喧鬧?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見有女子聲音,外面的人猜到是當家的出來了,停了動作也大聲喊起來:「在下乃京兆府法曹參軍事張元成,奉府尹大人之命請寧遠侯府宋小姐跟我們走一趟,了解些情況。」
這會子說話語氣倒是和氣,跟剛才瘋狂敲門判若兩人。
「敢問大人,我犯了什麼罪?」宋晚寧出聲問道。
「有罪無罪,一審便知。」
她略略思索了片刻,噗嗤一笑:「這麼說來,尚未定下罪名,也沒有狀書咯?」
張元成本以為這世家大族的小姐被家裡嬌養著,沒見過世面,膽子也小,可輕鬆拿捏。
沒想到沒說幾句話便碰了一鼻子灰,實在惱羞成怒,幾乎要破口大罵:「你什麼意思?不配合公務,罪加一等!」
事發突然,確實沒來得及下狀書,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將人帶走,並不知道緣由。
因而色厲內荏,只會大呼小叫。
「我們宋家世代簪纓,我父親更是為大慶立下赫赫戰功。」宋晚寧一字一句說道,「如今府上雖只剩我一人,但也輪不到你這等貨色來欺上瞞下,辱沒於我!」
「你......」張元成氣得咬牙切齒,「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撞門!」
他一聲令下,大門傳來「嘭」的一聲巨響,然後是第二聲、第三聲。
連地面都似在微微震動。
宋晚寧心剛揪緊,不知為何門外的撞擊忽然停了,寂靜了片刻爆發出一片尖叫。
她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又傳來兵戈相接的聲音,慘叫聲此起彼伏。
持續了約莫半刻鐘,動靜漸漸平息了,只余些許雜亂的腳步聲摻雜在雨聲里。
扶風耳朵尖,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姑娘,外面的人和之前的不是一批,應該穿了鎧甲。」
京中日常穿鎧甲的士兵,只有謝臨淵手下的禁軍了。
果然,外面的人輕輕敲了敲門,也不等裡面應答,直接自報家門:「宋姑娘放心,屬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來保護姑娘的,剛才那些人已被悉數拿下。」
說著,從下面門縫裡遞進來一塊令牌。
扶風拾起來給宋晚寧一看,果然是黑甲衛,這才放心命人打開大門。
門外除了前面說話的,還有十幾個身著黑甲的兵士,排列得格外整齊,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站在雨里。
而那些自稱京兆府的卻不見蹤影。
莫說血跡了,連一絲血腥味也無。
「多謝將軍相救。」宋晚寧讓扶風把令牌還了回去,有些疑惑,「方才那些人呢?」
黑甲衛首領接過令牌:「可不敢當姑娘的這一聲將軍,在下姓季名洵,不過是替太子殿下管些庶務罷了。那些人對姑娘有威脅,在下便下令就地正法了,為防嚇到姑娘,全部清理乾淨才敢來敲門。」
他們...全都死了?
「京兆府的人也可隨意斬殺嗎?」宋晚寧有些吃驚。
季洵道:「我們只聽從太子殿下命令,負責姑娘的安危,別的一概不管。」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什麼京兆府,在下並不知情,不過是作亂的匪寇罷了。」
嚴嚴實實的頭盔擋著,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從聲音里聽出了一絲狡黠。
有黑甲衛在,宋晚寧這才放心回去。
雨一直下到晚膳時分才停歇,已近圓滿的月亮從雲層中露出,灑落微弱光芒。
好不容易送走了夏侯璟父女,宋晚寧坐在院中鞦韆上出神。
還是沒有消息。
派出去打探的人個個無功而返,只看見宮門緊閉,不知道裡面如何。
身旁婢女們掃著院子裡的積水和被風雨打落的樹葉,「沙沙」聲不絕於耳,令她有些心煩意亂。
「姑娘不用擔心,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扶風勸道。
宋晚寧嘴硬:「你怎知我在擔心他?」
扶風笑而不語。
「小姐,有黑甲衛求見。」院門外,侍女大聲通傳道。
「快請進來!」宋晚寧站起身,看向門口。
來人一身黑甲,看不見臉,聽聲音不像是季洵:「太子殿下遣我先來向姑娘報個平安,適逢宮變,陛下駕崩,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晚些時候太子殿下再來看望姑娘。」
宮變...陛下駕崩...每一樁都是驚心動魄的大事。
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外走。
一路走到侯府大門向外探去,一切如常,有家丁在掃地,幾個黑甲衛四處巡邏,附近的人戶也都趁雨停紛紛出來遛彎。
宋晚寧死死抓著扶風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盯著西邊的路。
那是通往皇宮的方向。
夜裡光線昏暗,聽覺便異常敏銳。
一陣遙遠的馬蹄聲入了她的耳,然後她瞧見了路的盡頭,有一個人身穿銀甲,手執長槍,騎在馬上正迅速靠近。
離得近了,那人將槍扔給身後隨從,自己翻身下馬大步跑著。
宋晚寧微微一愣,臉上浮現恍惚之色。
她好像看見了那個曾細細描摹過的少年,走出畫卷,踏過時間,穿越人潮,義無反顧地朝她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