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祖指責:「祁世子明知道曲公子早不碰琴了。
祁司南悠然笑道:「所以才因久未聽見曲大少的高山流水,才特意邀請啊。」
溫瑤玥昂首闊步地進了亭子,坐在古琴前:「我來彈於世子聽。」
「哦?」祁司南發出不看好的質疑之聲。
溫瑤玥冷笑,雙手撫琴,弦音乍動,如戰鼓初擂。輕攏慢捻間,似伏兵隱於草木,危機暗涌。俄而再響,金戈交鳴,琴韻起伏跌宕,驚心動魄。
眾人都聽呆了,仿佛置身於鐵戟沙場,揮刀斬馬的快意廝殺里。
原本壓抑的曲懷楓,如釋放了血性,渾身舒暢。
溫瑤祖一派孩子心性,只覺得好聽:「哥哥好厲害。」
祁世子驚嘆,雙手擊掌:「溫大公子必有名師指點,加聰慧,才能有如此造詣,當得起本世子的琴友,本世子願交溫大公子這位朋友。」
「我不願意。」溫瑤玥彈一曲,是為曲懷楓對她們姐弟的款待和相送,博一分顏面作為回報。
祁司南和他的隨身小廝們都愣住了,在南辰,除了曲家直系的幾個人外,還沒人敢這麼扶他面子。
溫瑤玥超然物外,轉身要離開,曲懷楓突然竄到她面前,握住溫瑤玥雙肩,深情又幽怨:「芳華,不要走。」
溫瑤祖一把推開曲懷楓:「你又魔怔了,這是我哥哥。」
曲懷楓被溫瑤祖的大力,推倒在地,才猛然從琴音里回神:「對不起,我,」
曲懷楓起身,關切地問溫瑤玥:「瑤斬,我沒嚇到你吧?」
溫瑤玥直覺曲懷楓的過往複雜沉疴,不想過分與他來往:「你還是叫我溫瑤斬吧。」
曲懷楓哀怨:「為什麼要叫得這般生疏?」
溫瑤祖也不明白:「對啊哥哥,為什麼?我們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
溫瑤玥:「因為我爹不允許我結交男性朋友。」
溫瑤祖想起姐姐跟他說過男女大防:「哦,懂了。」
轉而對曲懷楓道:「懷楓沒關係的,我們還是好朋友。」
曲懷楓三分苦笑地回應溫瑤祖,七分期盼地看著溫瑤玥,寵溺道:「好,都聽你們的。」
三人抬步離開亭子,祁司南閃現在溫瑤玥身側,非常輕的道:「你被看上了,你完了。」
溫瑤玥甩手一巴掌,竟敢貼她這麼近。
祁司南一個華麗旋轉躲開,笑得隨性灑脫:「有才華,有樣貌,有個性,很吸引人,可惜了。」
溫瑤玥瞪了一眼祁司南。
曲懷楓故意停留在溫瑤玥身後,讓溫瑤玥先走,自己也抬步走的時候,回眸帶著森寒的敵意,看了祁司南很久。
溫瑤玥和溫瑤祖與曲懷楓告別後,兩人進入山林,來到溫泉處。
「哥哥要不要一起泡。」
「嗯,」溫瑤玥在想祁司南說的話,『你被看上了,你完了,』難道她如此精心的男裝,就連聲音都刻意憋粗了些,還是被看出是女子?
「哥哥你倒是脫鞋啊。」
溫瑤玥回過神:「我脫鞋幹什麼啊?」
「你答應一起泡啊。」
溫瑤玥狠狠拍了溫瑤祖胸口:「跟你說了,男女大防。」
見姐姐要離開,溫瑤祖將人拉住:「我上次泡在溫泉里,你不是也泡腳了嗎?」
「那是因為我當時沒看見你,知道你在後,我不是立馬走了嗎?」
說完,溫瑤玥想起上次溫瑤祖一眼看出她是女子,不禁問:「瑤祖,上次我也穿的男裝,街上的人都沒認出我是女子,你是怎麼知道叫我姐姐的?」
「因為我看見你光著腳了啊。男人的腳,沒有姐姐光滑小巧。」
溫瑤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今天也是刻意加大碼的,無法從這一點看出她是男子。
其實溫瑤玥不知道的是,祁世子知道曲懷楓喜好男風,才會說穿男裝的溫瑤玥被看上了。只是溫瑤玥以正常男女視覺看待『被看上』一詞,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
溫瑤玥想不通,也就不想了:「那芳華又是誰?」
「是百花城第一琴師的女兒,已經死了,聽說懷楓曾經求娶過琴師的女兒芳華。芳華死後,懷楓消失了一年多。」
溫瑤玥大致明白了,被曲懷楓將自己魔怔成芳華,確實不太好。這個懷楓,她一定不要再見:「行了,你泡吧。」
溫瑤祖已經解開了腰帶,露出了胸膛,還非拉著溫瑤玥不可。
溫瑤玥氣得猛一甩手,沒甩開,溫瑤玥反身一腳將溫瑤祖踹進水裡:「男女大防必須守!」
沒了溫瑤祖拉著溫瑤玥,溫瑤玥很快來到溫泉外面。
溫瑤祖噗通落入水裡,灌了好幾口水,浮出水面後,大感委屈:「我那麼喜歡你,你卻踹我,我回去要告訴娘。」
溫瑤玥心塞,我人高馬大的弟弟啊,竟然還在斷奶期求庇護。
溫瑤玥在溫泉外四周邊觀賞,邊等溫瑤祖,她看著看著,突然想起她小時候,來過這裡。
那遙遠的記憶,因為場景的還原,而清晰起來。
那時她三歲多,爹爹帶著她來到南辰。看望在溫泉旁生了小弟弟的娘,小弟弟生下來體弱,身體烏紫,一離開溫泉,就會氣息微弱,一副養不大的病弱樣子。
爹爹就命人在這溫泉的盡頭,修了一間極小的小屋,又命人移栽了很多的大樹在溫泉方圓百里,溫泉處更是被大樹和石頭,遮擋得密不透風,外人絕找不到這裡。
溫瑤玥為了求證自己真的有這段記憶,跑進溫泉池邊,順著池邊,走到溫泉的盡頭,真的看見了那間小屋。
當初因為爹要來南辰看娘和弟弟,帶著她從皇都途徑了魚山鎮,又繼續前行,來到了這裡。
因為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所以冥冥之中,她傷心之時,選擇來了南辰,又路過了魚山鎮,來到了這裡,再次見到了長大的弟弟。
時光流逝的不僅僅是生命,還有輪迴。
溫瑤玥見溫瑤祖靠在溫泉邊沉沉睡去,估計會睡很久,便率先離開了。
離開時,拿出密令,讓燕承恩的人,看護著溫瑤祖。
溫瑤玥來到村寨子,正愁如何到達寨子圓心時,燕尋安從身後出現,摟著溫瑤玥避開人群,回到了雅清院。
溫瑤玥落座在桌前,喝了一杯茶水解渴。
燕尋安也坐下:「你喝酒了?」
「是果酒,醉不了人。」
「出門在外,不要喝酒,尤其是女子。」
溫瑤玥別過臉,最不喜聽說教。
燕尋安也知道溫瑤玥性子,便將習慣性的規矩,改成關心:「我是擔心你喝多了出事。」
「嗯,知道了。」溫瑤玥不咸不淡接了一句。
燕尋安想著昨晚意猶未盡的事,耐著性子不將溫瑤玥惹急眼,尋著溫瑤玥在意的話題問:「瑤祖呢?」
「在泡溫泉呢。」
「你留他一個人,放心嗎?要不我安排人去護著他。」
「不用,承恩的人守著的。」
「承恩來了?」燕尋安蹙眉。
溫瑤玥以為燕尋安是知道的,原來:「你不知道啊。」
燕尋安不悅:「所以瑤祖歸還給你的密令,是承恩的?」
「對呀,不然你以為是誰的?」
燕尋安以為是岳父的,這才沒問。現在知道了,是真的生氣:「瑤玥,你之前收崔友臣的私章,現在接受承恩密令,你是我的王妃,有什麼需要給我說,不要接受別的男人的物件,這是女德。」
「女德?」溫瑤玥冷笑,「王爺,我當初沒錢時,為了救韻兒,才將所有鋪面交到崔友臣手裡,崔友臣禮尚往來給了我印章。而那時,你正因為韻兒而絕食呢,絕食醒來後,提著劍就來殺我了。」
燕尋安那時不愛溫瑤玥,滿心都是韻兒,確實理虧:「本王以後不會了。」
溫瑤玥不解氣,聲音都是苦澀的:「我在皇都日夜難眠等你回來時,你去救韻兒了。我為了活下來,獨自來了南辰時,是承恩給了我照顧。而你,還在救韻兒的路上呢。」
燕尋安愧疚溢滿:「對不起。」
溫瑤玥越說越委屈:「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憑什麼不讓我接受別人讓我活下去的饋贈,接受了這些物件,我依舊是清清白白的,你卻連女德都搬出來了。規矩那麼多,你去找中規中矩的人啊。」
燕尋安真懊悔自己來這麼一句:「瑤玥,別生氣,我以後都不提了。」
此時嬤嬤剛好進來,見小姐生氣,姑爺哄著,一臉姨媽笑:「這是夫人讓老奴端來的月子品,請小姐趁熱吃。」
溫瑤玥疑惑:「誰買的?」
嬤嬤回答:「是藤花婆婆說昨日嚇著小姐您了,今日賠禮。」
溫瑤玥直覺沒必要因為搶看了她的鐲子,就大老遠送這三碗月子品,這可值一兩銀子呢。
嬤嬤看出溫瑤玥猶疑,溫和笑道:「藤花婆婆是清塘城有名的善人,她一貫也是這般講禮的作風,小姐放心吃,吃了保管珠圓玉潤,臉色緋紅,於生子更是有利的。」
「呃,謝謝嬤嬤,您去伺候我娘吧,」溫瑤玥聽到最後一句,很是窘迫。
嬤嬤笑著離開。
燕尋安對最後一句,深感喜歡,盯著溫瑤玥道:「瑤玥趁熱吃。」
「我吃飯沒有規矩,王爺看不習慣的,還是先離開吧。」
燕尋安豎起三指:「我發誓,我再也不談規矩,一定保護好你。」
有了嬤嬤的話後,溫瑤玥真沒法在燕尋安面前,泰然自若地吃這些月子品:「王爺出去大半天了,也該吃些東西,休息休息了。」
燕尋安若有所思:「嗯是的,該休息休息,你等我。」
燕尋安的興奮,讓溫瑤玥直覺不妙,又說不出哪裡不妙。
溫瑤玥吃完了月子品,頓覺得吃撐了,還犯困,但嬤嬤讓小廝已經將水放滿了浴捅,便舒舒服服泡了個澡,躺在了榻上小憩。
燕尋安在廂房洗得乾乾淨淨,舒舒爽爽地來找溫瑤玥,見溫瑤玥睡得很沉,他輕晃溫瑤玥,溫瑤玥一點反應也沒有,許是太累了。
燕尋安不能執意將溫瑤玥吵醒,頓覺得好失落。
到了晚上,溫夫人火急火燎地來找溫瑤玥,打著手語,嬤嬤解釋:「瑤祖還沒有回來,瑤玥是和瑤祖一同出去的,想要問問瑤玥,瑤祖在哪裡?」
燕尋安內心喜悅,這不就是一個光明正大叫醒溫瑤玥的機會嗎?
「瑤玥,瑤玥,瑤玥。」
在燕尋安一聲比一聲大的呼喚聲中,溫瑤玥才悠悠轉醒:「怎麼啦?」
「岳母問你瑤祖在哪兒?」
「在溫泉,不是告訴過你嗎?」
燕尋安故作才想起:「岳母啊,您找人帶路,我派人去將瑤祖接回來。」
溫夫人急切地點頭,和嬤嬤一起隨著程江出了雅清院。
燕尋安回到榻前:「瑤玥別睡了,你還沒吃晚飯呢。」
然而溫瑤玥又睡得死沉死沉。
燕尋安鍥而不捨:「晚上了,該対掌解毒了,瑤玥。」
一連幾聲,聲聲拔高,溫瑤玥毫無反應,睡得極為香甜。
燕尋安望著秀色可餐的妻子,真是要把自己憋廢了。
一定是那果酒的後勁,該死的果釀,他的洞房花燭夜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