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的面色好像變得蒼白了一些，沉默良久，才澀澀然一笑道：「有幾個男人會一心一意對一個女人？哪怕娶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也未見得能堅守到底……這是男人的天性。」
陸喬翎卻說道：「我查到了一件事，其實媽您從來沒喜歡過我爸——您有喜歡的人，因為嫁不了他，所以才嫁給了我爸的對吧？」
陸夫人的眼神變得震驚，但很快，她又恢復了：
「你從哪裡聽來的？」
「蘇如海說的。曾經，他喝醉酒，和我說的。他說，他不喜歡我，因為您曾經追求過他。他甚至懷疑鐵瀾的死和您有關。」
陸喬翎靜靜地表述著：「為此，我特意問過蕭曉阿姨。她說過，您和她搶過蘇如海，可惜您沒搶得過……」
陸夫人的面色一點一點烏沉起來，她閉了閉眼，身子顫動了好幾下，像是在忍耐什麼，最後吐出的話卻無比平靜：
「那些陳年爛穀子的事，你提來作什麼？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下去吧！我不去了……」
「下去之前，媽，這份資料，請您看一眼，並請您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份資料忽遞到了陸夫人跟前。
她沒接，只冷冷問道：「這是什麼，我為什麼要看？」
「這份資料表明，我和顧行川，也就是陸行洲是孿生兄弟，我和您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媽，我是怎麼成為您兒子的？
「之前，我從來不曾想過，我不是您的兒子。雖然小時候，您對我總是不聞不問，但是，我還是很敬愛您的。即便姐姐死後，您一直罵我：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我依舊愛您……
「有過好幾次，您喝醉了，您喊我孽種，我真的很不明白。
「姐姐死後，您那麼絕望，那麼憎恨小書，我也不明白。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不是您的兒子。我是您換來的。
「陸行洲的生日和我同一天。您在那一天，拿一個死胎，換下了我是嗎？過程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結果就是，您讓我成為了您的兒子……
「因為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您從小對我就不親；所以當年你恨不得掐死書瀾，因為您知道我最最在乎的就是書瀾，而書瀾卻是蕭曉阿姨和蘇醫生最疼愛的女兒……
「陸家平喜歡你，知道您一直鬱鬱寡歡，所以，他在確定自己得了絕症之後，就設定了一個計劃。
「這個計劃，就是殺了宋芳菲，殺了陸行洲，殺了蘇鐵瀾，殺了靳書瀾……
「反正他要死了，死一個人，帶走那麼多人，值了。
「所以，那一天，您和小姨想盡一切法子，讓司機把我帶了回去。您一病，我一定會回去陪你。因為你們知道我孝順您。
「然後，再讓蘇鐵瀾幫我給陸行洲送東西。你們計劃的一切，會在這個傍晚進行。所以，連蘇家的保姆也被你們支走了。
「那一天，曉姨去了國外，蘇醫生在手術室，蘇家保姆來不及趕回家，蘇鐵瀾和靳書瀾在外頭玩，沒有人管……死了都沒有人第一時間發現……
「我聽你們說過的，那天晚上，蘇鐵瀾帶著小書跑回家，就暈死在了小院門口，小書跑去找鄰居才把他送去了醫院。
「蘇醫生因為對兒子的情況不夠了解，在開顱後出現了重大失誤，才導致鐵瀾直接死亡在手術台上……
「媽……我想問一問，您和小姨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陸喬翎每多說一句，陸夫人的面色就多白一眼。
看視頻的蘇洛，面色也一寸寸發白起來，心頭的震驚，一如陸夫人眼底的震驚，無所遁形。
在聽完這些之後，陸夫人立刻尖叫出聲：「誰告訴你這些的，誰告訴你這些的？誰？」
陸喬翎平靜地繼續往下說道：「就昨天，你們又故技重施了，您食物中毒，小姨又把我叫了過去，我心裡很不安，很怕，我覺得有事要發生……我留了一個心眼，打了一個電話，讓人去月河蘇宅看了看。
「幸好我打了這個電話，否則，又是四條人命。
「那個投放安眠劑的人，那個跑去想通過澆柴油把小院化為灰燼的人，就是您身邊那個保鏢於叔。
「前天聚餐，冒充我的人，也是於叔……他身形和我差不多，熟知我的習慣，說話的語氣，還有各種站姿坐姿……
「昨天，他還代表您，去家裡送過東西。家裡的淨水器里被投放的安眠劑，就是那個時候乾的吧……然後，陸樓小院沿河那邊的那道門，他備有鑰匙。
「曾經，他通過這道門，在我還很小的時候，開著小船，帶我和小書出去玩過……那鑰匙，一直在他手上，我忘記收回了！
「媽，我真的不敢相信，這一切會和您有關……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知道鐵瀾怎麼會死，蘇叔叔的手術技術那麼好，怎麼會把自己的兒子給害死在手術台上？
「結果，查到最後，全是因為您利用了我。
「鐵瀾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們倆從小就帶著小書，寵著小書，我們無話不談，只要放假，就一定形影不離，我沒想到，最後竟是我害了她……」
他的語氣，起初是平靜的，漸漸地，語調變得悲涼，字字透著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句句浸潤著深痛，以至於聲線變得越來越扭曲，越來越痛苦。
陸夫人深吸氣，胸膛不斷地在起伏，就是不接話。
陸喬翎繼續往下說道：「我在陸樓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裝了一個訂製的攝像頭，那個攝像頭拍到的畫面，即便戴帽子戴口罩，都能還原他的本來輪廓……還有，他手臂上有一顆痣，攝像頭捕捉到了……
「我叫了那麼多的於叔，竟然是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罪人！」
死寂。
視頻上突然呈現出死一般的沉寂。
一直在看視頻的白嫿，驚呆了。
她轉頭看向面露驚惶的母親白枝，渾身直哆嗦，難以相信，那天晚上，給自己發短消息的會是……
白枝坐不下去了，要跑路，臉上努力保持著鎮定……
門口處，阿米攔了去路：「白女士，請稍等，小陸總讓您留一會兒，請看完視頻……如果您執意要走，我就只能馬上報警。」
白枝一臉發怵，只能僵硬著身子退了回去。
而視頻上的白萱也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帶上了一種果決：「對，沒錯，你不是我親生兒子，你是我換回來的，我生的是女兒，我那個女兒一出生就死了，而且，我不能再生了，所以，我把你抱來了……
「宋芳菲生兒子那天，我去找她了，我知道她是我丈夫包養的小三。
「我讓她離我的家遠遠的。她不離。還推我。害我女兒一出生就死了。
「那天，我們是在社區醫院生的，我恨宋芳菲，所以，我買通醫生，把孩子換了一下。
「我是不喜歡你。只要想到你是小三的孩子，我就覺得噁心——可偏偏你從小那麼聰明，幹什麼都那麼能幹……
「我只能冷落你，不想喜歡你。
「宋芳菲不該回來的，她動不動出現在我身邊，還把自己的兒子放到和你一個學校，她就是想讓我沒好日子過……
「我沒有教唆什麼人去傷害她，是家平自己看不慣，才去做了那些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陸喬翎聽著繼續追問：「那於叔算什麼情況？我明白了，是我的小姨白枝，因為愛而不得，才下了這狠手是吧……
「於叔是小姨介紹給你的當保鏢的，他一直喜歡白枝對不對……」
白萱閉了閉眼，喃喃道：「這也不能怪她——蕭靖南曾經答應要娶她的，可最後他反悔了，枝枝後來一直沒嫁好，離婚後至今單身，這全是他害的呀……」
……
真相終於大白了。
蘇洛轉頭看向白枝，眼底湧出熱潮，他們蘇家之所以家破人亡，竟全是因為她——
門突然就開了。
陸喬翎走了進來，看著在座的家人，平靜地說道：「當年大致的情況，已經摸清楚了，媽媽已經決定自首，白枝，你是去自首，還是想被捕。
「自首可以從輕發落，你自己看著辦吧！
「今天，我之所以要把這件事查清楚，是因為，我不想我最最在乎的人，再被你們傷害至死……
「白枝，二十三年了，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不想著再來傷害小書，我不會想到你，而去查你的。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猜想過，殺死我最好朋友的人，就藏在我身邊，如今，你更是動了我的底線，竟想殺死小書。
「給你十分鐘考慮，你若不去自首，很快就會有人來帶走你！」
那語氣是不容置疑的。
隨即，他看向面色陰沉、滿臉不悅的陸老爺子，一字一頓落下決定：「爺爺今天的事，必定會鬧得天下皆知，但是這件事，必須這樣做——
「這份視頻，在放給你們看的同時，我已經拷貝一份給了蕭家……如今已經沒有退路……我必須為我的親生母親宋芳菲發聲……
「更得給蕭曉阿姨、給我的未婚妻靳書瀾、以及死去的好朋友蘇鐵瀾，病故的蘇伯伯一個交代……」
他的臉上，全是凜然之色。
今日之事鬧大，陸家顏面掃地，對於家族名聲是極不友好的，但是他已決定，哪怕所有長輩都反對，他都要一意孤行！
因為，這是陸家欠蕭家的。
也是他欠蘇洛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