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後,她才開始回想自己長大的經歷,才明白,原來丞相爹爹說做不了她的主,是因為她不是丞相爹爹的女兒。
原來她身邊的人,會因為她的擦傷而被罰,是因為鶴王這個親爹,心疼她,容不得任何人對她照顧不周。
原來她的貓貓狗狗,會因為劃傷她而被送走,也是鶴王這個親爹,在護著她,不容她出現任何傷患。
原來她野花過敏,妹妹就莫名溺水,還差點死掉,竟是鶴王這個親爹,對妹妹的報復。
所以,丞相爹爹在妹妹溺水生死不明地時候打她,所露出的恨意,也不是對她,而是她身後的親生爹爹鶴王。
她突然之間,對丞相爹爹給予的冷漠,對妹妹表現的疏離,都釋然了。
因為錯的不是妹妹和丞相爹爹,而是她的身份:她根本不是相府的嫡女,而是私生女。
她占了妹妹的身份,成為皇都第一貴女。
而妹妹卻因為她的存在,只能被稱為皇都貴女,卻不能稱為第一,還時常被稱作相府庶女。
原來,她一直欠妹妹的,欠丞相爹爹的。
重活一生,她只想報復上一世負了她的澤王,只想身居後位,成為掌握自己命運的人,而不是被人隨意指去和親的弱質女流。並順帶護著她虧欠過的人,所以她願意將親爹為她尋的夫君,親自送給妹妹。
可終究事與願違,她中毒了。
命不久矣之時,臭鼬用體內的真氣,與她対掌,幫她將毒逼入身體的一個角落,不讓毒擴散。
在対掌的迷糊間,她又看見那個看似很俊的臉,那模糊的輪廓,模糊的感覺,都很像。
許是迴光返照,她在迷糊間,逐漸清醒,看清了模糊的輪廓,竟然是,臭鼬。
被圍在外面的臭鼬,聽到洞內溫瑤玥的嘶吼後,再也不管不顧程江一群人往他身上刺來的刀和劍,直往洞裡猛衝。
程江見臭鼬傷重,不會再對王爺造成威脅,且臭鼬必須活著接受審查,就讓所有人,停了手。
臭鼬衝進洞內,將溫瑤瑞從溫瑤玥手中搶過去,不顧主僕身份,將溫瑤瑞抱在懷裡,將體內僅剩的真氣,輸入溫瑤瑞的體內,試圖再次壓製毒的擴散,可是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了,毒已經擴散,臭鼬心慌不已:「主子,瑞兒,你再忍忍。」
臭鼬剛要抱起溫瑤瑞,就見溫瑤瑞從袖子裡,拿出一枚精緻的小匕首,遞到臭鼬面前問:「那年,從寺廟回家途中,大雨滂沱,將我抱離馬車,與我一夜的人,是不是你?」
臭鼬的手,開始劇烈抖動,心臟猛烈跳動,他那禁忌又壓制的愛,被愛著的人發現了:「我,對不起。」
溫瑤瑞被擁在臭鼬懷裡,她清楚地聽見了臭鼬強有力的心跳,用另一隻手,吃力地取下臭鼬的面具,一張輪廓分明的俊顏,展露在大家面前。
溫瑤瑞記憶里,那旖旎一夜的臉,逐漸清晰,與眼前這張俊逸的臉,重合:「真的是你。」
原來,她愛錯了人,才會誤以為自己被辜負,才會恨錯了人。
原來,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一直在她身邊,她笑了:「我不入父親溫家、不入母親秦家、不入鶴王賀家、也不入皇室皇陵,只入你選的墓地。臭鼬,來生見我時,不要帶面具。」
溫瑤瑞雙手無力垂落。
臭鼬眼淚決堤,快速撿起匕首,抱起溫瑤瑞,就要往洞外走。
燕尋安一劍攔住臭鼬:「說出事情原委,交代長樂安公主下落,否則你走不出這裡。」
臭鼬此刻覺得任何使命,都沒有懷裡之人重要,便和盤托出:「瑤瑞與太子三朝回門時,曾順道去國舅那兒落腳喝過茶,國舅便是那時給太子和太子妃都下了毒。」
所有人都震驚。
燕尋安:「所以,國舅說若我父皇不放過他滿門,就會再死的一子,是太子。」
臭鼬點頭。
所有人再次被驚住。
太子可是國舅元征的親外甥啊。
臭鼬接著道:「因為您和禹王被皇上的暗衛保護得嚴實,也不與國舅親近,所以國舅才將毒,投給唯一能接近的太子,讓太子成為保他元氏滿門的護身符。之所以順便也給太子妃投毒,是因為他們是想讓元琴琴做太子登基後的皇后。
鶴王在半月前,得知我的主子中毒,為救我主子,不得不計劃拿澤王妃的全部血液,換掉我們主子的體內帶毒的血液。試圖用這種換血的辦法,延緩我主子的性命半年,利用半年時間,為主子尋找救命之法。
可主子不願意用澤王妃的命,換她半年生機。」
溫瑤玥聽得心如刀割。她恨國舅,恨權利的爭奪!
燕尋安皺眉:「那公主呢?為什麼也在你們的計劃里?」
臭鼬:「因為鶴王想要用公主,引誘您和禹王,一起去營救公主,在營救的途中,設伏殺了你們,讓太子成為唯一登基人,這樣我的主子,就能成為皇后,然後以皇后的身份,舉一國之力,尋天下醫士,救我主子。若是你們在設伏途中,沒有被殺死,也可趁你們都不再都城時,逼皇上禪位太子,這樣,我的主子一樣能成為皇后,後面救主子的事,就順理成章。」
大家都明白了,怪不得鶴王會孤注一擲,啟動皇都所有暗棋,原來所圖甚大。
燕尋安依舊不放臭鼬走:「長樂安公主,現在在哪兒?」
臭鼬回答:「為防止你們成功找到公主,公主沒有被送去東淵,而是在北冥的路上。走的是通往魚山鎮的民間小路。」
燕尋安放下劍,示意了程江暗中跟著。
臭鼬忙帶著溫瑤瑞離開。
秦妍在臭鼬身後泣聲:「一定要救活她。」
溫瑤玥跟著臭鼬小跑幾步出了洞穴,看著眨眼消失的臭鼬背影,心裡荒涼如這深秋的山,到處都是落敗的枯葉,沒有半點讓人眷戀的生機。
燕尋安站在溫瑤玥身後,他知道此時,他該陪著溫瑤玥。但溫瑤瑞瀕臨死亡,韻兒在溫瑤瑞死後,對鶴王就失去了價值。
所以,他必須趕在溫瑤瑞咽氣之前,救回韻兒:「瑤玥,我,」
燕尋安看著神情悲戚落寞的溫瑤玥,有些說不下去。
溫瑤玥卻平靜地開了口:「你走吧,去救韻兒,別誤了時間,到時候後悔就晚了。」
燕尋安再一次因為被理解,而觸動:「好,你等我回來。」
轉而對溫裴欽夫婦道:「岳父岳母不只有嫡長女,本王的王妃,也是你們的千金貴女。」
燕尋安本來是讓溫裴欽夫婦來規勸溫瑤瑞,放了溫瑤玥,還溫瑤玥一個清白的。
如今變成這樣,希望溫相夫婦,能化掉溫瑤玥滿面的愁容。
燕尋安留下十來人,護衛溫瑤玥的安全,對溫相夫婦行了拜別禮,便對溫瑤玥道:「等我回來,再與你細說,等我。」
溫瑤玥垂下眼瞼,沒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快些走吧。」
燕尋安明顯感受到了溫瑤玥的疏離,以及兩人之間產生的隔閡。可時間緊迫,他不得不出發了。
燕尋安踏馬而去,回頭了幾次,溫瑤玥沒有一次看他,他也只看見了溫瑤玥那融入滿山枯葉的背影。
他莫名的心慌,似乎這一次的分離,不再是跨越東淵邊境的大軍,就能相逢的。
嫡姐吐血虛弱的樣子,在溫瑤玥的腦海揮之不去。她仿佛魔怔了般,看見小時候的嫡姐,一個人落寞地坐在湖對岸的鞦韆上,看她玩鬧。
玩鬧的她,停下瘋跑的腳步,看見小時候的嫡姐,滿身落寞的神情,孤零零的在鞦韆上,晃啊晃,晃成了長大後的嫡姐,長大後的嫡姐漂亮、端莊、嫻靜,似乎什麼都變了,但那滿身的落寞,藏在嫡姐的冷笑里,如黑夜裡的倀鬼,一點點將嫡姐吞噬。
「啊!」
溫瑤玥覺得畫面里的嫡姐很痛很痛,痛得她的心,都跟著疼痛得受不了。
溫裴欽大喊:「玥兒,玥兒,你怎麼了?」
溫瑤玥被喚回神智,茫然又苦痛地看著爹爹,強烈質問:「嫡姐為什麼不願意入我們溫家,也不願意入母親秦家的埋骨之地?嫡姐一直以來,對我的冷漠,是不是因為恨你們?你們對她做了什麼?她提到了不入鶴王賀家的墓地,嫡姐和鶴王,究竟是什麼關係?」
溫裴欽見女兒眼眶血紅,卻強忍著眼淚,心裡如萬千針扎:「玥兒,你要不先哭一哭,別把自己憋壞了。」
溫瑤玥渾身都是得不到答案,就死磕的狠勁,她怒吼:「嫡姐都活不了了,你還要瞞著我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