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勝男氣沖沖地走出指揮室,走出幾步又氣沖沖地倒回來。
她把手裡的藥給到門邊的警衛員手裡,漲紅著臉叮囑道:
「……他血壓高,沒這麼快降下來,這藥還得再吃兩次,麻煩你每隔四小時提醒他吃一次。」
「行,知道了,樊醫生。」
警衛員看著樊勝男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無奈地撇了撇嘴。
他真就奇怪了,樊團長為人公平正直,樊醫生也親切隨和,明明兩個人單獨都很好說話,可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只要一碰頭,話說不上三句准得吵起來。
他拿著藥進門,樊英光虎著一張臉:
「人跑哪兒去了?報告打了嗎?算了!我還是直接打電話快點!」
......
第二天一早,天空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劉金才和三個戰士披著雨衣踏進了密林,他們這次的目的是找到石頭和通訊兵小戰士,確認任務有沒有順利完成,如果兩人真的不幸出了意外,他們也要盡力找到無線電設備,再做一次聯繫指揮部的努力。
四人在密林中朝著雷公岩的方向一路搜尋,走到接近密林中央的位置,忽然發現前方樹叢中有動靜。
這次幾人提前做好了準備,一個眼神交換之後,幾人迅速放低身形,每個人都把腰間的短刃拔了出來,警惕地放在身前,專注地盯著那處異常晃動的樹叢。
不一會兒,一個個頭不高,黑乎乎一團的東西從樹叢中爬了出來。
離它最近的一個戰士以為是某種野獸,跳起來就要一刀紮下去,千鈞一髮之際被劉金才大聲喊住:
「停手!是人!」
那團「東西」聽到劉金才的喊聲,這才反應慢一拍地抬起頭,眼神呆滯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密林中的幾個人,顯然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劉金才一見他,頓時驚喜過望,上前一把摟住他的肩頭:
「怎麼是你?石頭呢?在後面嗎?」
原來那團「東西」正是披著黑色雨衣的通訊兵小戰士,他一路摔了不少跤,渾身上下都是泥土和枯枝爛葉,剛手腳並用地從樹叢中鑽出來,兩隻眼睛紅腫著,有些看不清面前來人是誰,腦子裡也像攪了漿糊一樣,幾乎快要停止思考。
劉金才見他跟傻了似的不回話,自顧自抻長脖子往後看:
「石頭人呢?他咋還落到你後面去了?」
其他幾個戰士見到通訊兵小戰士也很高興,急切地問道:
「怎麼樣?無線電信號發出去了嗎?」
聽到幾人問起任務,通訊兵小戰士愣愣地點了點頭:
「郝排長說......發出去了......」
「那太好了!」
劉金才高興得一巴掌拍在他肩頭上:
「發出去了,大傢伙兒就有救了啊!你還喪眉搭眼的幹嘛!問你話呢,石頭呢?你倆小子可以啊,回去肯定至少得被記個三等功!」
通訊兵小戰士差點被他一巴掌拍倒,晃晃悠悠地站定了之後,一抬頭眼淚花兒在眼眶裡打轉。
這架勢可把劉金才給整懵了,這傢伙被他一巴掌給乾哭了?
他也沒使多大力氣啊?
「問你話呢,你哭啥啊......」
劉金才話沒說完,突然心裡咯噔一下,頓時變了臉色:
「石頭出事了?!」
他就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了,以他對石頭的了解,要不是萬不得已,根本不可能讓通訊兵小戰士一個人穿越密林往回走。
通訊兵小戰士像是這才回過神來,認出來人是誰,突然大哭出聲:
「劉連長,你們可來了,郝,郝排長他不行了......嗚......嗚......」
小戰士的話像是一記驚雷劈在了劉金才頭上,郝石頭真出事了?!
「你先別哭!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小戰士抽泣著說道:
「郝排長昨天爬上雷公岩去發送無線電信號,結果遇到一道閃電劈在了雷公岩上,他就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我找到他的時候還好好的,能說話,還能笑,還說天一亮就出發迴避難區。」
「結果......結果今天早上,我跟他說話,他,他就沒反應了......」
「我一個人搬不動他,只能自己一個人往回走,想快點迴避難區找人來救救郝排長。」
「可我太笨了,明明郝排長教了我這麼多方法,但我卻還是在林子裡走一步摔一跤,半天都走不到避難區......嗚嗚......」
通訊兵小戰士哭得前言不搭後語,劉金才聽得心中焦灼,只能大致猜到石頭現在的情況肯定不好,必須得儘快把他帶迴避難區醫治。
「我們就是來找你們的!走,趕緊帶我去找他!」
小戰士一個勁兒點頭,看到了劉金才幾個人,就像看到了希望。
在他的帶領下,劉金才幾人找到了躺在平台上的石頭,他身上被小戰士用雨衣蓋著,明顯破損的無線電設備就擺在他身旁。
看著石頭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劉金才喉結上下滾動,心頭一陣發緊,探過去準備掀開雨衣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他一咬牙,一把掀開雨衣,只見雨衣下石頭的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嘴唇上血色褪盡,胸前幾乎看不出有呼吸上下起伏的動靜,連手指尖都被雨水泡發白了,整個人看上去完全沒有一點生氣。
劉金才手指顫抖著探向石頭的鼻下,身邊幾個人的心也隨著他的動作提到了嗓子眼兒。
忽然,只見劉金才長出一口氣,大聲喊道:
「快!還有氣!趕緊送他迴避難區!」
眾人一聽,像打了一劑強心針,立馬行動起來。
沒有擔架,就把雨衣脫下來,四層雨衣疊在一起,袖口和褲管全都拴緊,將石頭安置在雨衣中央,左右袖口、褲管一人提著一方,拔腿就往回跑。
通訊兵小戰士也把自己的雨衣脫下來,蓋在了石頭身上,抱著已經破損的無線電設備緊緊跟在身後。
雨越下越大,可絲毫阻擋不了幾個人飛奔的腳步,他們不顧一切地在雨里狂奔,哪怕臉頰、手臂、大腿被林間樹枝上尖銳的鉤刺劃破也絲毫沒有放緩腳步。
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