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等閒坐在那,渾身僵硬,看著這個半張美女臉的東西一步步走來,手已經掐出了咒訣,隨時準備出手了。
論術法格鬥,他並不擅長,但是,以他莫家和陰家的交情,他無論如何,也會為陰逸晨殊死一戰。
可陰逸晨一如既往的冷淡,在情緒上,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冷靜地看著走來的女人。
「說話啊,我還美嗎?」女人揚了揚白皙的脖子,一副搔首弄姿的樣子,腳蹬茶几,臉幾乎貼在了陰逸晨的面孔之上。
「不美!」陰逸晨如實說道。
女人瞬間變了臉色,一股暗綠色的光將其籠罩了起來。屋裡莫名的陰風亂竄,桌子上的幾個茶杯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地上。
「清淨之家,豈容你這孽障作祟!」
莫等閒忍無可忍,拍案而起。
可不等他發作,陰逸晨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那真是黛玉羸身、杜鵑啼血,手帕一抖,上面已經是鮮血淋漓。
「陰少主!」莫等閒顧不上其它,慌忙伸手摸索,從兜里拿出了兩粒藥丸遞了過去。
陰逸晨吞下藥丸,擦了擦嘴角的血,臉色愈加蒼白。
他望著那猙獰的丑相,依舊神色淡然。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我所知美醜,也不過是世人俗心,只有善惡之美醜,才是公論。你心裡其實有答案,為什麼還要問我呢?」
女人眼神幽祟地又盯了陰逸晨幾秒,眼見著陰少主氣喘吁吁,突然陰森森一笑,血紅色的袍子一甩,如影子一般又退回了中廳。
「男人喜歡漂亮的臉蛋,女人喜歡蜜語一串串。所以女人化妝,男人撒謊……嘻嘻!」
那女人嘴裡哼著得意的調子,一閃身,消失不見,外面的風鈴又嘩啦啦響了許久。
莫等閒皺了皺眉道:「陰少主,這可是你的臥室啊。難道說,平日裡,也是鬼祟來去自如?您怎麼就不怒呢?最起碼,以你我的手段,還能怕得了一個女祟不成?」
「二叔莫急莫躁!」陰逸晨淡然道:「您知道剛才這女人叫什麼嗎?」
「鬼魅一類,哪管名字,何足掛齒啊。」
「她叫般若蠻,是最厲害的役鬼之一。」
「那又如何?我早就看出來了,八成就是陰醜行的伎倆,所以,我才在桌子上給你寫了個丑字。」
「是啊,能駕馭這樣厲鬼的行當不多,我也能想像到幕後之人是誰。可您想過沒有,他為什麼要驅使一個厲鬼來我這裡呢?每一年,像剛才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我只能默默地逆來順受著!」
「難道說……他是在試探?」
「沒錯,這就是在試探。他們要看我是否真的病著,要看我是否有反抗之心,要看我還有多少膽氣。般若蠻不可怕,可我要忌憚她身後的人。這麼多年來,陰家還能立足的原因只有兩個,其一,地算譜還沒公布完,而知道地算譜的人,只有我一個人,他們不能輕易殺了我。其二,我父親死得早,我是個瘸子廢人,陰家沒有什麼威脅。」
「可這麼下去,六域山莊豈不成了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大旅店了?以後誰都想騎在陰家的頭上。」
「那倒不至於,他們在乎的是我個人。只要我一直是個懦弱的瘸子,那至少在檯面上,陰家還是陰算行的宗主。你看,洪伯每次出去,囂張跋扈,大家不還是願意給這個面子?可我要是站起來了,那就不一定了。不過,你看著吧,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陰少主的意思是……你覺得那小子能行?」
「二叔不覺得他有英武之氣嗎?」
「英武之氣我倒是看見了,可一個要死的人,能有什麼作為?說得玄乎點,我恨不得都能從他身上嗅見死人味兒了。」
「呵呵,我不懂醫術,但我好歹懂一點算術,洛先生絕非短命之人。二叔,你是名醫啊,不能幫他看看病症嗎?」
「我的陰少主,我是醫生,最多算個鬼醫,可不是巫師。他那氣質,明顯中的是巫術,還是最玄妙的巫術。」莫等閒搖搖頭道:「你別看他現在看起來沒什麼症狀,青春年少,氣宇軒昂的,可一旦到了某個節點,瞬間就可能是生命倒計時。」
「天人天命,咱們拭目以待吧,洛川絕不會死。唉,換衣服吧,一會就是大會了,又要面對那些虎視眈眈、心懷鬼胎的傢伙們了!」
陰逸晨嘆了口氣,一抬手,一陣風將屋門轟然關上了,他緩緩站起了身……
洛川和於尋風原路返回住處的時候,莫悠正急得滿頭大汗。
只見令狐楚原地坐在屋子中央,雙目緊閉,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喚了兩聲,人都一動不動,一點反應沒有。
「怎麼回事?」洛川急忙問道。
莫悠道:「自從你們走後,外面的人就一直隔空鬥法,先前還是一些蟲術、傀儡術之類,後來天徹底黑下來之後,就乾脆有各種魅影出沒了。令狐氣不過,就說要和他們斗一斗,結果……」
「別著急,小四這是在元魂出竅,讓我幫一幫他!」
於尋風徑直坐在了令狐楚的身後,左手搭其肩,凝神靜氣,馬上進入凝神狀態。
恍恍惚惚,面前出現一片白霧。
霧氣中,影子亂竄。
仔細聽,好像前面有濃重的呼吸聲。
他循聲走了過去,看見了一堵白牆,令狐楚正站在牆下,以頭抵牆,鎖頸溜肩。好像霜打的茄子一動不動。
「小四!」
於尋風大喊一聲,沖了過去,一拉令狐楚的肩膀,這人陡然轉過了身,相似的衣服後面,竟然是一張呆滯的木偶臉。
這木偶長得像是傳統畫裡的送子寶寶是的,大腦袋,白胳膊,大肚皮,黑眼圈,紅嘴巴,一個縱身就朝於尋風的身上壓了過來。兩個笨拙的手纏住於尋風的脖子,張口就咬。
於尋風毫不客氣,以手作刀,放肆劈砍,稀里嘩啦,很快一個木偶就被他大卸八塊了。
只是,周圍一片白茫茫,除了自己和地上拆碎的木偶,再無他人。
「小四!」他又喊了一聲。
隱約聽見,那沉重的呼吸聲就在附近。
於尋風眼神犀利,望著那堵白牆突然暴吼一聲,猛地朝上撞了過去。
嘩啦一聲,看似堅硬無比毫破綻的牆一撞就消失不見了,一眼就看見,令狐楚正和四個木偶人殊死搏鬥。
他已經摘去了兩個木偶的腦袋,可惜,自己也被剩下的兩個死死按在那,動彈不了。兩個猥瑣詭異的木偶,正一點點壓迫他的手臂,呲著黑洞洞的嘴巴,往令狐楚的脖子上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