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鍾海濤的出面,張大中順利地當上了小四輪拖拉機的駕駛員。
時間過得很快,兩年的學習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但方銳絲毫沒有鬆懈。
這天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後,方銳來到圖書館裡正在記著筆記,董宜函將她叫出來,說丁璐讓她到她辦公室去一下。
方銳連忙收起筆記本,來到團委辦公室,見丁璐正在寫東西,輕輕地問:「丁老師,您叫我?」
丁璐起身給她讓座後,仍然露出略帶有黃色牙斑的牙齒微笑著:「方銳,還有不到半年時間,你們就要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方銳也微笑看著丁璐:「丁老師,感謝您的幫助,我沒別的想法,我回到五一農場後,繼續干好團委工作就行了。」
「那你想不想留在黨校里工作?方銳,校委想從這屆學員里挑選出一名品學兼優的學員留校工作,負責抓電化教育工作,認為你留下來比較合適,讓我找你談談。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的話,我給校委回個話,至於辦理調動手續的問題,由校委組織部和你們五一農場組織部門協調辦理就可以了。聽說你愛人是機關小車駕駛員,這個職業在我們這裡也很好安排工作的。即使黨校安排不了,我可以和外單位聯繫,幫他把工作關係過來,以解除你的後顧之憂。」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讓方銳不知如何回答。她低頭想了想:「丁老師,我個人倒是很想留校工作,這裡確實是學習知識最理想的地方。不過這事我還真做不了主呢,所以也不好回答您,因為我是公費派出來上學的,還得和家裡聯繫,詢問一下五一農場黨委才行。」
「那你趕快和家裡聯繫,給我回個話,我好給學校一個明確答覆。」
方銳連忙寫信給劉思佳和夏侯雨,把校方想將自己留下來、可以安排夏侯雨的工作等事情說了一下。
接到方銳的來信,劉思佳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向夏侯霖徵求意見。
夏侯霖聽了,覺得這事還是要向潘希泉說一下為好,即使黨委不同意,對方銳今後的發展也有好處的,校方想留下方銳,說明她在黨校兩年的學習和工作表現都不錯,不然黨校是不會想要她留校工作的。
潘希泉聽到這消息後,很不高興起來:「我們培養的人才,怎麼說要走就走了呢?不行,方銳一定要回到五一農場來工作!」
接到回信後,方銳立即向丁璐說明了情況。丁璐略加思索了一下:「方銳,既然五一農場黨委不放,你自己如果願意調過來的話,也可以不管場黨委放不放你,由校委出面和你們單位協商調動事宜就行了。」
方銳低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丁老師,我還是回五一農場工作吧,場裡不同意調動,我要是硬要求調動的話,反而不好了。再說了,我臨走的時候,和場黨委簽過合同,要工作八年後,才能離開五一農場的。同時,我父母還在五一農場承包土地,我回去後,多少也能照顧他們一下。」
「既是這樣,那就算了。方銳,你回去後,應該說工作方法上不會有太大問題的了,經過這兩年的學習和磨鍊,你也更加成熟了。但在今後的工作中要記住一點就是,不管遇到什麼問題,一定要保持冷靜。只有保持冷靜了,就能把比較複雜的問題處理得當些。」丁璐說完,微笑看著方銳。
「謝謝丁老師,我一定會記住您的話的,也會按照您的話去做。」方銳說完,離開了丁璐的辦公室。
四十六
按照一分場黨支部的安排,鍾海濤主管了五千多畝水稻地的生產管理工作。
五千多畝水稻地,需要七十多個職工來承包。也就是說,鍾海濤一下子要管理七十多人幹活,這對於一個沒當過管理幹部來說,壓力是相當大的。還沒有開始正式開始管理生產,就感到管理人的事情是最不好做的了。袁書兵在召集水稻地的承包戶開大會,宣布今年的水稻地生產管理由鍾海濤負責時,鍾海濤已經明顯感覺,這些參會人員雖然沒說話,但從許多人臉上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們許多人的態度是無所謂的,有的連頭也不抬,低聲說著話,有的捂嘴偷笑著,有的表情木然地坐在那裡。
果然,鍾海濤召集這些承包戶們開會時,廣播上通知了好幾遍,也沒有多少人到場。特別是那些上了年齡的職工,單位讓他們承包水稻地,本身就帶有照顧性的,因為其中一部分人已經是在等待退休了,這一部分人的工作態度說得直白了,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要管理好這部分人,難度更大了。
這天下午,袁書兵領著副場長鍾海濤,機務小隊長於志祥,保管員白新偉等一分場幾名幹部業務人員來到水稻地,看見經過一個冬天的人畜踏踩,渠段損壞也較嚴重,有的渠道淤泥已經和渠道幫子齊平了,有的幫子已經沒有了,便對鍾海濤做了安排:「海濤,你最近要抓緊時間組織水稻地的承包戶檢修渠道,把坍塌的地方立即修復好,將淤泥全部清理出去,否則的話,可能要影響到水稻地進水了。」
聽了袁書兵的安排,鍾海濤立即答應下來:「袁場長,我明天就組織水稻承包戶上陣清理修復渠道。」
晚上回去後,鍾海濤連續在廣播上通知了三遍,要求全體水稻地承包戶明天早上帶上鐵杴砍土鏝,先到職工俱樂部門前開會,然後到河灘地開展修復渠道工作。
第二天天沒亮,鍾海濤就起床了。早早吃過飯後,立即跑到辦公室,打開廣播又通知了幾遍,然後在一分場職工俱樂部外的場地上等待著。
看看上班時間已經到了,還不見有人來,鍾海濤打開廣播又喊了幾遍,水稻地的承包人員這才稀稀拉拉地來到一分場職工俱樂部門前,有的歪著身子在說話,有的在敲打著工具,有的在相互點燃香菸嘻嘻哈哈地抽著。
鍾海濤一看火了:「昨天晚上就在廣播上通知了,叫你們今天早晨過來開會,今天早上又在廣播上喊了這麼長時間,才來這麼幾個人,這哪裡像農場職工的樣子嘛!」
「不像職工的樣子像什麼樣子呢?」人群里有人低聲嘀咕說。
鍾海濤見承包戶來得差不多了,便大聲說:「大家都不要說話了!」見許多人仍然嘻嘻哈哈地說笑著,他強壓怒火大聲喊起來:「大家都不要說話了,聽我安排工作。昨天下午袁場長帶領幹部業務到水稻地去看了一下,發現渠道里已經淤滿了沙子,有的地方已經坍塌了,要求我們水稻地承包戶趕快上去清理乾淨,同時將坍塌的地方修復好,不然會影響到進水了。所以,從今天上午開始,水稻地全體承包人員帶上鐵杴和砍土鏝進行清淤修渠。已經帶上工具的現在就過去;沒帶工具的抓緊時間回去拿工具,我到閘門那個地方等著,我們就從那裡開始修起。沒來開會的相互通知一下,遲到的或曠工的,按照一分場管理制度進行罰款。」
鍾海濤安排完,就急急忙忙趕到閘門上去了。
坐落於天山南部的塔里木盆地,春天總是姍姍來遲,需要有耐心的等待。這裡有中國最大的沙漠即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這裡熱量豐富,氣候乾燥,降水稀少,年溫差和日溫差都很大,但就是這麼貧瘠的塔里木,依然有它春天的魅力,太陽總是很溫暖,相比於江南「遙看草色近卻無」的春汛,塔里木的春卻來得更直接。當它走來的時候,首先要經過漫長的霧霾和沙塵天氣,仿佛在告訴人們,要提前做好迎接他的準備。持續一個月的沙塵後,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大晴天。在藍天白雲和一輪溫暖的太陽照耀下,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明亮了起來。
鍾海濤帶上鐵杴騎上自行車來到閘門渠道上等了好久,也沒見有幾個人來。他站在一段坍塌渠道上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多少人過來,趁著等人的時間,他將一處坍塌下來的土鏟上去,又站在上面踩了踩,幹完了這一小截坍塌的渠道,仍然還是那幾個人或站在那裡晃蕩著,或坐在渠道幫子上說話。
看到這情景,鍾海濤這回真的生氣了,氣呼呼地將鐵杴往渠道邊上狠狠一紮,順著渠道幫子往上走去。
鍾海濤剛沿著渠道幫上沒走多遠,就看見職工杜光輝等人騎著自行車慢慢悠悠過來了,十分生氣地大聲詢問起來:「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我也是騎自行車過來的,已經來到這裡很久了,你們幾個怎麼才過來?都像你們這樣,怎麼能把水稻地管理好嘛!」
「你是當官的,當然要來得早些嘍,當官的就要起帶頭作用嘛!」
鍾海濤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聽了杜光輝不冷不熱的回話,更挑起他的不快了:「你們願干就干,不願干就算了,想包水稻地的人多的是。」
「恐怕你沒資格不要我們干吧?連袁場長、季書記都不敢對我們說這話呢?場黨委里也沒人敢說這話的。我們從上海支邊來到這裡,已經幹了幾十年了,你才幹了多少年,就敢說這樣的大話?」
「幹了幾十年了又怎麼啦?還不是在包地?說明你幹得也不咋樣,不然早就不包地了。」本來已經一肚子氣的鐘海濤,聽見杜光輝在自己面前擺老資格,十分氣憤。
鍾海濤的這句話不僅捅了「馬蜂窩」,而且打擊面也太大了,因為和杜光輝一樣在承包水稻地的職工當中,還有幾個是上海知青,聽到鍾海濤居然說出這話來,幾個上海知青立即圍上來:「你才吃幾年飯,敢在阿拉面前抖威風?」
水稻地承包職工王四喜趕緊走上前:「你們別吵了,我們來遲了,本來就不對麼,還是趕緊幹活去了唦!」
王四喜的話剛落音,杜光輝等人又沖他吼起來:「王四喜,他媽就你小子會溜溝子拍馬屁……」
旁邊一個上了年紀、名叫趙志國的職工的看到許多人在圍攻鍾海濤,也跑過來勸說起來:「算了,算了,大家都在一個單位,早不見面晚見面的,吵什麼吵麼?」
鍾海濤和幾個職工正在爭吵著,又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女職工晃悠悠地走過來。
杜光輝等人馬上又高聲叫嚷起來:「你們給說說看,我們幾個來得算早的了,還受窩囊氣,這幾個人來晚了,我看你這個當官的怎麼說?」
杜光輝這麼高聲嚷嚷,幾個晚到的女職工馬上又與他爭論起來:「哎,我說老杜,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你干你的活就是了,我們來早了來晚了,與你有什麼相干嘛?」
「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說你們來晚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幾個來得比較早的,鍾副場長還在說我們哩……」
女職工中有個叫施雲彩的大笑一聲:「哈哈,我說老杜,那你的意思還不是說我們幾個來晚了?」
「我說雲彩,我的話可沒那意思的哦!」
「大家都別吵了,再吵下去,就該下班了,都趕緊幹活去。」鍾海濤一看這些人嘻嘻哈哈的,全當自己不存在似的,強壓住怒火大聲喊起來。
陸陸續續來的職工這才慢騰騰地走下到渠道里,懶洋洋地開始清理淤泥了。
傍晚的時候,袁書兵來到水稻地查看當天渠道清淤和整修情況,看到七十多個承包職工來修渠的不到半數,到的人員也是出工不出力,一天時間清淤不到二百米,大聲詢問起來:「鍾副場長,今天清淤修渠來了多少人?一天清淤還不到二百米,照這樣的進度,五六公里的渠道,什麼時候才能清理完嘛?」
「袁場長,一共來了三十七個人,我都登記了。」鍾海濤紅著臉說。
「其他人呢?不來的請假了嗎?」
「袁場長,廣播上通知了,也要求相互轉告了,可就是不見有多少人過來,沒來的也沒請假。」
「這怎麼行呢?六七十個承包戶才來了不到半數,進度又這麼慢,照這樣的進度檢修下去的話,我看沒半個多月時間是清不完的。要想辦法加快進度,一個星期時間一定要檢修完。眼看水稻的播期就要到了,再不加快清淤修渠進度的話,影響了水稻播種,不僅產量要降低,場領導也要批評我們呢!」
鍾海濤聽到袁書兵的話語裡明顯有批評自己的成分了,紅著臉說:「袁場長,我儘量加快進度!」
「鍾副場長,不是儘量,而是一定要加快進度。」袁書兵說完又問:「鍾副場長,你是怎麼分工的?怎麼這麼多人擁擠在這裡,沒把任務分到每個人嗎?」
鍾海濤仍然低聲回答著袁書兵的問話:「是的,袁場長。」
「這怎麼能行呢?難怪一天才幹了這麼一小段,要把任務分到每個人,吃『大鍋飯』怎麼能幹成事情呢!鍾副場長,你要多想想辦法嘛!必要的時候,還是要拿出一定處罰措施的,否則的話,有的人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了,那怎麼行呢!」袁書兵說完,躬著腰踏上渠道幫子,使勁踩了踩,渠道幫子上的新泥土立即滑到渠道下面去了。
「鍾副場長,不僅要加快進度,還要注意質量!」袁書兵繼續安排著。
「袁場長,我在廣播上也通知了,說不來清淤的要按管理制度進行罰款,關係不錯的要相互轉告一下,可不知道怎麼才來三十多個人。關於質量問題,我會注意的。」鍾海濤看到袁書兵將渠道幫子的泥土很輕鬆地踩下去了,知道他對渠道檢修質量也不太滿意。
聽了鍾海濤的講述,袁書兵沒說話。他順著渠道走了一段後,又折回來當著職工的面給鍾海濤作了安排:「鍾副場長,你要把每天上班的人員登記好,缺勤的一定要登記清楚,月底了該扣工資的就扣工資,不要到月底了是一本糊塗帳!」
「好的,袁場長,今天到的人都已經登記了。」鍾海濤答應著。
下班後,鍾海濤回到家裡,見劉蘭蘭正在做飯,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累了吧!海濤,飯已經用電飯鍋做上了,我趕緊炒菜去,你先歇歇,一會兒就做好了。」劉蘭蘭說著,又一頭扎進廚房裡。
「蘭蘭,累倒是不很累,就是工作太難做了。今天上午,杜光輝等幾個上海知青還有施雲彩等幾個女職工特別難纏,我和他們吵起來了。」鍾海濤來到廚房,一邊給劉蘭蘭做幫手,一邊聊著。
「聽說一分場承包水稻地這些年紀大的職工,許多人在大田裡幹了幾十年了,特別是上海青年,他們資歷更老,你跟他們這些人吵什麼呢?施雲彩的丈夫也在機車上工作,我早就認識她了。像她這樣快到退休的年齡了的人,還在包地,也很不容易的,你別跟他們這些人計較了。」劉蘭蘭邊炒菜邊安慰著丈夫。
「蘭蘭,我也不願意跟他們吵,可我心裡著急呀!渠道損壞得一塌糊塗,檢修的進度又這麼慢,啥時候才能修好呢?天快黑的時候,袁場長到修渠現場了,看到檢修進度特別慢,說話的語氣里已經明顯有批評我的成分了。其實他就是不批評我,我也知道檢修的進度實在太慢了。」
「海濤,袁場長肯定是著急了才批評你的。你再多想想辦法,把進度抓上去,爭取在水稻播種前,把渠道全部檢修完畢,就好了嘛。」
「我也在想辦法。蘭蘭,我覺得袁場長說得對,要是把修渠任務分到每個人,效果也許要好些!」
人說快手不如幫手。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炒菜,很快做好了。劉蘭蘭將鍾瑞的小手洗乾淨後,一家人就圍坐在一起開始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