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和永昭長公主看著面前宛如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心頭越發歡喜。
在顧榮敬茶之後,謝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含笑將忠勇侯府的對牌、鑰匙和帳簿悉數交予顧榮,並說道:「榮榮,從今天起,忠勇侯府就交由你來掌家理事了。」
「無論是府中的僕人還是其他事務,都由你來差遣調度。」
「侯府,就是你的家。」
「榮榮。」永昭長公主接話,霸氣側漏道「待會兒,本宮就進宮給你請誥命。」
「本宮活一日,你就能一日在上京橫著走。」
「去吧,你們小兩口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直到遠離了謝老夫人的院落,顧榮仍舊感到有些茫然。
尤其是,餘光瞥到青棠手中捧著的大大小小的木匣時,這種感覺更甚。
謝灼見狀,三言兩語將其中內情告知顧榮。
顧榮恍然大悟的同時,又覺得這份厚愛燙手。
「倘若老夫人和長公主殿下獲悉真相,怕是撕了你我的心都有。」
顧榮輕哼一聲,佯作嗔怪。
謝灼眸中光華流轉,只覺顧榮嗔怪起人來也好看得緊。
細眉微挑,眼梢上揚。
薄唇輕塗唇脂,盈盈潤潤。
微微抿起,明艷又傲嬌。
真真像極了古畫裡破畫欲來的神女。
這些時日,他一點一點看著顧榮眼底的陰翳和疲憊減少,眉眼越發靈動清澈。
他想,只要顧榮眼底的陰翳徹底消失,心中的憂思也就煙消雲散了。
慢慢來。
借著寬大的袖袍遮擋,謝灼悄悄牽起了顧榮的手,溫聲道「不會的。」
「祖母和母親盼著你我好。」
「不瞞你說,母親早早便從細枝末節里窺見了我對你的情愫。」
「比我那番高僧預言的說辭更早。」
「而祖母……」
顧榮回握住謝灼的手,十指相扣,很是自然說道「老夫人歷經風風雨雨,見天地之道,閱眾生之相,豈會沒有一絲疑問。」
「只不過,老夫人疼愛你至深。」
「哪怕僅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老夫人也不敢輕易冒險。」
說到此,顧榮稍頓了頓,抬眼,眼神輕觸,四目相對「謝如珩,謝謝你。」
謝你對我無微不至又恰到好處的用心。
梅似雪,雪無塵。
都無一點塵。
山似玉,玉如君。
相看一笑溫。
這便是顧榮此刻最真切的想法。
謝灼道「夫妻之間何需要言謝,更何況,本就是我該做的。」
顧榮:不,這世上從沒有那麼多的應該。
她更不能心安理得的將謝灼所有的付出視作理所當然。
「謝如珩,老夫人和殿下善待於我,我也定會孝順她們的。」
謝灼先是一愣,繼而笑了。
他的榮榮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恩怨分明。
足夠了。
「那你喚我聲夫君。」
謝灼笑容瀲灩,好看的眸子裡倒映著晨光,也映著顧榮。
顧榮:……
……
上京百里外。
留縣。
「破腿,快跑啊。」
顧二爺爛泥似的的癱坐在樹蔭下,怒其不爭的拍打著自己酸疼的腿。
「驚蟄,你告訴爺,今兒二十二了。」
顧二爺擦去額頭和鬢角上的汗水,轉過頭,望向驚蟄,自欺欺人地說道。
驚蟄以手作扇,扇著風,氣喘吁吁「二爺,今兒二十四了。」
「咱就是錯過了大姑娘和謝小侯爺的大婚之日。」
芒種插著腰附和「都怪二爺走岔了路。」
顧二爺捂臉,幽幽哀嘆。
當初,為了躲大哥,他聽了榮榮的勸,攜三十餘房妾室離京,想家的回家探親訪友,不想家的跟著他遊山玩水。
在接到榮榮婚期定立的消息後,就立刻起程,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誰知……
走岔了路,南轅北轍。
好不容易辨清了方向,走回了正路,偏生又貪圖新奇住了黑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生。
但,趕路的的馬被宰了,行囊里的銀錢被摸走了。
所以,他和他的美妾們只能沿途賣藝。
然而,馬匹著實是太貴了。
不僅貴,還找不到門路。
到頭來,風餐露宿。
堂堂名震上京的老紈絝,險些被當成沿街乞討的老乞丐。
他和他的美妾們,還真是聚是一坨屎,散是滿天翔。
「二爺我以後都沒臉伸手跟榮榮要銀子了。」
顧二爺止不住長吁短嘆,深覺生無可戀「我不在,何人背榮榮出嫁啊。」
「孤苦伶仃,勢單力薄,會被人看扁的。」
「上京城勛貴官宦圈裡的那群碎嘴子還不知道怎麼明嘲暗諷榮榮呢。」
言罷,顧二爺一拍大腿,情緒激昂,一股子氣吞山河的豪情壯志油然而生:「既然已經延誤,老子必須得做些正經事。」
「待回到京城,說起此事不僅有面子,還能堵住那些閒言碎語的嘴。」
驚蟄眼角瘋狂抽搐,試探著問道「二爺的意思是?」
她跟了顧二爺多年,不是她瞧不起二爺,而是真真不覺得二爺有幹大事的本事。
「往回返!」
「老子要把那個黑店一鍋粥端……」
芒種和驚蟄眼疾手快的捂住顧二爺的嘴「二爺啊,您快快住嘴吧。」
「您不說話,沒人把您當啞巴。」
那黑店,不是一般的嚇人。
殺人、剝皮、剔肉、埋骨、行雲流水,不見絲毫耽擱的。
後廚的地窖里,血漬斑斑。
有些血漬暗沉的已經辨別不清多少年頭。
髒兮兮血糊糊、被蟲蠅包圍著的寬長木桌上,隨意堆著幾張失水蜷縮的皮,深深嵌進土牆的鐵鉤上還掛著一根根肉骨,被扒下來的血衣幾乎已經堆成了小山。
只是多看幾眼,就被嚇得魂不附體。
要不是阿巳素來隨身攜帶著稀奇古怪又陰間的東西,她們一行人怕是就要葬身黑店了。
跑都來不及,哪有上趕著自投羅網的。
顧二爺扒拉下驚蟄和芒種的手,一本正經道「爺是那種活膩歪了的人嗎?」
「你們想,爺是什麼身份?」
驚蟄「老紈絝?」
阿巳「情場浪子?」
芒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物?」
顧二爺的臉都快綠了。
他什麼眼神,選的什麼造次的妾室!
顧二爺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爺現在算是謝小侯爺的岳父!」
「岳父!」
「懂不懂!」
「搬出這個身份,別說是官署的差役捕頭了,就是留縣的縣太爺也奉我為座上賓。」
「我大手一揮,官差傾巢而出,剿滅區區黑店不在話下。」
「到時候,我就不是走岔路住黑店的糊塗蛋,而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英雄。」
「你們意下如何?」
驚蟄翹著蘭花指,推了推顧二爺的肩膀「難道二爺就沒設想過,萬一黑店有靠山,萬一官匪勾結呢?」
岳父?
算哪門子岳父!
顧二爺的心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