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換了一身便服,跟隨駱養性來到北鎮撫司。
鰲拜最終還是沒有逃掉,被人從山坳里揪出來,然後押回京師。
此人身為建奴重臣,嘴裡肯定有很多有價值的情報。
「唔!」
朱由檢剛剛走進刑房,便忍不住用衣袖捂上口鼻。
這裡的味太沖了,腐臭,陰霉,血腥……各種味道糅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面前有個人形的物體,全都是血,應該就是鰲拜了。
駱養性上前看了看,吩咐道:「冷水!」
一名校尉端著水桶進來,直接澆上去。
「啊!」
鰲拜猛然驚醒,正要開口大罵,卻看見面前站著一個陌生的面孔,衣著打扮也不像是錦衣衛。
更重要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在一旁侍立,神態極為恭敬,那麼此人的身份就很容易猜了。
「你就是崇禎皇帝?」
朱由檢點點頭:「沒錯,好眼力!」
「看著也不怎麼樣嘛,細皮嫩肉的,倒像是個小媳婦,哈哈哈……嘶!」
鰲拜放聲大笑,卻牽動到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駱養性伸手拿起皮鞭,怒道:「你這蠻子,竟敢對陛下不敬……」
朱由檢伸手攔住:「你打死他,正中他的下懷。」
「可是,此人太過無禮!」
「你沒看出來嗎,他在故意激怒我們,就是一心求死。」
鰲拜眼中神色開始變得陰冷,說道:「我殺了你們那麼多人,你難道不想殺我?」
「想,當然想!」
朱由檢說著話,向前邁了兩步。
駱養性趕忙攔住:「陛下,此人力大無窮,兇殘至極,您還是小心為上!」
「鎖鏈綁著,還被你們打成這樣,朕不相信他能掙得開!」
說著話,朱由檢再次向前邁出一步,站在鰲拜身前。
「啊!」
鰲拜突然發出陣陣怒吼,就像是發瘋的野獸,朝著朱由檢撲過來!
駱養性大急,正準備救駕,卻看到朱由檢像個沒事人一般,臉上帶著戲謔的神色,看著鰲拜表演,就像是在看一條被鐵鏈拴起來的惡犬。
鰲拜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半天,見對方不為所動,終於吼不動了,然後大口喘息。
朱由檢開口道:「你的命只剩下半條,何必呢?」
鰲拜喘了許久,這才說道:「落在你們手裡,我就沒想過要活命,不過,你們也別想從我嘴裡問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那朕給你說,你聽著。」
「你說?你說什麼?」
鰲拜大為疑惑,不是來審問我的嗎?
朱由檢沒有理會,緩緩開口:「多爾袞召集滿漢蒙八旗,再算上雜役和民夫,總共不知道多少人,號稱五十萬,然後讓你做先鋒。」
「你也是夠莽的,讓你來你就來,你就沒想過,他有沒有可能想著借朕之手,除去你這個眼中釘呢?」
「皇太極死的時候,多爾袞本來有機會繼位的,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反對,他才沒有成功,你們鑲黃旗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離間計對我沒有用!」
鰲拜突然搶著說道:「我鑲黃旗和多爾袞之間的矛盾,是我們八旗的內政,跟你們漢人無關,這些話他們早就說過一百遍了,沒有用的!」
「你先別急,朕慢慢說,你慢慢聽,不需要你說話!」
朱由檢不緊不慢,繼續說道:「戰事開始後,並未朝著你們預想中的發展,李自成從居庸關撤軍,吳三桂率關寧軍進攻寧遠,宣府大同病急亂投醫,給多爾袞寫了投降信,然後你這個先鋒就被放棄了。」
鰲拜冷冷道:「我已經說過了,離間計對我沒有用,戰場上瞬息萬變,作為主帥,他有權決定該放棄誰,換做是我,也會這麼做!反正我活不成,你們若是男人,就不要在婆婆媽媽的,給個痛快吧!」
「誰說你一定要死?」
「什麼?」
鰲拜突然神色一震,有些迷茫。
朱由檢緩緩道:「朕可沒說過要殺你!」
鰲拜再次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說道:「你若放過我,對得起我殺掉的那些漢人嗎?」
朱由檢輕笑一聲,說道:「誠然,你殺了朕很多軍民百姓,可是,殺你只能泄憤,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不講對錯,只講利益。」
「我是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利益可言?」
「如果朕放了你,你會怎麼做?」
「我,我……我不信!」
「大膽猜一猜,說不定朕真的會要放你走呢?」
此言一出,身旁的駱養性忍不住說道:「陛下三思啊!」
朱由檢淡淡笑了笑:「放心,朕自有安排。」
鰲拜眼中滿是疑惑,半晌之後,才說道:「放我回去就是放虎歸山,我以後還會殺回來,你會後悔的!」
朱由檢搖了搖頭:「朕換個方式,鰲拜,你的祖上是誰?」
「滿洲鑲黃旗瓜爾佳氏,蘇完部落首領索爾果之孫,後金開國功勳費英東之侄,八門提督衛齊第三子。」
朱由檢撇了撇嘴:「聽起來沒什麼名氣啊,還有別的嗎?」
鰲拜怒道:「我的叔祖父費英東,乃大清開國五大臣之一,算不算有名氣?」
「勉強算吧!」
朱由檢這才點點頭,然後說道:「既然是開國五大臣,那麼功勞就是僅次於努爾哈赤,是否可以這樣理解?」
「差不多吧,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們漢人有句話,叫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為何愛新覺羅是君,你們瓜爾佳是臣?憑什麼你自己不能做主?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鰲拜直接懵逼了,什麼意思啊?這是在煽動我造反嗎?
可是我現在全軍覆沒,手底下一個大頭兵都沒有,我拿什麼造反!
「莫非你想說,你願意屈居人下,你願意一輩子給愛新覺羅家族當狗?」
「你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我現在被你們俘虜,鑲黃旗全軍覆沒,你還指望我回去造反?」
「沒有兵,你可以募兵啊!」
「我沒有錢糧,拿什麼募兵?」
「朕給你!」
「啊?」
朱由檢輕笑道:「如果朕答應給你錢糧,給你武器裝備,你如何回報朕?」
鰲拜已經有些相信了,語氣也變得激動起來,說道:「如果我能活著回去,定會重振鑲黃旗,然後將多爾袞趕下台!」
「趕走多爾袞沒用,還有順治小皇帝呢?」
「一個孩童而已,有什麼好擔心的,趕走了多爾袞,滿洲就是我的!」
朱由檢點點頭:「很好,來人,給他鬆綁!」
駱養性大急:「陛下,萬萬不可啊!」
「有什麼好擔心的,鬆開!」
「這……唉!」
駱養性無奈,只得指揮人將鰲拜鬆綁,然後守在朱由檢身邊,左手緊緊捏著刀柄,不敢大意。
鰲拜更加詫異,真的不用死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雙眼緊緊盯著朱由檢,說道:「你就不怕我回去後,重振旗鼓,再次殺過來?」
「朕能打敗你一次,就能打敗你兩次,三次……」
朱由檢突然話鋒一轉,冷冷道:「朕想殺你的時候,隨時可以取你性命!」
鰲拜沒來由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無論如何,這場仗打輸了。
成王敗寇,輸了就是技不如人,就該沒有話語權。
朱由檢又說道:「朕答應給你幫助,但是不能直接送給你,否則,你會被其他八旗群起而攻之,你明白嗎?」
「我知道!」
鰲拜點點頭,說道:「我回去後,就說僥倖活下來,然後重新招兵買馬。」
「等你手裡有了足夠的兵馬,朕才會給你輸送糧草和武器裝備,但是,這些也不是白送給你的,遼東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藥材,鹿茸,貂皮……總之,你要拿東西來換,就當是貿易,到時候有人問起,為何會有我大明的武器裝備,你可以說是走私得來,不至於引起多爾袞的懷疑。」
「沒問題,你說的那玩意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從現在開始,你有什麼事跟朕的錦衣衛聯繫,他們會安排。」
朱由檢說完後,不等鰲拜答話,轉身就走。
鰲拜急忙問道:「你就不怕我發展壯大,尋你報仇嗎?」
「你已經是朕養的一條狗,朕想要你命的時候,隨時會取!」
朱由檢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駱養性跟上去,問道:「陛下,此人極度危險,這件事是否再考慮……」
「朕已經考慮過了!」
朱由檢用力呼吸著新鮮空氣,說道:「讓他回去攪個天翻地覆,可抵得上千軍萬馬,到時候死在他手裡的建奴,就當是給朕的將士們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