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還可以改命?
看熱鬧的人群頓時歡騰起來,甚至有人開始蠢蠢欲動。
「快別聽她亂說,都是騙子,還算命呢,把人算死還差不多。」
有人高聲喊了起來。
「萬一被她算過之後,小命不保,那不是虧大了,她可是害死過無數人命的人,大家最好是離她遠一點。」
「她一個女子能懂什麼?好事不做,壞事做盡,要我說,就該直接處死她,哪來的那麼多囉嗦。」
「餵……要不你算算我明天會不會死?明天賭錢會不會贏錢?」
「哈哈哈……」
門口此起彼伏的哄堂大笑,也成功地讓那些想要算命的人止住了腳步。
江監正心中憤怒,卻在看到女兒一派沉靜,紋絲不動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欣慰。
她站在中間的位置,迎著清風,靜靜地看著擠成一團,不斷嘲諷自己的人。
陽光鑽出來的時候,一抹淡淡的金色將她籠罩,令她的周身染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轉身。
江照瑩朝著欽天監的師兄們施了一禮。
「我們各自請三個人出來,再把她們的面相或者是她們要求的測算寫在紙上,再由他們本人證實,如何?」
「可。」
欽天監大夥齊齊點頭,看向江照瑩的時候,眼裡都是小心翼翼的恭敬和崇拜。
世人愚昧,聽風就是雨,如此誤解,但他們卻知道江照瑩的本事,在他們所有人之上。
於是。
江照瑩和魏九昭各自走向百姓,方大人讓人搬來了六把椅子,江照瑩將三份裝了散銀的福袋放在椅子上。
「若有人願意讓我一算,椅子上的東西,可以帶走。」
她並沒有說裡面是銀子,只是靜靜地等著人上前。
「我願意!」
清亮聲音響起,隨後一位圓臉蛋,眼下發黑,大腹便便的嫂子扶著後腰慢慢地走了過來,坐在第一把椅子上。
「小老兒也願意。」
白頭髮白鬍子,精神抖擻的老爺爺也走了出來,一臉高深笑意坐在了第二把椅子上。
「我去,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沒有本事,算我明天賭錢到底怎麼才能贏大錢!」
方才那名嘲諷江照瑩的高瘦男子也從人群里沖了出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抓著福袋就開始看,發現是錢的時候,高興得眉開眼笑,心想明天賭錢一定會贏錢。
緊接著。
魏九昭面前的三把椅子也坐了三個人。
皇上頓時來了興趣,周若谷在一旁貼心地端茶奉水,又替他捏揉,皇上摸了一把周若谷長了繭子的手心,笑道。
「待回了宮,朕將你好好養著,不日就白白嫩嫩了。」
「是。」
周若谷垂眸輕輕應著,美麗的小臉蛋蒼白又淡漠,皇上見她這般,倒是心疼起來。
「放心,以後朕寵著你。」
周若谷依然是淡淡的點頭,皇上拍了拍她的頭,她越是這般淡漠,他倒是越發的歡喜,比起宮裡那些一個個恨不得撲上來的宮妃,周若谷有意思多了。
「方大人,我們可以開始了。」
魏九昭看向方大人,方大人點頭,隨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江照瑩、魏九昭和他們身後的欽天監身上。
筆墨很快就發了下來,大家磨好墨,做好準備,紛紛點頭。
第一位是孕婦。
江照瑩眉眼柔和,看向那位孕婦,隨後落在她的腹部,好一會兒,才微微擰眉仔細寫著。
片刻。
所有人都放下了筆,將寫的東西全都擺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了。
「走。」
幾位尚書也起了興致,紛紛起身當起了中間人穿梭在隊伍里一個一個的看了起來。
眉眼微僵,大家都沉默了起來。
欽天監所有人寫的是雙生,一兒一女。
江照瑩、江監正、魏九昭寫的是雙生,一兒一女,一死一生。
但江照瑩的紙上多寫了一行字,寫著一刻鐘後生產。
可方才她們在聊天的時候,隱隱聽到分明有人問這位嫂子幾個月,那位嫂子說才七個多月,而且她走過來的時候,雖然肚子很大,但人還算精神,按理不會馬上生產。
方大人皺了一下眉頭。
他理了理自己的官帽,讓自己看起來儘量的溫和一些,這才和那位嫂子說話。
「可以了,你身子不方便,就坐著吧。」
那嫂子端端正正坐著,被大家觀望,有些緊張,攥著福袋的時候,猜裡頭可能是銀子又有些雀躍,猛的聽到方大人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急忙抬頭,看到方大人那嚴肅又冰冷的模樣,那嫂子慌忙扶著肚子要站起來。
肚子一陣尖銳痛楚鑽過,隨即發緊,很快不舒服的感覺就涌了過來。
那嫂子抱著肚子,驚恐喊道。
「肚子痛,好痛啊。」
方大人抓起江照瑩的紙條驚道。
「要生,要生,趕緊送她去看大夫。」
方大人一喊,百姓們下意識的便聽從,於是大家七手八腳地抬著那位嫂子朝著斜對面的醫館風馳電掣一般沖了進去。
等到那幫人又沖新涌回來,方大人才擦著額頭上的汗,轉頭問江照瑩。
「真生嗎?」
「恩。」
江照瑩點頭,眼裡有一絲惋惜。
應是在懷孕的時候被人打過,傷到了腹中的其中一個孩子,若是再不讓她強行生產,另一個恐怕也會保不住。
所以。
她才會故意寫下一刻鐘後生這幾個字。
方大人常年呆在大理寺,見過各種案件和血腥,身上戾氣重,模樣也嚇人,他一和那位嫂子說話,那嫂子受到驚嚇便立即發作。
第二把椅子上。
老爺爺一直看著江照瑩,微微點了一下頭,開口。
「到我小老兒了,你們就算算我有幾兒幾女,半個時辰後天氣如何,井水裡可會有魚,我小老兒何時死。」
其他人聽著便覺得這老爺爺是故意搗亂為難別人。
可是欽天監和江照瑩聽著卻是神情一肅,知道是同道中人,江照瑩朝著那老者施了一禮,這才回到座位慢慢寫了起來。
老爺爺看了看江監正,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魏九昭,嘆了一口氣,接著又看向江照瑩,臉上露出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神情,總歸是很難懂。
筆一落下。
方大人與幾位尚書這才興沖沖的上前開始檢查答案。
欽天監寫的基本都是一樣的。
都是無兒無女,半個時辰後天氣陰沉,井水無魚,老人家壽限至少還有五年。
只有江監正、江照瑩寫的稍微有些不同。
子嗣半路緣,半個時辰後天氣陰沉,井水有魚,老人家壽限還有四年七個月。
「不可能,井水怎麼會生魚。」
「去打一盆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人喊,自然就有人動,於是有人提著桶子轉身找了井,提了一桶清澈見底的水過來。
大家擠過來一看,裡頭清澈見底,哪有什麼魚啊。
「就說她是個騙子。」
「砰……」
話音剛落,只聽到嘩啦一聲。
大家嚇了一跳,急忙轉身看去,卻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身上滿是泥土,站在那裡,懷裡的魚已經蹦到了桶子裡,游得正歡。
「哎呀,你這死孩子,怎麼鑽進來的。」
孩子的母親嚇得急忙上前把小傢伙拽著往後退,小傢伙心裡一急,指著桶子大喊。
「魚,魚,我的魚。」
人群一片譁然,目瞪口呆。
江照瑩看著那位老神仙微微抿唇,老人家摸著白鬍子笑看著江照瑩,點了點頭,拿起椅子上的銀子,起身滿意道。
「好,好,小老兒無話可說。」
這時有人認出那老爺爺是城東的神算子。
一時間。
大家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齊齊看向第三把椅子上那位男子。
「算,算我明天賭錢贏多少。」
江照瑩眼中溢出無奈,輕輕寫下一行字。
咦。
大家輕呼,怎麼到了年輕人這裡,大家都是幾個字就寫完了?
這一次。
不論是方大人,還是尚書大人們,每個人在看完紙上的內容之後,都愣在了當場。
那年輕人等得不耐煩,急道。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明天我就會有很多的錢。」
正好缺銀子,這兒就有人送銀子,明天當賭注剛剛好,一贏再贏,那他豈不是就發財了?
「恩。」
方大人點頭。
「上面顯示你明天金山銀山,聚寶盆都有。」
剛說完。
那男子就拍著大腿笑了起來。
方大人捏了捏手裡的紙團,嚴肅的臉上少有地划過一絲糾結。
有是有。
但是是陰間用的,不是陽間用的。
江照瑩說。
他還有一刻鐘,就要死!
這……
方大人看向江照瑩,這也太離譜了,破了這麼多年的案,方大人頭一次覺得人怎麼可以這樣離譜?
砰……
巨響震得院子都跳了起來。
待到大家都反應過來,齊齊沖向那男子的時候,地上的男子已經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不消片刻就不動了。
周大夫俯身抓著他的手腕把脈,隨後拿了銀針就下針,可整整弄了半個時辰,也沒能把人救回來。
這時。
有人偷摸奔到江照瑩寫的紙條面前,俯身一看,隨即倒抽了一口冷氣。
上面竟然寫著。
半刻鐘,死!
「沒救了,送走吧。」
周大夫搖頭。
「他有心疾,發得快,好得快,死得也快。」
大理寺處理這種事情動作極快,不過片刻就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接下來便是魏九昭這邊的三位人選。
江照瑩都準確無誤。
同時。
醫館那邊傳來消息,那位嫂子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太弱小,生下來就死了,兒子倒是沒有問題。
江照瑩讓人送了五十兩銀子過去,請大夫好生照顧於她。
如此一來。
六件測算,只有江照瑩一人全算對了,其他人雖八九不離十,但多少都有一點點誤差。
怔怔的。
前院一片寂靜。
全都呆若木雞一般看著江照瑩,直到眼睛裡生出無數的敬畏。
「皇上,臣女可以說話了嗎?」
江照瑩走到皇上的面前,施禮輕聲問著,皇上點頭。
「青山鎮一事,的確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便請皇上移步,臣女仔細為您解釋。」
欽天監諸位師兄聞言齊齊站了起來,站在江監正身後時,一個個昂首挺胸,意氣風發,揚眉吐氣。
諸位大人知道正事來了,一時間也緊張起來。
隨後。
方大人將無關的人全都請出大理寺,將皇上、太子、諸位大人請進了正廳。
江照瑩用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才把青山鎮所發生的事情全都與大家解釋清楚。
包括。
有人搶奪她的氣運,在十三年前就布下了這樁陰謀。
「砰……」
皇上將杯盞重重砸在地上,怒不可遏。
「查到那人是誰了嗎?」
江照瑩輕輕搖頭。
「臣女暫時找不到他的下落。」
「他到底想幹什麼?要斬斷我大鄴國的龍脈?還是想要殺了太子?」
魏九昭作揖。
「微臣一直在尋找那人的下落,但十幾年來那人一直按兵不動,微臣也毫無頭緒,但他既然已經出現,想必很快就會後招的。」
皇上氣得跌坐進椅子裡,冷眼看著江監正。
江監正此刻眼觀鼻,鼻觀心,神情寡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但他那翹起的嘴角無時不刻的在告訴別人,他現在很驕傲,很得意,他有一個了不起的女兒。
皇上知道他是故意的,因著先前的誤會,江監正這會故意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可他偏偏還真就不能動他們。
此事一反轉。
江監正、江照瑩在京城裡的名聲簡直是水漲船高,人人都將他們當成神人來看待。
「太子。」
頭開始隱隱作痛,皇上朝太子抬手。
「兒臣在的。」
「這件事情你去負責,朕先回宮。」
「是。」
太子應下,隨後方大人便出來親自送皇上離開,周若谷在臨走前捏了捏江照瑩的手,笑著跟在了皇上的身後。
隨後。
太子讓諸位大人先行離開,待事情一有進展再通知大家。
江執玉想等江照瑩,江監正看了一眼女兒,看了一眼太子,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拽著兒子的手轉身出去了。
屋子裡頓時只剩下江照瑩和太子殿下。
「江照瑩,見過太子殿下。」
「快起來。」
太子蹙眉,上前扶住了江照瑩。
「你……你的傷可好了?」
從她出現的剎那,太子的眼裡便都是她的模樣,明知道不該單獨見她,可這些天的煎熬,他已經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
要做什麼!
江照瑩垂眸一笑,將手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轉身走到軟榻前坐下。
像是看不到太子眼裡一閃而過的落寞,江照瑩點頭。
「我的傷全好了,殿下你呢?」
「孤很好。」
太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他的傷都那般嚴重,更不要說她一個女孩兒。
「殿下,我是真好了,龍氣和山神一起護著我,所以我幾天就好了。」
「你是怎麼出來的?」
回到京城之後。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他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尋找江照瑩的下落,可全都石沉大海。
「咱們進了那人布置的幻陣,他應該是想把我們封死在裡面,包括靈魂一起封住,想讓我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可是他卻忘了,那是龍脈所在,他一年一年挑釁龍脈,龍脈又豈能讓他如願。」
當真是天真到無恥。
竟想著讓龍脈來滋養那些孤魂野鬼,讓那些東西變成他手中的利器,甚至達到控制龍脈的手段。
在她掉進陷阱昏死過去的剎那間,她就聽到一道帶著濃烈怒火的龍吟由遠而近,不過是眨眼間就把她帶走了。
她昏迷了幾天幾夜,雖沒辦法清醒,但卻能聽得到感受得到。
龍脈治好了她身上所有的傷,待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被山神送到了外面。
再回到京城。
事情差點發展到了不可控制的一幕。
再晚一點點。
整個江家都要被抄家滅族。
「眼下這件事情的危機已過,那人應該受到了反噬,會安靜一陣子,但是殿下,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太子殿下眉眼陰戾,滿身都是殺氣。
她說得沒錯。
「我們可有辦法把那人找出來?」
「她若是用我的氣運行事,我能感應得到,但她若是消停,我就找不到了。」
江照瑩眼底閃過一絲焦灼,這當真是一件讓人煩躁到極點的事情,像個驚雷一樣,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炸開。
太子站在她的面前,垂眸深睨著她,一眨不眨,一動不動,有什麼東西自他的鳳眸里慢慢地散開,最後溢出來,鋪滿整個房間。
廂房裡的溫度似乎在升高,莫名地讓兩個人有些不好意思。
門外。
江監正和江執玉正在等著,見裡頭沒人說話,怕他們做錯事,江監正急中生智,一巴掌拍在江執玉的肩膀上。
」小子,偷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