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尋安進入牢房,親自給溫瑤玥帶了飯菜,屏退了所有人。
溫瑤玥一邊吃,一邊打量著燕尋安:「你怎麼不吃?」
燕尋安溫和中帶著悲憫:「我就想看著你吃。」
溫瑤玥:「你看著很不對勁,說吧,今日在朝堂上,怎麼判決我的?」
燕尋安手背青筋凸起,聲音低啞:「很快你就知道了。」
溫瑤玥點頭,專心吃飯。
燕尋安看著空了碗筷,雙手交疊於額間,心裡劇烈掙扎。
溫瑤玥輕聲詢問:「到底怎麼啦?你說出來,我們一起商討啊。」
燕尋安猛然將碗筷全部掀翻在地,大聲吼道:「本王與你示好這麼久,你始終嘴硬,好,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溫瑤玥被掀飛的碗筷,砸中手臂,生疼生疼的,茫然又驚愕:「尋安你?」
燕尋安聲音相較於剛才更加憤怒:「別叫本王的名!來人,本王要親自給王妃上刑。」
兩名牢獄的嬤嬤,快速過來,將溫瑤玥帶出牢房,綁在十字架上。
溫瑤玥驚愕過後,是不解:「你為什麼突然變了,有什麼不能好好說?」
燕尋安拿著細長的鞭子,一鞭揮舞過來:「你害了本王姐姐,還有什麼好說的。」
溫瑤玥疼得悶哼,眼裡是不可思議和傷心:「你明明知道,不是我。」
燕尋安又是一鞭子:「現場只有你,沒有別人。韻兒那般信你,才對你沒有防備。」
接著是一鞭又一鞭。
溫瑤玥只覺得身上火辣辣的疼,疼得昏昏欲睡。
嬤嬤在一邊提醒:「王爺,王妃暈了。」
「不准再叫她王妃,叫溫氏。」
溫瑤玥迷糊間聽見了燕尋安怒意難消的話。
一盆冰涼的水,澆頭倒下,溫瑤玥被冷醒。再次睜眼,人依舊昏沉,昏沉得感受都不真切,連燕尋安揮舞過來的鞭子,打在身上,都仿佛隔了一層,才傳來痛覺。
溫瑤玥一次次昏迷,冷水一次次澆頭倒下,鞭子不停地揮舞在身上,直到最後,她一點痛意也感覺不到,徹底昏睡了過去。
燕尋安怒喝:「讓你們澆冷水,你們澆得什麼,人為什麼還沒有醒來?」
兩名嬤嬤跪下:「溫氏徹底暈了過去,醒不過來了。」
燕尋安提著一桶冷水:「本王親自來。」
說完,潑在溫瑤玥身上,溫瑤玥毫無反應。
燕尋安甩掉鞭子:「你們想辦法,讓溫氏醒過來。」
跪在地上的嬤嬤,猛磕頭:「女子本就體弱,經王爺您一個時辰的鞭打,和不停地潑冷水,壯得如牛的女子,也受不住啊。何況溫氏更是嬌養的千金小姐,縱使老奴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辦法讓人醒過來啊。」
另一名嬤嬤道:「是啊,王爺,您看溫氏,渾身血痕,沒有一處完好的了。讓她緩緩吧,或是請個,呃,醫師。」
說到最後,那嬤嬤見燕尋安冷冽的神情,聲音都小得聽不見了。
燕尋安拿起另一個鞭子,同時打在兩名嬤嬤身上:「要你們何用?」
兩名嬤嬤連連磕頭:「王爺饒命啊。」
燕尋安丟下鞭子,讓程江親自守在刑房外。
溫瑤玥迷糊間,被人餵了藥丸,清清涼涼,緩解了身上不少痛意。當她恍恍惚惚睜開眼時,高高的鐵窗,正好將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看見了自己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
刑房內,是一排排女間諜,全在被鞭刑,慘叫聲,不絕於耳。
女間諜在刑罰下,死了一個又一個,被拖走一個又一個,又來了一個又一個。
只有她,因為昏沉,暫時沒有被鞭打。
溫瑤玥努力讓自己迷糊地大腦轉動:原本按照七日前,皇上下的指令,她今日就該死了,但今日只是受刑。所以燕尋安突然的態度轉變,定和今日在朝堂上的決定有關。
所以,燕尋安這樣對她,也許是在救她。
溫瑤玥一面理智的分析,一面不可抑制地想要落淚,因為那些鞭子,是實實在在落在身上,實實在在的疼。
她的分析,更像是對自己的安慰。
第二日,刑訊又開始了。
溫瑤玥大腦始終昏沉,隔了一層感覺傳來的痛感,依舊讓她疼得額間冒汗。她昏沉得看周圍的人和物,都是朦朧的,朦朧中燕尋安停下了手中的鞭子,靠近,捏住她的下顎,塞了一粒藥丸,她又徹底沒了意識。
她仿佛墜入了一個夢裡,夢裡光線昏暗,周遭是漫天的廝殺聲,有人拿了一把閃著黑芒的劍,刺穿了她的身體,又毫不留情地將劍拔出。她疼到抽氣,抬頭看見持劍的人,是穿著龍袍的燕承宗,可燕承宗很快又變成了燕尋安。
交替出現的人,讓她茫然不知自己身處在哪一世。
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不僅有劍傷,還有數不清的鞭傷。所以,傷她的人,不僅是燕承宗,還有燕尋安。
陡然間,她心如死灰。
「小姐,別怕。」克勤感覺背上的人,在顫慄,便出聲安慰。
溫瑤玥緩緩睜眼,看著周圍倒下的一地屍體,和面前背著她的克勤,心裡感動又空落:「竟是你來救我。」
克勤獨自來劫獄,正賣力將最後一批獄卒砍殺,一躍出了大牢。
溫瑤玥感受到了外面清冷的風,她的大腦瞬間清明了許多,痛感也不再遲鈍,渾身火辣的疼,疼得無所適從。
克勤再次感受到背後之人的戰慄,安慰道:「等我們連夜逃出了皇都,我就為小姐找大夫,小姐再忍忍。」
溫瑤玥忍著痛意,發出虛弱而沙啞的聲音:「好。」
克勤在大牢里的打鬥,驚動了牢外值班的人,那些人很快圍了過來。克勤奮力躍出大理寺的高牆,騎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馬兒。
他將溫瑤玥放在身前,把自己當做肉盾,護住溫瑤玥。
馬兒一路疾馳,溫和的夜風,都變得凜冽起來,刮在溫瑤玥的身上,像是再次被鞭打般疼痛。
馬兒後面緊追著大理寺的巡捕,他們個個手拿弓箭,朝克勤這邊射來。
克勤全身心感應箭矢,一次次有驚無險地躲過。
到了都城城門,克勤棄了馬兒,帶著溫瑤玥躍上城門。
城門值守的巡夜軍,也圍了過來砍殺。
克勤護著溫瑤玥邊應對,邊靠近城牆外圍。
由於上次鶴王的人,成功將溫瑤玥帶出了城門,城門的守軍就加了倍,人員武力值也上乘了很多。克勤一人帶著傷殘的溫瑤玥,應對得十分吃力,已經身中數刀。
好在已逃到了城牆外圍,克勤吹了一聲哨響,城外門樓下,馬兒長鳴:「小姐,你只能自己逃了,都怪我,武功還不夠好,沒法繼續陪著您。」
溫瑤玥這才察覺克勤說話中氣不足,他的腰際正在淌血,這一發現,讓只浸在自己疼痛的溫瑤玥,瞬間紅了眼眶,不等她說半句話,克勤就將她扔下了城樓,馬兒精準地接住了她。
在克勤再一次的哨向下,馬兒狂奔。
溫瑤玥在月光下,看見克勤揮劍的身姿,僵硬又決絕,在那道身影即將遠得看不見的時候,那道身影突然如一片秋天的落葉,飄下了城樓,再也沒有動彈。
溫瑤玥昏沉地閉上了眼睛,心頭哽塞銳痛。
當災難一次次重複,死亡不斷上演,她對死亡便感到了麻木。所以當克勤死時,她竟悲哀的覺得是意料之中,甚至對自己的死,也提前接受。
只是心裡空落,空落得整個世界,都填不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