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羽在筆記本上寫下韶驚鵲的名字,用筆重重圈了起來,又在她與陸戰之間畫上了一個問號。
雖然這幾天和韶驚鵲相處過程中,沒有發現她有行為反常的舉動,可正是因為她太過「正常」讓宋陽羽有些不解。
這幾天報紙上鋪天蓋地都在報導豫省水災的傷亡情況,死亡人數也在一天天激增,最開始那些宣布失聯的人在三天後也加入了死亡人數的統計當中。
可韶驚鵲今天還在跟他說,陸戰會回來和她一起參加她朋友的婚禮。
她這麼篤定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她在自欺欺人,還是另有隱情?
宋陽羽明知道陸戰所在的安豐鎮已被洪水完全淹沒,陸戰不可能會在後天出現在婚禮現場,但這個結果他不能也不想提前告訴韶驚鵲。
他放下筆,再次陷入沉思......
......
天空中仍舊連綿不絕地下著雨,只不過雨勢較洪水爆發前幾天已經小了許多。
山頂的密林里已經平整出一小塊平地,樹枝之間也搭上了草棚,形成了一個簡易的臨時避難區。
安豐鎮醫院的劉醫生眉頭緊鎖地將剛量完的溫度計使勁甩了兩下,再次塞進了雙目緊閉,嘴唇發紫的陸戰腋窩裡。
他已經在用樹枝架起來的行軍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完全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一連長馬軍急切地問道:
「劉醫生,我們營長的燒退下去了嗎?」
劉醫生長嘆一口氣,一籌莫展地搖了搖頭。
陸戰的傷實在太重了,被抬回來那天他被叫過去救人時,第一眼以為人都已經沒了,只見陸戰渾身上下都是往外汩汩冒血的血窟窿,嘴唇白的發青,呼吸更是微乎其微。
好在轉移時有戰士幫忙背負物資,臨時的避難區里還有些能派上用場的藥。
他緊急消毒替陸戰處理了出血量大的傷口,又讓戰士們找來較直的樹枝捆成一個個直板的形狀,及時替陸戰固定了位置,防止他身體移動時斷裂的骨頭戳傷內臟,如果在這時候引起大出血,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了。
劉金才當時一陣後怕,要不是聽了馬軍的話,用帆布將營長平放在上面抬回來,只怕已經在無意中讓營長傷上加傷了。
臨時避難區的藥物有限,這幾天的連日暴雨讓所有人的衣服都沒幹過,一些體質比較差的老人和小孩已經開始生病,到處都能聽見咳嗽的聲音此起彼伏。
藥物已經用得七七八八,更關鍵的是陸戰需要的抗生素和消炎藥已經見底,剛有所好轉的陸戰又開始發高燒,整個人像個滾燙的火球,已經燒得開始時不時說胡話。
劉醫生手邊沒藥,看著陸戰傷情越來越嚴重,生命體徵一點點減弱卻無計可施。
那個被他們救回來的姑娘是鎮醫院的護士,叫陳春燕,救回來不久後人就醒了,身上除了一些皮外傷之外,沒有其他大礙。
得知陸戰為了救自己,獨自一人與黑熊搏鬥身受重傷後,她便每天都守在陸戰身邊照顧他,不分晝夜地協助劉醫生幫陸戰處理傷口換藥,做得倒是細心妥帖,讓劉金才等人也不好意思開口責怪她,就當她是在將功贖罪了。
照顧幾天幾夜的人,眼看著好轉了,又出現發燒的危險信號,她一下便哭出了聲:
「劉醫生,你一定要救救陸營長,他都是為了救我才受這麼重的傷,要是他死了,我還有什麼臉活下去啊......」
劉醫生滿臉無奈,對哭得泣不成聲的陳春燕開口道:
「春燕,你是護士,你應該知道我的難處,更何況陸營長豈止是救了你一個人,他救了咱們全鎮的人,我要是能救他,怎麼可能不救?」
「現在別說是藥,我就是想給他補充點營養,讓他支撐下去都做不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救援,就怕陸營長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了。」
馬軍心中悲痛,他強忍著泛熱的眼眶,拉住劉醫生的手:
「劉醫生,您再想想辦法,需要什麼跟我說,我一定想辦法找來,洪水的水位已經退了不少,救援部隊肯定很快就到了,不能讓我們營長就這樣犧牲啊,他才二十幾歲,正是大好的青春年華,還有光明的前途在等著他啊!」
劉醫生如何不覺得可惜,可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沉吟了片刻才為難地說道:
「馬連長,你們還是先想辦法怎麼儘快聯繫上救援部隊吧,沒有藥,我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另外,陸營長現在的身體每天就喝點小米粥,營養肯定跟不上,他能堅持到現在多虧了之前身體強健,有個好底子,要是再不補充點有營養的食物,只怕人只會虛弱得更快。」
「你們想想辦法,沒有藥,看能不能弄些有營養的食物來給他補補身體,總是有好處的。」
馬軍眉頭緊鎖,他也想給陸營長弄些有營養的食物,可他們被困在山上已經好幾天了,群眾加戰士近三千人早已把背上來的糧食吃得差不多了,那粥也是熬得一天比一天稀。
他琢磨著,如果再過兩天還是等不來救援,恐怕就連這碗清湯粥都吃不上了。
因為擔心樹林裡那隻黑熊再傷人,這些天大家也不敢走遠,附近能抓的野兔、山雞什麼的早被抓了個一乾二淨,上哪兒去給陸營長弄有營養的食物也是個難題。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艱難地點點頭,轉身去找劉金才。
劉金才正和通訊組的戰士一起全力維修被大雨淋壞的機器,見他一臉嚴肅地走過來,連忙問道:
「老馬,營長怎麼樣了?」
馬軍沉默著搖了搖頭,開口問道:
「發報機和電話能用了嗎?」
見他搖頭,劉金才一臉失望,也跟著搖了搖頭:
「發報機裡面進水了,泡了一天才發現,現在這天氣也幹不了。」
聽著他的話,馬軍心裡就像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又看向另外一台保持乾燥的機器:
「這個無線電通訊設備呢?」
通訊員回答道:
「報告連長,我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這林子太密,完全把信號屏蔽了,我們想發送信號也發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