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的意思是我刻意構陷馮婆子?」
「陶姨娘是不是對我的財力有什麼誤會?」
「說句不甚謙虛的話,馮婆子什麼檔次,配我刻意構陷。」
「嘖,小門小戶的眼界……」
顧榮眨眨眼,委屈巴巴道「父親,陶姨娘以下犯上污衊辱罵女兒。」
「您聽聽,陶姨娘說的像話嗎?」
就是她構陷馮婆子了,那怎麼了!
汝陽伯眉宇間儘是煩躁與不耐,他用力地按揉著眉心,沉聲喝道「都閉嘴。」
「陶氏,那馮婆子該怎麼處理!」
陶姨娘垂首「聽大小姐的。」
「我聽陶姨娘的。」顧榮勾唇輕笑。
馮婆子是陶姨娘養的咬人的瘋狗,她這人知情識趣,不行越俎代庖之舉。
陶姨娘咬咬牙「發賣了吧。」
顧榮陰陽怪氣「陶姨娘仁慈。」
轉而面向汝陽伯,言辭懇切道「父親,治家之道,貴在賞善罰惡,恩威並施,寬嚴有度,方能家和萬事興。」
「陶姨娘宅心仁厚,實乃家族之福,然威嚴稍欠,恐難以震懾宵小。」
「人心不足蛇吞象,若長此以往,府中僕從難免心生懈怠,甚至滋生禍端。」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陶姨娘已傾盡全力,在其位謀其政,實乃不易。」
「畢竟,身為外室,她只需溫柔以待父親,無需涉足家族繁雜事務與人際糾葛。」
「父親,您當真不考慮下明媒正娶一續弦嗎?」
「如此一來,不僅能後宅安穩,更有可能得陛下青睞,委以重任,光耀門楣。」
汝陽伯又一次不可避免的心動了。
陶姨娘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伯爺,大小姐,妾是顧念扶景的心情,欲在此事上稍作寬容,網開一面。」
扶景。
顧扶景。
是汝陽伯和陶姨娘的兒子。
年方十二。
汝陽伯將陶姨娘抬回府後,顧扶景就取代了顧知的地位,搖身一變成了汝陽伯府的大公子。
於汝陽伯而言,顧扶景體魄強健、少有才名;顧知體弱多病、纏綿病榻。
如何選,並不難抉擇。
所以,汝陽伯不遺餘力的扶持培養顧扶景的同時,也將顧知忽略的徹底。
「扶景弟弟?」顧榮挑眉失笑,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這話說的,難道馮婆子才是扶景弟弟的生母?」
「要不然,又怎會因馮婆子怨怪父親遷怒陶姨娘?」
「還是說,在陶姨娘眼裡,扶景弟弟是受私情裹脅,受小廝左右,是非不分之人?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慈母多敗兒,父親對扶景弟弟寄予厚望,陶姨娘萬不能婦人之仁斷送了扶景弟弟的前程。」
陶姨娘面對此景,竟感到一陣無力,難以招架,只能沉默以對。
她內心滿是不解,僅僅是一次佛寧寺之行,為何能讓顧榮宛若醍醐灌頂脫胎換骨,蛻變得如此徹底。
往昔的顧榮,雖也擅牙尖嘴利。
但那不過是空有其表的鋒利,如同無的放矢的箭矢。
看似兇猛,實則一擊即潰,不過是只一戳就破的紙老虎罷了。
而今,紙老虎驟然有了骨架,生了血肉,長了利爪,呈猛虎下山之勢,要將擋在路上的人撕碎。
陶姨娘不由得越發警惕。
顧榮:不是去了趟佛寧寺,是滄海桑田又一世。
下嫁裴敘卿,為裴敘卿鋪路的日子不是白過的。
一聽顧榮言及顧扶景,汝陽伯瞬間上心。
「陶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馮婆子偷盜,有此家風家教,其孫兒也不見得品性端正,不宜留在扶景身邊,一併發落了。」
「榮榮話說的耿直,但在理。賞罰不明,亂象不遠矣。」
陶姨娘暗恨,面上分毫不顯。
「既是偷盜,那便打斷馮婆子的手腳攆出府去。」
「大小姐,可滿意了?」
顧榮聞言,不禁驚呼「這麼嚴重?」
「我還以為按律笞五十即可呢。」
「不過,陶姨娘有懲治惡奴,遏制偷盜風氣,以儆效尤之心,嚴厲就嚴厲些吧。」
「我就不討嫌地充當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至於滿意嗎?
自然是滿意的。
陶姨娘:活菩薩?
活閻王還差不多!
伴隨著馮婆子的歇斯底里的慘叫聲,顧榮搭著青棠的手背踩著矮凳上了馬車。
「霓裳閣。」
「好嘞。」費老伯樂呵呵應下。
巳時六刻,一輛又一輛精緻華美的馬車堵在霓裳閣外的長街上。
幾乎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汝陽伯府的馬車只得停靠在街角。
「大小姐怕是要在霓裳閣耽擱甚久,無需在此乾等著。」
「馬車食盒裡備了些吃食,費伯,你不妨駕車返回家中,與妻兒老小一同用。」
青棠妥當的囑咐著。
費伯眼睛笑眯眯的,很是慈祥。
「那老奴何時來接大小姐?」
「申時末。」
當顧榮自霓裳閣後門悄然步出之際,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清瘦小郎君。
持扇輕搖,半遮芙蓉面,眉眼俊秀,儼然是位翩翩公子。
青棠身著一襲小廝的裝扮,內心半是局促不安,半是躍躍欲試的激動。
「大……」他的話語在舌尖上打了個轉,改口道:「大公子。」
「大公子為何突然想起去茶樓聽書?」
」啪」的一聲脆響,顧榮悠然地合攏了他的摺扇,輕搖著頭道:」非也,非也。」
「不是聽書,是給饔飧不繼的說書先生送份一日暴富的大禮。」
「青棠,丹朱死了,但裴敘卿還活著。」
「他若能安然入夢,無所憂慮,我則必將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青棠聞弦音而知雅意「大公子想看裴敘卿身敗名裂?」
顧榮微微頷首,目光中是深邃的決意
她要裴敘卿夜夜無眠,日日憔悴。
茶樓。
一枝春。
顧榮摺扇遮面斜倚在門框上,只見高台上,頭髮花白老態龍鐘的說書先生手持醒木,聲音感情充沛,時而高昂,時而低沉,抑揚頓挫間,將故事演繹得淋漓盡致盪氣迴腸。
「就他了!「
聽罷一則故事,顧榮下定了決心。
好的說書先生能令她粗製濫造的話本子增色。
顧榮從袖子裡掏出連夜寫好的話本。
一手銀票,一手話本子,遞了過去。
「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