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廂房之內,暗衛跪在蘇御身前稟報:「大人,暗線十三來報,我們派去的人已被誅殺。閆衡投靠了鎮北王。」
蘇御勾起唇角,帶著一抹嘲諷的意味,隨即揮手示意他退下。
窗外傳來風的呼嘯聲,蘇御微仰著下巴,深邃而銳利的眸子,浮出戾氣。
他此生想要殺的人,唯有鎮北王顧臨,他永遠無法忘記七歲那年,他從噩夢中醒後,來到母親的屋外,透過門縫看見顧臨將母親壓在身下,父親屍骨未寒,二人纏綿苟且,從那時起他便立誓總有一天要親手殺了顧臨。
十六歲時,他創建了暗隱閣,豢養殺手和死士,布下暗網,並得知父親當年的死與顧臨有關,父親去世後,他的副將卻突然消失。
直到後來,他終於找到了那人,卻晚了一步,只在他的屍身下,發現一個用血寫成的顧字,他確定父親的死與顧臨脫不了干係。如今他要殺的人又要多一個了。
天色未亮,周雲若攜著石霞輕手輕腳地下樓,她警覺地時而回首,眼角餘光猶如夜貓般悄然掃視四周。
驀地,當她踏出客棧大門,一枚飛鏢破風而至,幾欲貼近她足尖,心臟驟然提起,狂跳不已。慌神間,一個蒙面黑衣人擋在她面前。
冷漠的聲音傳來:「回去。」
認出是蘇御的暗衛,她微皺眉頭,蘇御果然心思縝密,如同神算之術一般令人嘆為觀止。心中悵然,她轉身回到客棧,推門而入,只見蘇御站在窗前。
他神情冷峻,手中握著她所留的書信,目光如冰刀一般銳利,書信在他手中瞬間化為碎屑,映照出他內心的憤怒與不滿。
周雲若心頭一顫,微垂著腦袋,站在那動彈不得。
他咬緊牙關,咯吱作響,聲音中透露著一絲憤怒和失望:「你就是這樣回報救命之恩的嗎?」
這番話,讓周雲若頓時沒了反駁的底氣,她心虛地別過頭,自己這樣對他,確實不像話。
可是好不容易走出了那個火坑,難道還要掉進另一個坑裡,一生被困在後宅,守著一個可能隨時變心的人?想到那種煎熬的日子,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蘇御上前幾步:「現在就跟我回京都。」
說罷,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周雲若擰不過他,跟在他的身後,馬車緩緩啟動,車廂內瀰漫著淡淡的檀香,蘇御眼神犀利,仿佛要洞悉她的內心一般。
周雲若蹙眉:「別看了,我逃不出你的法眼。」
蘇御冷了臉,轉過頭,一路上馬車急速奔馳,他再未同她說過一句話,暮色將近之時,馬車進了京都。
未多久,便到了周府門前,她隨蘇御下了馬車,腦子裡一直在想該怎麼與家人交代,突然,迎面跑來一位姑娘,從她眼前一閃,撲進蘇御的懷中,嚶嚶哭泣:「大人您去哪了?綰綰想您。」
他的手扶住她的腰,周雲若看了一眼,就別開臉,他這個年紀府里有幾房妾室也不稀奇。
一旁的石霞臉色一沉,家裡有嬌妾還來糾纏主子,這番行徑讓人不齒,難怪主子一直不願意同他在一起。
石霞上前挽住周雲若的臂腕,輕聲開口道:「主子,咱們進去吧!」
周雲若剛轉身,身後便傳來蘇御的聲音:「你安心呆在周家,過兩日我會請媒人上門·····」
周雲若心臟猛地一縮,倏然回道:「我不嫁。」
蘇御呼吸一窒,握緊的手指微微泛白。
綰綰在二人間掃了一眼,頓時明白,眼前的女子就是大人喜歡的人。
離家前,父親千叮嚀萬囑咐,男子最討厭善妒的女子,讓她事事以大人的喜好為先。
忍著心裡的苦澀,微微上前一步,柔聲道:「姐姐,他是好人,值得你嫁。」
周雲若淡淡掃了她一眼,突然神色一怔,剛剛沒仔細瞧,此時才發現,自己上一世就曾在宮宴上見過她,她就是武安侯府未來的侯夫人。因為跟自己長得像,自己還特意多看了她幾眼。
又聽她輕聲對自己道:「我……我不會與你爭寵。」
說著她又看向蘇御:「綰綰只要能陪在大人身邊就心滿意足了,大人喜歡的女子,綰綰只會敬著,絕不會成為你們之間的負擔。」
這話說得違心,同為女子,周雲若是不信的。
如今正主兒在這,周雲若覺得沒必要繼續與他糾纏不清,於是冷了聲道:「這般好的姑娘,蘇大人該好好珍惜才是,況且我對你無意,都這般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了嗎?」
綰綰急道:「你別傷他的心·······」
話音未落,便被蘇御扯了回去,他目光看向周雲若,古井般的眸子,沉得讓人心頭髮顫。
綰綰抬起袖子擦去眼淚,對他道:「綰綰不該來的,是長公主下了令,等不來你,就····就不許我進府門。」
她哭得很安靜,只有偶爾傳來的抽泣聲,用袖子掩住眼睛,委屈的胸口抽動。讓人瞧著忍不住心生憐愛。
蘇御沉眉,一瞬間拉起綰綰的手,看都沒看周雲若一眼,帶她上了馬車,不過剎那,馬車就駛離了周府。
石霞看著周雲若,嘆息一聲:「主子您別難過,他走了也好,這樣的人若是嫁了,將來也沒素靜日子過。」
周雲若淡淡笑了笑:「我難過什麼,人家本來就是一對兒,況且我也沒打算再嫁。」
一進府門,管家迎了上來:「二小姐,老夫人和大爺在回春院等您多時了。」
周雲若一愣,祖母和伯父竟提前知道她會回來,凝思片刻,鳳眸微落,想必是蘇御和伯父打過招呼了。
剛邁進回春院,就見一家人都到齊了,見了她來,紛紛看向她,神色各異。
陳氏扶著老夫人過來,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她安然無恙,才道:「老天保佑,我的雲若福大命大,將來必有後福。」
又拉住她的手:「你放心,大理寺正在查辦劫匪一事,待查出幕後之人,咱們一定法辦了他,給你出這口惡氣。」
陳氏捏著帕子拭淚,低聲道:「往日裡也未於別人結怨,到底是誰這般狠毒,要治她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