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哀家問你，你對周氏，是不是還念念不忘？」
太后開門見山，想要試探太子最真實的想法。
太子壓抑著眸里的光，低著頭一聲不吭。
從他的反應太后已經能夠判斷出，太子不僅沒忘，還記得非常牢。
甚至形成了他心裡的一道坎，執念越深，人越容易瘋癲。
不過太后也能理解，人這一生，就是圖一個執念。
太子的執念是早死的周氏。
皇帝的執念是將所有皇權收進自己手裡。
她的執念是國家能夠安寧太平。
所以她並不打算譴責太子堵上一切想要換周氏平安歸來，但周氏自己也說，人死不可復生，她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以後，就回不來了。
太子哪怕求到玉皇大帝跟前，也無法跟她再相見。
周氏離開的時候，求了她很久，希望她能夠解了太子的心結。
哪怕讓太子忘了她，也不要再執著於繼續找他。
太子興許是感覺到了太后的眼神凝視，終於抬起頭看了自己皇祖母一眼，眼神里毫無半點波動，甚至有些冷漠，「皇祖母，孫兒心裡的苦，您不懂。所以有些話，孫兒也不能同您說。但是孫兒可以同您保證，孫兒所做只是為了自己，不會傷及國根本，更不會損了您的利益。」
聽到太子的保證，太后臉色更黑了。
「哀家也沒蠢到被孫輩算計。」
太子察覺到太后不高興，便沉默著不再解釋。
太后知道自己這麼生硬地問太子，太子斷然不會承認，甚至還會對她產生戒備。
於是太后放軟語氣，同他說道：「周氏是個好孩子，哀家第一眼見她就知道她對你是真心的，你如今心裡還念著她，哀家理解，但你可曾想過周氏的想法？」
太子聽到太后主動提起周氏，剛生疑，就聽太后說起周氏的事，忍不住勾起哀思。
「周氏，確實是個好女人，是孤對不起她。」
「你沒什麼對不起她的。」
太后淡淡道：「入了皇家，她就應該知道，皇家的每一步路都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好走，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包括死亡。」
太子眼眸一黑，「死亡？皇祖母您的意思是？」
「萬一是她自己想死呢？」
太子渾身一抖，「皇祖母，這不可能！」
太子如同被雷劈一樣，眼神里的溫度驟降，冷若寒霜。
太后見鋪墊差不多了，端起茶水潤了一口嗓，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已經當了太子這麼多年，思想怎麼還這麼天真？」
「可是皇祖母，她跟孤東宮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她待孫兒是真心的，孫兒與她是真心相愛的，她不可能算計孫兒！」
「哀家沒說她對你不是真心的，只是哀家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及時止損。」
太子瞪大眼睛，聽太后緩慢說道。
虞長儀同謝衛琢剛回小院，謝堂就沖了出來。
因為皇帝皇后出事，獵場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對外開放。
但有些孩子耐不住性子，偷偷跑到一旁沒有封閉的小林子打獵也是常見的。
謝堂卻因為擔心他們，不肯出去打獵。
幸好他們見了太后以後，就被送了回來。
太后名義上是解除了他們的封禁，讓她們在自己的院裡活動，但皇帝皇后沒醒之前，他們還是不能隨意走動。
他們一回來，謝堂更不能外出遊玩了。
但謝堂卻覺得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
清兒在一旁道：「夫人，堂少爺為了等您和世子回來，一宿都沒睡。」
虞長儀注意到謝堂的黑眼袋，立馬意識到這孩子是個直性子。
明明她已經留了書信說自己無事，讓他先照顧好自己。
結果他還是熬了一夜。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不睡覺怎麼行。
於是虞長儀放下手頭的事，硬要摁著謝堂上床睡覺。
等到謝堂睡著，她才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本想去找謝衛琢聊一聊，結果清兒告知他，謝衛琢被太后的人帶走了。
聽到太后的人來找謝衛琢，虞長儀頓時醒悟了。
他誘導自己以為他是太子的人，其實他壓根不是太子的人。
他是太后的人。
等虞長儀確實了自己的想法，直接把清兒叫進房間交代了幾句。
待天色將黑，謝衛琢回來後，剛要去推正寢的門，清兒就把他攔下了，「世子，夫人折騰一天一夜已經睡下了，您還是去找堂少爺睡吧。」
謝衛琢雖然不想打擾虞長儀休息，但他確實有事向虞長儀坦白。
騙了她這麼久，他心裡也是有愧。
更何況他失憶這段時間，確實是忘記了當初的事。
幸好京城的大夫妙手回春，才扎了幾針就讓他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所以恢復記憶的這段時間，他一直處於煎熬之中。
謝衛琢站在門外，直到手裡的暖爐變涼，也不肯走。
清兒又勸了幾次，謝衛琢卻執意要站在門口，「等她醒了，我再進去負荊請罪。」
虞長儀坐在梳妝鏡前，用玉梳將頭髮梳柔順。
眼裡的暗光暗藏失望。
沒想到她這一世還是看走眼了。
前世她覺得謝柳可憐，以為把他養大培養成才就算功德一件。
這一世她覺得謝衛琢是個花瓶，結果他樣樣算計在心，卻對她百般隱瞞。
這讓她的夫婦一體變成笑話。
幸好她還沒對他動真心，也不算失望。
興許是察覺到虞長儀這次真的生了他的氣，連負荊請罪的機會都不準備給他。
謝衛琢固執地在門外坐了一整夜，也沒等到她半點心軟。
清兒來回進去好幾趟，最後被虞長儀一句「心疼男人倒霉兩輩子」打消所有替謝衛琢說話的打算。
第二日天不明，太后的人又來請謝衛琢。
謝衛琢給清兒留了信，約她今晚在湖中亭見。
還說如果她不來，他就一直站在那裡等她來，他一定要等到他。
當清兒把這些話如實傳達給虞長儀時，虞長儀眸色淡淡，正用螺子黛往自己眉上描。
她描眉技術一向一流，但她魂不守舍，一不小心就畫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