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蘅感覺自己的鼻頭有些酸澀,半天也沒說話。
賀文遠有些惶恐:「我雖未賀家家主,但若無先祖功績,澤被後世,哪來今日之賀家。」
說著,他看向江雨蘅,眼底帶著讚賞。
「且江姑娘機敏過人,有勇有謀,無需我等幫忙便能化險為夷。」
上次設計大賽的事情,賀知意和洛西洲回來就跟他說過了,兩個人愣是一點忙都沒幫上。
尤其是洛西洲,性子比賀知意跳脫一些,回來的跟他說的時候講的繪聲繪色的。
賀文遠知道自己的這兩個孫子此前對江雨蘅多多少少有些成見,包括他也是如此。
但這件事情過後,再也沒有人說什麼。
賀蘭臨聽著賀文遠的話,心中卻有些酸澀。
他並沒有感到多驕傲,更多的是心疼,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江雨蘅遇到了多少麻煩。
賀仲給賀蘭臨檢查一遍,確實是沒有大礙了,眾人也都放下心來。
賀文遠思來想去還是問起:「先祖,此去按史載應是無大礙,為何先祖受此重傷?」
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然的話只怕歷史會有巨變,那這件事情可就大了。
賀蘭臨原本柔和下來的神色又變得嚴肅起來。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開口。
「我遭遇的並非尋常事故,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此言一出,病房裡的氣氛都緊張起來,這件事情不是小事,一國西陵王被人暗算,險些喪命。
「先祖可有頭緒?」
「長孫家。」
短短三個字,雖不出眾人所料,但也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因為長孫家代表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個族群。
上至於太子皇后,還有一國國公,下至長孫一族所有人都不能免於此。
自從朔雨接到醉仙樓的慕容發來的密報,說是煙南調查到宮中恐有異變,太子與皇上離心。
朔雨本來就是掌管賀蘭臨手下的情報網的,和醉仙樓之間更是有獨有的消息方式,絕無偽造的可能。
賀蘭臨當即下令精銳部隊隨自己往回走,剩下的人搜查餘黨。
一路上快馬加鞭,進了南淮之後,他就有異樣的感覺,行事更加小心了些。
可誰知道將要出南淮城關之時遇人埋伏。
南淮的軍役大部分還在城外戰場沒有回來,巡城難免有疏漏,卻讓拓然磊鑽了空子。
因為提前設防,賀蘭臨帶來的精銳死傷慘重。
如若不是賀蘭臨自己身手不錯,恐怕也會死在那裡。
可雖然沒死,卻被拓然磊和他的餘黨給抓了起來,關在一處暗無天日的地方日日酷刑。
此間他也見到了背後的人。
拓然磊為了泄憤,將一支箭硬生生插入他的胸膛,多日來的折磨讓他有些體力不支。
拓然磊以為他暈過去了,實際上他只是斂了呼吸,暗中用餘光觀察。
一個穿著粗布斗篷的人從牢房外走了進來,聽拓然磊叫什麼章大人。
聽著稱呼就知道應是夏朝內的人,而且身居朝堂。
來人也以為賀蘭臨暈過去了,取下了斗篷。
賀蘭臨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正是長孫成身邊的親信——章越。
「上帥大人果真是好手段,我家大人已經得到消息了,讓我來告訴上帥大人,賀蘭臨最後不論如何,必須死在這裡。」
言外之意,拓然磊泄憤可以,但也要當心著點,不能再讓人跑了。
等到泄憤完了,必須把人弄死。
賀蘭臨想起醉仙樓的密報,加上長孫成這般心急的做派,只怕是已經串通好了。
拓然磊領命,賀蘭臨在此時動了動,章越以為人要醒了,低聲再給拓然磊交代幾句就走了。
後面的日子裡,拓然磊倒是沒了興致,因為賀蘭臨禁不住他幾次打就暈了過去。
最後他直接一柄彎刀入腹,聽著賀蘭臨悶哼一聲,頭垂了下去,以為是徹底死了。
拓然磊還頗為暢快地叫囂:「你不是夏朝一頂一的勇士嗎?你不是暗算老子嗎?最後還不是死在老子手裡。」
然後連檢查都沒有檢查,吩咐人把賀蘭臨丟進了亂葬崗。
事實上,賀蘭臨雖沒死,但也快了。
好在那幾個人丟的時候嫌亂葬崗太遠了,直接就丟到一處荒郊野嶺。
賀蘭臨半醒未醒之時,只感覺唇上一股甘涼。
緩緩睜開眼睛,竟是看見了一棵梨樹。
梨樹花瓣上的露珠順著剛好滴到他的唇上。
賀蘭臨微微張開嘴巴,有些貪婪這微小的甘甜。
看著這棵梨樹,腦海中浮現出了與江雨蘅相遇的種種畫面,還有江雨蘅每每送他時擔心的眼神。
賀蘭臨,你不能死,你怎麼能死。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身體的疼痛讓他走一步都是踉蹌著的。
就在這時,一個木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賀蘭臨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他從小學習宮廷禮儀,向來知禮數,走到門前還是敲了敲門,但是說不出話。
門吱呀一聲就開了,屋子裡看起來荒廢許久,並沒住人家。
可他感覺自己的命一點點流失,眼睛都快睜不開。
只能坐在屋子的角落等待著,拓然磊折磨他的時候連他的甲冑都沒脫,就是想要讓他感受戰場上的屈辱。
卻不曾想,這甲冑陪自己戎馬數載,最後也陪自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賀蘭臨靠著牆,閉上眼睛,心中默念著江雨蘅的名字。
「對不起。」
三個字說出口,一滴清淚從賀蘭臨的眼角滑落,整個人好像沒了生息。
再睜眼的時候便是江雨蘅在自己的眼前。
他緩了好半天,直到身上的痛感傳來,他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還沒有死,江雨蘅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江雨蘅更是轉了過去嗎,不想讓賀蘭臨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
她之前挺討厭命運這個東西的,認為命運好像沒眷顧過自己,所以自己才會不被江父江母認可。
但現在她卻在心裡無比感謝上蒼,讓賀蘭臨活了下來,讓他們不至於陰陽兩隔。
賀文遠也感覺老眼有些酸澀:「許是先祖高義,上蒼自不願讓有情人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