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張紙快要掉落在地上的一瞬間。
葉長青手一探，直接把那張紙撈了起來。
這是一張稿子，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全都是手寫字。
葉長青只是掃了一眼，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記得上初中時候，學習寫信，就用的這種稿紙。
他視線落在開篇上，只見上面寫著：「尊敬的哥哥：希望你能看到這封信，我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
因為你清醒的可能太小了……」
葉長青看到這裡，頓時明白了，這是華望川寫給華望山的。
他抬手把信紙遞給了華望山：「你弟弟寫給你的信。」
我弟弟？
華望山有些激動，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音，伸手接過信紙，借著燈光微眯著眼睛看去。
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最後把信紙遞給了葉長青：「我的眼花了，看著都是墨疙瘩，像是密密麻麻的蒼蠅一樣。
根本認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葉長青接過信紙，準備讀給他聽，又擔心裏面有隱私，猶豫了一下道：「你有老花鏡嗎？」
華望山皺著眉頭道：「應該是有的吧，但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說話間，他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帶著一絲懇求對葉長青道：「你就幫我讀一下吧。」
葉長青笑著道：「我就是擔心有隱私，我畢竟是外人。」
華望山疲憊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兩個老頭子，能有什麼隱私，你只管讀。
就算是有隱私，我也不需要避諱你。」
葉長青聽他這麼說，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開始讀信：「尊敬的哥哥，希望你能看到這封信，我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
因為你清醒的可能太小了，但有些話我必須說。
哥，你比我大了將近十歲。
爸媽走得早，一直是你在撫養我。
小時候，因為沒有父母，總是被人嘲笑，我心裡很難受，有點憤世嫉俗，打架，偷東西，混社會。
我以為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人怕我。
那時候，你天天就知道去打工掙錢，我覺得你真傻，太老實了。
我甚至心裡有點看不起你。
我以為會越混越好，隨著年紀的長大，我發現更被人瞧不起了。
特別是進過幾次警局。
那些人看到我，像是看到瘟疫一樣。
你經常勸我，可是我已經昏了頭，跟你吵架，還跟你動手。
如果繼續發展下去，我不是坐牢，就可能被槍斃了。
後來因為打架，我被人捅了一刀。
躺在大街上沒人管。
我以為我要死了。
沒想到那天你來了，把我送進了醫院。
我躺在病床上，混得好的哥們，沒一個人理會我。
只有您，哥，只有您天天給我端茶倒水，端屎端尿……哥……寫到這裡我想哭。」
葉長青讀到這裡，聲音也有些抖動，他抬頭看向華望山。
華望山此時眼淚汪汪，口中喃喃：「我是你哥，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說完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
然後對葉長青道：「繼續讀啊。」
葉長青嗯了一聲，繼續往下讀：「哥，從那時起，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最親。
你才是我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發誓傷好後，就聽你的話。
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後來，我傷好了，你給我找了一份工作，後來我知道，您是跪在老闆面前求來的。
您還向老闆提出保證，如果我做得不行，把你的工資，發給我。
你還不讓老闆告訴我。
哥，你做的這些，我都知道。
我一直記在心裡。
後來我上了幾年班，您也開始學醫，就張羅著幫我娶媳婦。
我說讓你先娶媳婦，你是大哥，不能小的先結婚。
你說如果你結婚了，家裡就做不了主，沒有辦法幫襯我。
非讓我先結婚。
後來我聽了你的話，想結婚了，沒想到家裡過得越來越不如意，在您的幫襯下，勉強體面地維持下去。
沒想到卻把您的婚事耽誤了。
後來您醫術越來越好，可是人家給你介紹的對象，不是離婚的，就是寡婦。
您心氣那麼高，怎麼可能看上別人用過的女人。
哥，我現在想起來很後悔，後悔先結婚。
我把您耽誤了。
後來你一個人過得很苦，我心裡很難受，特別是一次在你臥室里，看到紙簍里那些衛生紙，皺皺巴巴泛著淡黃色，我更難受了……」
葉長青看到這裡，讀不下去了。
尷尬地抬頭看向華望山。
華望山不停地咳嗽，嘴裡支支吾吾地道：「那……那是擤鼻涕的衛生紙，我……我感冒了。
你別理解錯了。
我弟弟一天到晚，儘是胡思亂想。」
葉長青沒想到，這老傢伙，硬是把這麼尷尬的事情，能圓過去。
他開口道：「我……我還往下讀嗎？
感覺他有很重要的話，還沒有說一樣。」
華望山眉頭緊鎖，猶豫許久才開口道：「往下讀吧，但我弟的話，你不要相信。」
葉長青笑著道：「我不相信，一點也不相信。」
華望山老臉通紅，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葉長青繼續往下讀：「哥，我很希望你找個女人。
身為男人，我知道女人的好，我不想讓你白來人間一次。
但有些話，我在你面前提一次，你就罵我一次，我再也不敢提了。
但我還是想說，哥，你不要做老頑固，不要太要面子，你哪怕不找媳婦，但不能不找女人。
哪怕你去嫖，你去包養一個女人，你也要嘗嘗女人的滋味。
我知道，你若是看到這裡，一定會罵我狗東西。」
葉長青讀到這裡，華望山突然開口了：「狗東西，你教我嫖！
我……」
他說個我字，似乎要發火，但想到弟弟已然死了，他嘆口氣。
不再說話。
葉長青心中也是震驚，這弟弟……竟然教哥哥嫖。
不得不說，他對哥哥真心親啊。
咳嗽一聲，繼續閱讀：「哥，不要罵我，我求求你了，一定要聽我的。
人活一世，作為男人，不能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你一定要去嫖，找年輕的，不能白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