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黿
通天河中的老黿刻苦修煉了一千多年,只盼著有朝一日能得脫本殼,修得一個人身。前不久唐僧師徒從西天取經返回,老黿迫不及待的向唐僧詢問自己還需多久才能修得人身。誰料時隔多年,那唐三藏早已把老黿的囑託給忘了。老黿頓時心頭火起,將那師徒四人連同他們的行李一同給丟到了河裡,可見老黿對修得人身這件事是有多麼執著。
自那以後,老黿更加刻苦修煉,終於在某天夜裡,赫然脫去了龜殼,擁有了人的身體。第二天,他便迫不及待的上了岸,學著眾人的生活方式,以人的行為規範要求起自己來。
他見一個老頭在河邊坐著搖椅曬太陽,便也學著老者的樣子往地上一趟,翹著二郎腿曬起太陽來。路過的人見了,都紛紛議論著說道:「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的也不去某個活計,怎就在這裡曬太陽,真是不務正業。」
老黿聽了,疑惑不解,便開口問道:「我在這躺著不行麼?」
眾人聞言,也不答話,紛紛躲著他走。老黿無奈,只得起身離開,尋思著找之前已經修煉成人的老友鯉魚精去問個明白。
老鯉魚精對他說道:「人類的世界就是這樣的。若是見到個富商在河邊曬太陽,都管那叫享受生活。若是見了個俊俏的文人在那裡曬太陽,會說那是淡泊名利。像你這樣穿著個粗布衣裳躺在那裡,自然會說你是不務正業。」
老黿道:「奇怪啊!不都是躺麼?怎麼到了那些人眼中,就平白生出這許多區別?」
鯉魚精笑道:「人類世界有人類世界的規矩啊,人就是這個樣子的。等你在人間活動的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老黿道:「那我怎樣才能融入到人類的世界中去呢?」
鯉魚精道:「既然想要融入他們,就得按他們說的去做呀。不如我給你找個活計,去體驗一下。」
老黿道:「好好好!如此就麻煩老弟了。」
你道那鯉魚精給老黿找的是什麼差事?原來是酒樓裡面跑堂的店小二的活計。老黿以前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現在天天得彎著腰低著頭陪著笑臉,見人就嚷:「客觀您裡邊請!」這讓他如何受得了?幹了沒兩天就找鯉魚精訴苦道:「這店小二的活計著實難做。每天低聲下氣看人臉色不說,還累得要死。做人可真難啊!人類世界怎就有這般亂七八糟的破規矩呢?想不通!想不通!這活計我幹不了,還是換個其他身份的好。」
鯉魚精道:「那你想怎麼辦呢?」
老黿道:「我再怎麼說也修行了上千年了,到了這人的世界,也不能丟了顏面不是?我準備進京趕考,大小也弄個官噹噹!」
鯉魚精笑道:「人家都是寒窗苦讀十年,才換來一朝金榜題名,不知費了多少的功夫。不是我小看你,就憑你那文章,也能高中?」
老黿道:「這有何難呢?我不自己寫,我會法術啊!只消找個寫的好的,把文章調換一下,改成自己的名字不就行了麼。」
鯉魚精道:「隨你,隨你!只是當了官,可別做些荼毒百姓,傷天害理的事,壞了自己的德行!」
老黿道:「瞧你說的,把我老黿當成什麼人了?再怎麼說我也修煉了千年,豈會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而做出傷天害理之事的人呢?」
於是乎,老黿真就上京趕考,施法力和一個考生調換了卷子,果真高中狀元。身穿大紅袍,騎著高頭大馬遊街,好不威風。朝廷任命他為一州之主,當即走馬上任去了。
老黿自到了任上,為官清廉,兢兢業業,體恤百姓,很是受當地百姓的愛戴。卻很少與其他官員走動,因此惹惱了上司,常說老黿不曉事理,一毛不拔。
過了不久,朝廷派遣欽差巡視各州府,各州府的官員無不向欽差大人送上厚禮,以求能替自己在聖上面前美言幾句。唯獨老黿還是那個倔脾氣,任憑副官怎麼勸說,也無動於衷,還反駁道:「本官對得起這一州之百姓就好,何須與那些唯利是圖,投機取巧的小人沆瀣一氣。」
這話也不知怎麼的,就傳到了那欽差及一眾行賄官員的耳朵里。欽差本就對老黿不滿,聽了這等言語又豈能善罷甘休?回京之後便向當今皇上參了老黿一本,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革了老黿的官職,還將他打入了大牢。
丟了官的老黿在大牢里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倒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鯉魚精來探他的監,打趣道:「哎呦,老黿大哥,你這做官,怎麼還做到這監牢裡面來了。小弟都怕再晚上一步,再也見不到大哥你了呢!」嘴裡說著,眼角還勉強擠出幾滴淚花,真像是就要送老黿上法場了一般。
老黿笑道:「你這傢伙只比我早修成人身幾年,學得倒還真快。你這做派,還真與世間的凡人一模一樣了。」
鯉魚精聞言哈哈大笑道:「老哥,不是我說你。你當初想做官的時候,尚且知道變通。用別的考生的卷子與自己的換了。怎麼如今做了官以後,變的如此死板起來。只消施展些法力隨便弄些財寶,打發那欽差回去也就是了。偏偏要和人家對著幹!這下好了吧,如今落得個階下之囚了。」
老黿氣道:「我就是看不慣那些唯利是圖的小人的嘴臉。還想讓我給他們寶貝,在他們面前獻殷勤,門都沒有!我沒現出原形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已經是大發慈悲了。之前想起那個被我調換了考卷的書生,心裡還常有愧疚之感。如今看來,不是他幫了我,而是我救了他,他倒應該感謝我才對!你想想,他若是受封了之官職,又當如何?若是做個廉潔的好官,必然也會落得和我一樣下場,性命不保。若是也和其他人一樣做了個貪官,豈不白白讀了十多年的聖賢之書,失卻赤子之心,壞了德行。」
二人正談話間,一個獄卒突然跑過來吼道:「時間到了,出去!」說著,就拉扯著鯉魚精的袍袖,拽著他要走。鯉魚精又開始發揮他那精湛的演技,哭著伸出手望向老黿叫道:「老黿大哥!老黿大哥!」
老黿真是忍不了他這個傢伙,使了個穿牆法就出了監牢,指著他道:「哎,我說你這個傢伙,還真就完全把自己當成人了。」
那獄卒瞪大了眼睛,好似見了個鬼一般,手指著老黿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鯉魚精見狀,連忙使了個定身法,將那獄卒定住,對老黿道:「別玩了,快走吧!」
老黿和鯉魚精出了大牢,來到一家酒樓,點了些酒菜。兄弟倆舉杯共飲,慶祝老黿重獲自由。老黿感嘆道:「做人好像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好。人總是給自己製造一些莫名其妙的破規矩,畫地為牢,自己束縛自己。以前常聽說人是萬物之靈,是最聰明的。現在我倒覺得,人簡直不要太愚蠢。不知道你自修得人身之後,每天都做些什麼呢?」
鯉魚精道:「我喜歡演戲,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體會各種各樣不同的人生。」
老黿笑道:「原來如此,你這是入戲太深了啊!時不時的就演起來了!不過聽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
鯉魚精道:「是啊,是啊!每個人都會給自己選定一個角色,並且按照這個角色的設定來要求自己,渡過一生,這就叫做人生如戲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