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馬為仁聽得一愣:「爸,你是因為他們做得太過分,你是罵幾句發泄情緒嗎?」
大哥才是四十多歲,其他三個三十多歲。
他們是不可能死的。
他心中是這麼認為的,但媽媽的口氣似乎有些不一樣,所以他才問了一句。
馬向福想起三個兒子去世,心中一陣難過:「他們是我兒子,你見過發泄情緒咒兒子死的嗎?」
馬為仁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爸,你是說他們真的死了?
怎麼死的?」
馬向福嘆口氣:「東瀛人殺的,哎,說起來……也都是他們自己造的孽。
等閒暇時候,再跟你聊吧,你先進屋裡喝口水,坐下歇會,我買了一箱火腿腸,準備給你寄過去。
你如果餓了,先吃點墊墊肚子。
我先跟葉先生談談福麥的事情。」
「哦~知道了。」馬為仁應了一句,並沒有進入屋裡,他就站在一旁看著馬向福和葉長青。
馬向福表情複雜地看著葉長青:「說起來,你對我家有恩,為我三個兒子報了仇。
福麥我應該送給你,不應該收你錢。
但你也看見了,我兒子回來了,我們家的房子老了,院牆也該翻修了,他還沒有老婆。
我年紀大了,沒有存款,以後有個病有個難的,都需要花錢。
我給你少要一點,原先說的一百萬。
我給你便宜二十萬。
你給我八十萬吧。」
說完他自己臉臊得通紅。
剛才葉長青幫他報仇時候,他曾經說過,把福麥免費送給葉長青。
但現在兒子回來了,他後悔了,覺得白送給葉長青太虧了。
葉長青沉默了,剛才他聽到了馬向福說免費的事情,不過他卻沒有不給錢的意思。
馬家傳承福麥到如今,經歷了一百多代人。
這份堅守,是錢無法衡量的。
他在思索給多少錢合適。
就在他沉默的時候,旁邊馬為仁突然開口了:「爸,為什麼賣福麥啊?
馬家祖祖輩輩的傳承,不能在你手裡賣掉。」
馬向福皺著眉頭道:「不賣福麥,怎麼蓋房子?
怎麼給你娶老婆?」
馬為仁皺著眉頭道:「我不會找老婆的,最少現在不會,自己一事無成,不想找。
我想從你手裡接過福麥,傳承下去。」
馬向福有些吃驚:「兒子,你是說你想在家種地?
為什麼呀?」
沒坐牢之前,他清楚地記得,這個小兒子特別不喜歡農村,一心想去大城市。
為了照顧他,才留下的。
現在竟然說在家種地。
馬為仁點點頭:「我在牢里一段時間,牢里也有城裡人,有些是因為犯罪進去了,有些沒犯罪進去了。」
沒犯罪進去了?
馬有福聽得一愣一愣的:「沒犯罪怎麼坐牢?」
他已經土埋到脖子了,活了一輩子了,從來沒聽說過,沒犯罪坐牢的。
他很好奇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
馬為仁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言語才緩緩道:「我認識的人中,有三個人是沒有犯罪,就是想坐牢的。
一個是為了躲避媳婦,不想面對媳婦的嘮叨,他想找一個媳婦找不到的地方,清淨半年。
他去搶了一個小賣部,搶了二十塊錢,老闆說二十塊錢送給他。
不要了,也不報警,讓他不要再干傻事了。
他一氣之下,自己掏出電話報警了。
警察來了之後,給他定了一個尋釁滋事,拘留十五天,他說他是搶劫,如果定尋釁滋事,他就繼續搶劫,一直搶到能夠坐牢為止。
當場他還跟警察吵了起來,最後扇了警察一耳光,定了一個襲警,尋釁滋事,才送進了大牢。
還有一個老兄,在工廠打螺絲,每天六點半起床,坐公交車趕往工廠,七點二十開會,七點半開工,晚上加班到十一點。
他在工廠幹得受不了,就擺爛,什麼都不做,天天刷手機,混吃等死。
錢花完了,還是不想去工廠他想找一個有飯吃,不用幹活的地方。
最後跑到銀行門口,那一塊磚頭砸了又銀行的玻璃門,被關進了監獄。
還有一個是他媽媽逼著他找女朋友的,他不想找女朋友,他說女朋友比祖宗還難伺候。
為了躲避他媽媽。
他把公安局的警車砸了。
最後坐牢了。
他們三個都算是無罪……坐牢的。
他們其實也犯法了,但他們犯法的目的不是傷害別人,不是損壞財物,他們就是單純地想坐牢。
馬向福不停地搖頭:「腦子有病,現在的人就是……閒的,給他們二畝地,忙得跟孫子一樣,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葉長青面帶微笑,看著馬為仁,監獄裡的情況,他太清楚了。
不說別人,單說師傅,他好像就是自己去坐牢的。
馬為仁繼續道:「其實我說這些,就是想說城裡的人也不幸福。
有許多人想逃出城裡。
我不想去城裡,我就想在農村。
我在大牢里就計劃好了,我一出來就繼承馬家祖先遺志,在家好好地種植福麥。」
馬向福皺起眉頭:「你的四個哥哥,雖然有很多毛病,但我從來不擔心他們。
因為他們自己會想辦法過上好日子。
只有你讓我擔心,你太老實,太善良。
我不是說不好,只是苦了你自己。
要不你再想想?」
葉長青有些意外,馬向福打電話給四個兒子,恨不得求他們回來繼承福麥。
可惜他們都不感興趣。
現在小兒子感興趣,他卻勸阻,他有些不理解:「你不想他繼續馬家祖祖輩輩種植福麥的傳承?」
馬向福老臉之上的皺紋的更深了,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擔憂:「我當然想了,可是種地養不活老婆孩子。
如果是那弟兄四個,他們會想辦法賺錢,他們會通過各種辦法賺錢。
但這個小兒子……太老實了,我怕他越過越窮,窮得娶不到老婆,也沒女人給他生兒子。
最後孤苦伶仃的老死,福麥傳承也會斷在他的手裡。」
馬為仁皺起眉頭,爸爸說得有道理,他原本就沒準備娶老婆,自己活得不如意,不想拉一個女人跟他受苦。
就在農村種種地,養點雞鴨鵝什麼的。
就這麼過一輩子。
然後就死在這片土地上,可是他死了……福麥傳承豈不是也要斷了。
他有些失望:「難道我連種地的資格都沒有嗎?」
他突然覺得走出監獄好難,在監獄裡,領導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服從管理就好了。
雖然沒有自由,但也沒有煩惱。
就當一個行屍走肉就好了。
葉長青在旁邊道:「種地可以賺錢,農門中有人種植的小麥十塊錢一斤。
福麥傳承一百多代人,產量高,沒有任何基因改造,使用安全。
我相信能夠賣到十五塊一斤!」
許承宗已經開了先河,他家種植的有機綠色小麥,那些當官的都擠破頭地搶。
馬為仁也可以走這一條路。
馬為仁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眼睛瞪得似乎要飛出眼眶:「你是說一塊一毛多一斤的小麥……能夠賣到15塊一斤?
你……開什麼玩笑。
如果小麥能夠賣到15塊錢一斤,太陽豈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馬向福連連擺手,語氣帶著情緒道:「葉先生,我很尊重你,但你不能胡說八道。
你是城裡人,你可能不知道,糧食很重要,但不值錢。
我這麼說吧,就算是天塌了。
小麥都不可能賣到十塊一斤!
如果能賣到十塊錢一斤,我就把這個鐵大門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