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既然送出去了,就意味著他很快可以離開牢房。
眼下的每一個時辰,每一刻鐘,宋成玉都覺得格外難熬。
他等不及了。
他要讓江照瑩看到自己浴火重生,他要親眼看著江照瑩後悔不已。
「我等著你說的代價!」
江照瑩沒有太大的反應,淡淡應了一句,轉身就走。
宋成玉見她無情無義,氣得憤怒大喊。
「江照瑩,江照瑩。」
長這麼大,那麼多的女子,對他無一不是體貼入微,生怕他受半點苦。
唯獨江照瑩,恨不得他去死。
沈月芙眼裡也閃過一絲疑惑,見江照瑩真的走了,不甘心地追了過去。
牢門口。
刺眼的白光撲過來,沈月芙急忙抬手遮住眼睛,待到看清楚的時候,江照瑩已經上了一輛制式寬大的馬車。
一定是姦夫。
沈月芙心頭一喜,急忙沖了上去,剛要攔下就看到馬車上掛著太子府的標誌,嚇得沈月芙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馬車從她的身側緩緩離開。
沈月芙驚恐的撫住心口,臉上露出詭異的驚詫。
怪不得呢。
怪不得看不上宋成玉,原來她看上的是太子殿下?
可她一個出嫁的女子,有什麼臉面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虧得她總覺得在江照瑩面前低人一等,眼下看來,大家都是一路人。
這麼想著。
沈月芙咕嚕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頭看向地牢的時候,腰杆挺得直直的。
要不是江照瑩在中間攪,她早就以平妻的身份踏進了宋府,回到原本該屬於她的地方。
終有一日。
江照瑩如果在太子面前得臉,也不過是以一個妾室的身份進府而已。
馬車裡。
太子將帕子遞給江照瑩,她接過細細地擦乾淨自己的手,又端著香爐熏了一會,太子才把一份東西交給她。
謝過之後,江照瑩就細細地看了起來。
合上文書後。
江照瑩眼裡的驚訝一閃而過。
「怪不得他們不擇手段要弄那麼多的錢去填那個窟窿。」
五百萬的銀子,二十件價值不菲的珍寶,他拿著就馬不停蹄連夜送出京城。
「殿下,宋成玉此人還真是不堪入目,往邊關送些東西犒賞將士都能闖這麼大的禍。」
宋娘娘使盡了手段,將這個立功又沒危險的差事交給宋成玉,結果他捅這麼大簍子。
原本她還奇怪,宋成玉回京怎麼沒有去請功勞,沒有藉此要承襲侯爺之位,原來心虛在這裡。
那時。
宋成玉到邊關之後,拿著皇上的東西犒賞大家,也私下常與將士們一起出去喝酒。
他出身好,生得俊朗,又大方,能說會道,很快就得邊關將士和百姓們的歡喜。
同樣的。
也被偷潛過來的赤炎國四公主葉稚魚看上。
兩人幾乎是一眼就對上了。
相識不過短短一月便私訂了終身,有了夫妻之實。
這都不算。
真正讓人震驚的,是宋成玉不知怎麼的把赤炎國跟著一起來的三皇子葉驚秋殺了。
原本。
宋成玉以為自己殺的不過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兒子,結果四公主一見之下,嚇得臉色煞白,告訴他,那是她的三皇兄葉驚秋。
而且是皇后所出的第二子。
宋成玉心知大事不妙,摟著四公主各種甜言蜜語,說是因為看到他們在一起,心生嫉妒,一時憤怒推了一把三皇子,絕不是故意為之。
四公主心中歡喜宋成玉,加上他們並非一個母親,三皇子一死於她的兄長自然有利,便在中間賣力斡旋,說三皇子是自己不小心從高處墜落身亡的。
但皇后也不是吃素的,根本沒用多久就查到了宋成玉的身上,四公主母妃中間調停,宋成玉擺出自己的身份,且願意賠償。
赤炎國內鬥激烈,皇后也的確是需要銀子來支持自己的大兒子,開口便要四百萬兩。
宋成玉簽字畫押,保證一年之內完成任務。
於是便有了設計江府迎娶江照瑩一事。
送去的東西里,四百萬兩是賠嘗款,一百萬兩和二十件珍寶是聘禮。
且。
那位四公主已經給宋成玉生了一個兒子,如今三個月了。
小王子被皇后扣在宮裡養著,皇后來信,若是初雪之前他不能把東西送去,他的兒子就會償命。
江照瑩攥著文書,靜靜地回憶著。
宋成玉那麼急著想要假死離開,絕對不是因為有多喜歡沈月芙,而是將所有的不堪都讓沈月芙背著。
他自己真正的目的,一定是因為這個四公主和他的兒子。
上一世。
她好像是隱隱聽到沈月芙埋怨宋成玉,說在她懷孕的時候,宋成玉卻要出去做生意,一去就是好幾個月不回來。
所以。
他也不是真的出去做生意,而是去見四公主,與她過日子。
也不是沈月芙有多能生,是他請了大夫調理沈月芙的身體,然後儘快懷孕。
這樣一來。
沈月芙就能安心呆著,而他則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
「殿下。」
沈琉光的聲音傳了過來。
馬車停下。
「宮裡剛得了消息,說是赤炎國有使團要進京,隨行過來的有二皇子和四公主,另外,張夫人和張小姐也一起跟回來了。」
江照瑩微微抬眸。
宋成玉去往的邊關,就是雲州,是張將軍的駐守地。
前面提過。
張將軍曾寫信給太子,只要太子願意娶他的女兒為太子妃,他和邊關所有的兵力都會效忠太子殿下。
張將軍死後,來往的三封信消失。
這樣一串聯。
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張將軍的死,會不會和宋成玉有關?」
三皇子死在雲州,赤炎國皇室沒有聲張,那是因為三皇子是偷潛進來的,說破天大鄴國都有理。
但赤炎國必定咽不下這口氣,所以聯合了一勢力把張將軍害死了。
這樣一來。
算是給赤炎國皇后出了一口氣。
太子俊臉陰沉,輕輕點頭。
「張將軍的死的確有蹊蹺,但對方做得太完美,明面上查不出一絲蛛絲馬跡。」
「張夫人和女兒一起回來,究竟是被赤炎國要挾,還是她們已經聯手,又或是張夫人自願,這些都說不準。」
江照瑩蹙眉輕語。
「如果張夫人重提舊事,要將女兒送進太子府,太子如何應對。」
「你知道那三封信的下落?」(第12章)
太子可清楚地記得江照瑩當初可是拿著這件事來逼著他相信祁山鎮會地動的事。
江照瑩垂眸,微微一笑。
「我只知道那三封信最後會出現在雲中王的手中。」
雲中王?
眼下他被送打了棍子,送進了暴室,東西要如何送到他的手上?
江照瑩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焉不知正是因為去了那種地方,他才能抽身出來忙這些事情,就算被送進暴室,他也是皇子,宋娘娘又沒被貶,保護自己的兒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太子掀開帘子。
「派人盯著雲中王,信一出現,就立刻奪回來。」
江照瑩眼芒暗閃,張夫人既然帶了女兒進京,就鐵了心要給女兒安排一個好去處的。
只要女兒能有好歸宿,她可能不會在乎和誰合作,和誰聯手。
從懷裡拿出小笛子放在唇邊慢慢吹著,很快,翅膀撲騰的聲音傳來,江照瑩展開帘子,伸出手一隻鴿子便歇在了她的手上。
取下信件之後,鴿子飛走,江照瑩當著太子的面打開了那封信。
「信上說,因為四公主生病,所以她們落腳在洪山鎮,但宋成玉偷的東西也同樣在往洪山鎮的方向趕,只要他們會合,想必四公主就能平安進京,那些東西自然也有人接應往赤炎國運。」
生病是假。
被赤炎皇后的人看守,等銀子是真,見不到東西,四公主有性命之憂。
「你可想殺她?」
太子問江照瑩。
江照瑩搖頭。
「暫時不會,至少不能死在大鄴國,另外,我的東西絕不會離開大鄴。」
既然網已經撒出去了,那就讓他們再玩一會,等四公主順利進京,她的人就會把東西搶回來!
遠處馬蹄聲響起。
江照瑩抬眸,便看到許知硯飛奔而來,眼中欣喜溢出,她急忙跳下馬車。
「二師兄,你回來了。」
許知硯在看到江照瑩的剎那間,枯木無波的眼眸溢出光亮,不等馬兒停穩便翻身下馬幾步衝過來一把將江照瑩攬進了懷裡。
感覺到她的氣息時,許知硯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起來,眼底的痛意湧出。
「你沒事真好,對不起瑩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其實。
當時被她騙去布陣,到了目的地之後他就知道上當了,匆忙返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和太子上了山。
他執意要趕上山,卻是什麼都看不到。
江照瑩眼底有些炙熱,輕輕的拍著許知硯的後背。
「說這些做什麼,不關你的事,二師兄,讓你一直為我擔心,一直尋我,是我的不對。」
許知硯搖頭,眼中有淚。
沒人能明白他有多害怕失去江照瑩,也沒人能明白,他藏在心裡的感情有多深,他知道江照瑩一直在掛念文家,但他不敢講。
「我送你回去。」
見江照瑩點頭,許知硯急忙與她一起朝著太子殿下施禮。
「殿下,臣送照瑩回府。」
「恩。」
太子沉沉應聲,隨即放下帘子。
馬車掉頭。
沈琉光轉頭看著許知硯和江照瑩湊在一起說話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殿下的馬車,總也覺得馬車裡的氣息有些冷沉。
程庭安騎馬追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琉光臉有異色,他朝著沈琉光投去疑惑的眼神,沈琉光瞪了他一眼,程庭安抓了一下頭上前道。
「殿下,雲中王雖進了暴室,但宋娘娘暗中使了手段,眼下雲中王在暴室養傷,底下的謀臣也開始活動。」
太子往後靠了靠,嗓音低沉。
「把暴室的人都換一遍。」
既然這一批不知道怎麼做事,那也就沒必要留著了,換一批,想必雲中王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是。」
程庭安應著,帘子突然間展開,太子冷眼看著遠處的許知硯和江照瑩。
「去告訴周娘娘,孤會暗中調擺,請她在適當的時候助孤一臂之力,讓父皇早日下和離聖旨。」
「屬下都會安排的,殿下,屬下先走了。」
程庭安接了任務策馬離開,沈琉光聽著自家殿下的話,笑了笑。
可嘴角才勾起,就感覺身上一陣冷意籠罩,沈琉光急忙看向太子,卻發現太子正冷冷地盯著他。
「你笑什麼?」
「屬下沒笑,殿下。」
沈琉光急忙摸了一把臉,板起臉色,太子看著沈琉光,甩了帘子,沈琉光這才偷摸又笑了一下。
不過。
很快沈琉光又笑不出來。
就算江照瑩和離,以她和離過的身份,也不能嫁進太子府啊。
別說是皇上不會同意,就是天下百姓,恐怕也不會同意。
沈琉光又轉頭看向遠處的江照瑩。
一時眼中有驚訝閃現。
江照瑩似乎正被百姓圍著,百姓們對她非常的熱情,也非常的友好,而且圍過去的人越來越多。
「神女,這是我做的珠花,送給你。」
一位大嬸笑眯眯地將一盒精緻的珠花塞進江照瑩的手心裡,許知硯隨即便要給錢,大嬸急忙搖頭。
「不要錢不要錢,只要神女一直保佑我們,這些東西都是小意思。」
「這是剛出爐的烤雞,神女拿著。」
……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江照瑩和許知硯的手裡就堆滿了東西,一位編織竹籃的大爺遞了兩個大提籃過來,大家貼心地把他們手裡的東西全都塞進籃子裡。
許知硯見東西實在是拿不動了,護著江照瑩一路艱難地擠了出來,急忙將江照瑩往馬車裡塞,上馬就走。
「神女。」
許知硯騎在馬上,看著馬車,若有所思。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稱謂,也很適合師妹,且實至名歸。
「二師兄。」
江照瑩掀了帘子。
「你注意過江撫琴嗎?」
「恩?」
許知硯搖頭,江撫琴似乎身體不大好,總是在看病吃藥,江撫簫倒是比較喜歡出風頭,在小姐圈裡還是有些名氣的。
「我好像抓到了很多的東西,但我需要一一驗證。」
這些還沒有證實過的細枝末節讓江照瑩有些頭痛,蹙眉看向遠處,長長嘆息了一聲,隨後抬手指著不遠處的兩道身影。
「那不是我哥?」
許知硯看了過去,隨即點頭。
「好像是他,不過他身邊還有一位小姐?」
江照瑩急忙讓馬車停下,和許知硯疾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