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獸宗。
平靜的池水猶如一面光滑的鏡子,倒映著男人悲天憫人的面孔。
水下的靈魚色彩斑斕,體態圓潤,穿梭於水草之間,怡然自得,一派祥和之景,
直到薛道仁灑下一把魚食。
池水的寧靜徹底被打破,靈魚撲騰出巨大的水花,為了爭搶魚食變得異常兇狠,甚至開始撕咬同伴。
不一會兒,水中泛起血紅色。
薛道仁微微笑了起來。
待一切恢復平靜,水面多了幾條靈魚屍體,薛道仁身側也多了個黑色的人影。
「宗主。」
薛道仁眼皮都沒抬,淡淡道:「解決了?」
人影低下頭,道:「宗主,絕命堂把追殺令給撤了。」
薛道仁扭過頭,「什麼?」
周海平額頭滲出了冷汗,重複道:「絕命堂說,這個活他們不接了。」
薛道仁:「為什麼?」
周海平道:「......屬下不知。」
薛道仁閉了閉眼,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追問下去。
每個修士修煉到了化神期都會覺醒出獨屬於自己的神通。
比如青嵐真人勘破道運的瞳術,雲夢真人毀天滅地的紫霄神雷。
薛道仁的神通則是搜魂術。
簡單來說,就是能夠探查對方隱藏在腦中的一切記憶。
便是死人,只要沒有過頭七,他也能對其使用搜魂術,看到對方生前的記憶。
薛道仁便是在賀滄的記憶里得知他們的死因。
賀滄追隨他已久,彼此之間感情深厚,勝似親人。
賀滄可以死在強者手裡,可以死於渡劫失敗,怎麼能死在一個宵小的陰謀詭計里?!
這對元嬰修士來說是何等的屈辱啊!
他光是閉上眼,就能想到當時從萬鬼城城主的眼睛裡看到賀滄因為修為盡散,蒼老虛弱地可憐模樣,萬分痛苦。
樊璃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害死他們爺孫三人,他定要為他們報仇!
就算不是為了報仇,薛道仁也容不下樊璃。
其實他對樊璃還有點忌憚。
樊璃成長得太快了。
此子斷不可留!
薛道仁面色一沉,「老周。」
周海平:「宗主有何吩咐?」
薛道仁剛想說讓周海平去殺了樊璃,但是想到了劍門宗宗主才來警告過御獸宗。
樊璃眼下若是出事,御獸宗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樊璃背後有修真界戰力第一的青嵐真人,他不得不忌憚。
薛道仁背著手來回踱步,感到有些棘手。
本以為樊璃失去了雲夢真人的庇護,可以被他隨意拿捏,是他小看了她!
周海平看著宗主眉眼間的愁緒,心疼得不行。
樊璃算個什麼東西,區區一個籍籍無名的金丹修士,竟讓宗主如此為難?
殺意在周海平陰翳的三角眼裡翻湧,他拖沓著腳步上前,拱手道:
「宗主,讓屬下為您分憂吧!我這就去殺了她,反正沒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會連累宗主的!」
周海平是個跛腳。
薛道仁抬起一隻手,制止了他的衝動。
周海平咬了咬牙,目不轉睛地看著薛宗主。
薛道仁沉吟半晌,才道:「也罷,先讓她活一段時間,三年後萬仙大會,便是她的死期!」
......
樊璃從縹緲閣出來,心情相當複雜。
她已經知道是誰給她下的追殺令。
周海平。
看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時,樊璃下意識皺起了眉。
她不認識。
即便是搜尋前世的記憶,也沒有在修仙界聽說過這個人物。
鏡中人似是早就料到她不認識,於是好心告訴她周海平是什麼人物。
周海平是個邪修,也是薛道仁手裡最好用的一把刀。
周海平其實早就該死了,他早年做了些惡事,被正道修士圍剿追殺,卻在某個契機下被薛道仁救了。
周海平視薛道仁為知己,救命恩人,還有伯樂。
沒錯,就是伯樂。
周海平認為自己是千里馬,薛道仁是他的伯樂。
彼時薛道仁還不是薛宗主,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
薛道仁能走上宗主之位,周海平功不可沒。
但世人只知薛道仁,不知周海平。
沒人知道表面仁慈的薛宗主實際上在養著一個邪修。
這可真是個驚天秘聞。
信息量太大,樊璃站在竹橋上,吹著冷風,輕輕吸了一口氣。
說起來,她小時候還被薛道仁抱過,她還喊他薛叔叔。
如今薛道仁卻想要她的命,真是世事難料啊。
如果只是一個薛道仁想殺她,樊璃並不慌。
因為她已經知道薛道仁是什麼人,這個偽君子是不會親自動手的。
算算時間,陸姐姐應該回到了劍門宗,薛宗主也應該收到了青嵐真人的警告。
樊璃大致可以猜到薛宗主的心路歷程,這段時間她興許是安全的。
如果她是薛宗主,她會選擇在萬仙大會的時候動手。
首先,萬仙大會在三年後,這個時間對化神修士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也是他能忍受的極限。
其次,在比試中殺死她,是她技不如人,青嵐真人再怎麼氣憤,也無法追究。
只要不是對上化神修士,樊璃還有三層成把握活命。
但是那個周海平,她不得不防。
周海平不但是個邪修,還是個元嬰後期。
邪修修煉到元嬰後期,是個極為恐怖的事情。
若是周海平想殺她,她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
樊璃垂下眼,忍不住握緊欄杆,用力到指節泛白。
還是太慢,太弱了!
在縹緲閣找到剩下的線索前,她不能幹等,而是要儘快將修為提上去!
否則就算湊齊了所有的石板,她也沒有那個實力拿到天衍訣殘卷,更甚者,還有可能葬身於此。
危機和機遇並存,樊璃有預感,石板里深藏的秘密會給她帶來意外之喜。
樊璃目光堅定,來青雲城的目的已經達成,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豈料就在這時,樊璃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這個地方算是比較偏僻。
夜深人靜,怎麼會有人拖著一袋東西到河邊來?
修士五感異於常人,樊璃立馬發現什麼,微微一驚。
那個麻袋在動。
裡面裝的是活人!
樊璃並不想多管閒事,但是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她,恐怕跟她有關。
於是樊璃站在橋上,展開神識,悄無聲息的靠近對方。
男人渾然未覺,罵罵咧咧的將麻袋扔進了水底,然後扭頭就走。
結果卻在轉身時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女人!
男人嚇了一跳,剛要開口,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當即暈了過去。
樊璃輕輕一揮手,一股泛著藍光的靈力便鑽入水中,將不斷下沉的麻袋托到了岸上。
動了動手指,麻袋上的繩子就解開了。
「咳咳咳......」裡面果然是個人。
裝在麻袋裡的不是別人,而是昨天才見過的阿文。
阿文沒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他抽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像頭兇狠的小獸,發了狠的要刺過去。
只是刀尖還沒碰到人就脫手而出,還被麻袋上的繩子給捆成了麻花。
阿文在地上扭成一團,惡狠狠地喊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嘩啦一聲。
不知哪來的水潑了他一臉。
阿文冷得打了個激靈,愣住了。
「冷靜了麼?」清冷的嗓音傳入耳中。
「嗯?」
阿文借著月光,終於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而他嚷嚷著要殺的人已經躺在了地上。
阿文再度激動起來,扯著嗓子喊道:「仙人,求你救救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