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問出口時,陸戰已是滿臉寒霜。
他定定地看著韶驚鵲,心情尤其複雜,說不清自己問出這個問題究竟是想得到一個怎樣的答案。
陸戰的眼神里充斥了太多情緒,讓原本直視他雙眼等待答案的韶驚鵲莫名有些心慌,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始亂終棄的負罪感。
可……可她也不是故意睡他的呀,那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在做春夢呢……
因為一場意外,就要和一個陌生人結婚過一輩子嗎?
韶驚鵲自認過錯,可實在也下不了決心因為愧疚,就做出這麼重大的人生決定,而且萬一不久之後她和越飛螢就找到辦法回現代了呢?
要是真結了婚,那到時候她又該作何選擇呢?
韶驚鵲想來想去,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答道:
「陸營長,謝謝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一個負責任的好人,可我……不能和你結婚。」
雖然提前猜到了被拒絕的可能,陸戰的臉色還是不可遏止地白了一瞬。
他看著韶驚鵲很是為難的表情,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為什麼?是我不夠好,還是……」
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受傷神情,看得韶驚鵲心裡一陣揪痛,暗自痛罵自己真是作孽啊,看把人傷成什麼樣了!
她連忙解釋道:
「你很好,不是你的問題,是因為……因為那只是一場意外,大家都不想的,而且我的責任更大,你不用為了那場意外產生必須對我負責的想法,你今天對我的幫助已經足夠了。」
聽到「意外」兩個字,陸戰的心仿佛被人拿針狠狠扎了一下。
他記得事後韶驚鵲問他的第一句話,也記得她當時驚訝錯愕的表情,可他沒想到兩人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的情況下,韶驚鵲仍然選擇不接受他。
意外……大家都不想的……這些字眼像鋒利的刀刃來回在他的心上劃拉。
陸戰眼裡的光黯了下來,他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可笑至極:
「我知道了。」
這個房間他沒法再多停留一秒,呼吸間聞到的淡淡香氣都像是一直在將他的自尊心狠狠灼燒。
看著陸戰沉默離開的背影,韶驚鵲心裡莫名生出一絲空落落的感覺。
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回頭卻發現陸戰的戶口本還放在桌上,連忙拿起來追出去,哪裡還看得到陸戰的身影。
前台服務員見她一臉急色地跑下來,連忙叫住她:
「嫂子,嫂子!」
韶驚鵲只能站住腳步,不知道前台服務員叫住她有什麼事。
「嫂子,剛才陸營長走的時候交代了,讓我幫你準備一套洗漱用品,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一起給我說,千萬別客氣。」
前台服務員從櫃檯里拿出一個洗臉盆,裡面裝了水杯、牙膏、牙刷、毛巾和一小塊肥皂,一起遞給了韶驚鵲。
「謝謝啊……其他沒什麼要的了,麻煩你了。」
韶驚鵲接過東西,只覺得手上的重量壓到了心上似的,讓她心裡悶得慌。
「不麻煩,這些東西都是陸營長一一交代的,我就幫忙到庫房裡拿一下。」
看著她,前台服務員還是一臉的羨慕:
「嫂子,要不是沾你的光,我可沒機會見到陸營長還有這麼鐵血柔情的一面,他平時在咱們團部可凶了,是出了名的冷麵閻王,戰士們都怕他,恐怕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原來陸營長的溫柔都給嫂子你一個人了!」
韶驚鵲聽得耳朵發燙,只能用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呵呵,是嗎……那什麼,我的行李還沒收拾完……」
服務員立馬善解人意地說道:
「嫂子你先忙,早點收拾完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好容光煥發地和陸營長領證去,到時候別忘了給我們發喜糖啊!」
韶驚鵲尬笑著,逃跑似地腳步飛快上了樓。
直到洗漱完躺到床上,原本準備舒舒服服徹底放鬆睡一覺的韶驚鵲卻意外睡意全無,腦海里不斷出現陸戰的身影:
黑暗中兩人纏綿交錯的火熱,路燈下他一臉嚴肅的質問,偶爾偷偷上揚的嘴角,突然黯淡的眼神,落寞離開的背影……
她使勁甩了甩頭,又將頭深深埋進枕頭裡,可任憑她怎麼扭動,腦子裡那個冷峻挺拔的身影也總是揮之不去。
在床上來回折騰了許久的韶驚鵲不斷安慰自己:
「沒事的,沒事的,這就是平時虧心事做少了,不習慣,以後做的虧心事多了,就習慣了。」
「他身材那麼好,過目不忘很正常,跟好不好色沒關係……」
「等時間長了,他就知道當時被拒絕有多幸運了,這麼好的條件,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
……
第二天一早,韶驚鵲頂著一對黑眼圈下樓。
前台服務員已經換了人,可很顯然在交班的時候,前任已經將這個有關陸營長的驚天大瓜一起交接給了現任。
現任服務員看向韶驚鵲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善,打量審視的意味十足。
而一晚上都沒睡好的韶驚鵲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她被腦子裡揮之不去的畫面和過不去的良心折磨得心力交瘁,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馬上找到越飛螢——
她急需從越飛螢那兒得到開解和力量。
從小到大,兩人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互相之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再難以啟齒的話題也可以在對方面前侃侃而談。
韶驚鵲堅信,越飛螢一定能夠幫助她驅散陸戰這個「心魔」!
前台服務員見她精神萎靡地出了大門,立馬轉身和其他人蛐蛐起來:
「這就是王芳說的那個陸營長未婚妻?眼睛下面吊著那麼大兩個黑眼圈,氣色看著也差,哪裡有她說的那麼漂亮?」
「嘖嘖,沒想到陸營長什麼都好,就是挑人的眼光不怎麼樣!」
「可不是麼,還沒咱們小麗好看呢,真是可惜了……」
大門背後那個叫小麗的服務員眼裡含著淚,死死咬著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一直盯著韶驚鵲離開的背影,指尖早已在手心攥出深深的印記。
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憑什麼是陸營長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