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雲若嫁給雲舟,總比那蕭翎要強上百倍。雲舟是真心愛她,捨不得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說我自私也罷,心思不正也罷,只要能救我的孫女,我這條老命,豁出去又如何!」
老夫人說完,狠狠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與無奈都發泄出來。
周生承長嘆一聲,無力的垂下肩膀,心中對蘇御愈發生怨,既然不是真心,又為何招惹她?若不是因為他,長公主怎會盯上雲若?如今也不會落到如此難地兒!
二人都不知道,此刻隔窗有耳,裴芙悄摸悄聲的離去。
次日一早,老夫人登門謝府,一見謝家主母,便緊握其手,淚光閃爍,將事情道出。
又哽咽道:「雲若那孩子,命苦啊。只求您看在兩家舊情上,讓雲舟救救她。只說暗地裡兩家定了納妾章程,讓他向陛下上書,求一紙恩旨,放雲若出那皇家道觀吧。」
謝母聞言,神色震驚,望著老夫人斑白的鬢角,心間不由泛起漣漪。
想起自家兒子對雲若的痴情,心間隱隱有些鬆動,雲若那孩子要說人品也是好的,唯有當初拒絕雲舟這事她做得狠了些。
如今他娶妻生子,周家又來求,雖說只是個妾位,要的也不過分,可想到賢惠的兒媳,她就有些為難。
輕撫老夫人手背,說道:「此事干係重大,我需與老爺商議。只是,我那兒媳柳氏,性情溫婉,若知此事,恐怕……」
說到這裡,謝母嘆了口氣,目光中滿是猶豫與不忍。
老夫人忙道:「我知道此舉對柳氏不公,可雲若繼續留在那,性命難保,我這老婆今日就厚著臉皮,求你了~」
說罷,老夫人身子一沉,膝蓋就要觸地,謝母驚呼聲中,連忙俯身去扶,雙手緊緊攙著老夫人的臂膀,眼中滿是慌亂。
「老夫人,您這是何必呢!您這樣,可真是折煞我的命了。」
老夫人淚流滿面,聲音顫抖,仿佛風中的枯葉:「我早年喪夫,中年喪子,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她遭難啊。謝夫人,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救救雲若吧!」
「這·········」
老夫人看出她的猶豫,又道:「不瞞你說,如今已有高官要聘她做貴妾,可我不敢應啊!這世上唯有雲舟不會負她,把她交給雲舟,我才放心。」
謝母聞言一怔,這些日子,雲舟整日悶悶不樂,知子莫若母,她又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若是此時不答應,回頭雲若再嫁給別人,那雲舟知道了,可不得埋怨她一輩子,男子納妾本也無可厚非,便是自己夫君,也有兩房妾室。周家只求妾位,也不算過分。
就要開口應承,門外突然跑來柳氏的丫鬟,哭著大喊:「主母,四夫人自縊了。」
老夫人與謝主母聞言,如遭雷擊,謝母臉色慘白,雙手猛地一松,老夫人差點摔倒,幸好身旁的嬤嬤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
謝母無暇顧及,踉蹌著步伐,幾乎是跌撞著往外奔去,嘴裡還喊著:「婉兒,婉兒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老夫人身形劇烈一震,如同秋日裡被狂風吹得搖搖欲墜的老樹,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
她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悔恨與自責:「是我害的柳氏啊~我為了自己那苦命的孫女,竟害得她走上絕路,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說著,她雙手掩面,淚水從指縫間溢出,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癱軟在椅子上,悲傷得不能自己。
——
過了晨時,蘇御才來到吏部,進了官廳,周生承正在批閱昨日積壓的公文,見了他來,隨著眾官署朝他行禮,而後坐於位子上。
周生承眼底隱著怒火,臉色愈加陰沉,蘇御喚了他兩聲才抬起頭,身子未動,聲線冷硬道:「大人有何吩咐?」
蘇御微一眯眼:「聽聞你昨日來過府里?」
周生承一聽,更是氣惱他裝模作樣,別過臉,繼續翻閱公文。察覺上方射來一道冷光,他站起身子。
身旁的同僚,看了一眼蘇御的神情,忙去扯他坐下。
周生承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雙手一背,無視蘇御就往外面走。
剛走出廳門,身後就跟來一名官屬:「蘇大人,傳令你去內都堂。」
聞言,周生承冷著臉往回走,事到如今,他倒要看看蘇御還要說什麼?
進了內都堂,堂內只設有尚書的官位,蘇御面無表情地端坐在官位上,周生承匆匆行了一禮:「大人有什麼話,快些說,下官還要去道觀探望侄女。」
蘇御一聽「道觀」二字,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的疑惑,緩緩問道:「哪個侄女在道觀?」
周生承緊咬牙關,腮幫子鼓起,仿佛強忍著滿腔怒火,一字一頓道:「蘇大人,你就別裝了。若不是你,太后娘娘怎會知曉我家雲若?又怎會讓她進那清冷的皇家道觀?」
蘇御聞言,神色驟變,震驚之情溢於言表,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廳內氣氛瞬間凝固,針落可聞。
又聽周生承氣惱道:「雲若配不上你,我們又沒強求你娶她,我都將她送回平洲了,是你自己把她追回來的,如今又由著長公主暗地裡將人弄到那種地方,你們欺人太甚。」
蘇御臉色鐵青,雙拳緊握,眼神中閃爍著不可置信與堅決反駁的光芒。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筆墨跳躍,厲聲道:「你有何確鑿證據,就敢妄言是長公主所為?」
周生承脖子一梗,滿臉憤慨,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來:「蘇大人,證據?這世間之事,哪樁哪件又能全然尋得鐵證如山?若非她從中作梗,又有誰能說動太后娘娘親自下旨,將我侄女送入那清苦道觀?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人!」
周生承想不出,蘇御卻想到了一人,他蹭得站起身子,就往外走去,步伐匆匆,出了吏部,入了皇宮那深邃的宮門,一路直行,直奔皇家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