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銳,這說明你心裡還是放不下鍾海濤,你總拿夏侯雨和鍾海濤相比,當然是越比越不順眼啦!你拿夏侯雨和那些不如他的人比,不就不一樣了嗎?你知道我們三分場的趙順祺吧?前幾天他老婆還跟我嘮叨著呢,說他們家的趙順祺實在讓她惱火死了,家務活不干就不說了,連衣服給他洗好了,他也懶得換,還是靠硬逼著才換下來的。你要是攤上這麼個男人,那不是更過不到一起了嗎?還有王新雷你是知道吧,他那亂蓬蓬頭髮從來沒見乾淨整齊過。他老婆一提起這事,就氣得說話只冒火星子。她說過年了,要不是她硬逼著王新雷去理髮,他也會頭髮亂蓬蓬、髒兮兮地過一個大年呢?你把夏侯雨和趙順祺、王新雷去相比,看小夏不就順眼多了嗎?」
「媽,你怎麼讓我把他和趙順祺、王新雷相比,為什麼不和三分場鍾海濤、張欣、還有走出去的官洪那些既乾乾淨淨又愛看書學習的年輕人相比?」聽母親勸說,方銳反而更不高興了。
母女兩人正說著話,夏侯雨進來了:「媽,這裡有沒有讓我幫忙要做的事情?」
方銳的母親連忙說:「小雨,這裡沒什麼事,好多東西都是熟的,回一下鍋就行了,你快去陪你爸說說話!」
方銳白了夏侯雨一眼,說話仍然不冷不熱地:「你說你能幫什麼忙?你說你又會做什麼?你能做幾個拿手的菜出來嗎?今天中午你就好好表現一下吧!」
可能已經習慣了方銳長期那副冷漠的面孔和不冷不熱說話的口吻,夏侯雨訕訕地走出了廚房。
方銳的母親看到自己無論怎樣勸說女兒,仍然沒什麼效果。她看著夏侯雨離開廚房的背景,又朝女兒看了看,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的鐘海濤,心情也很低落。在私下的場面上,他見不得方銳,一見到她就感到心裡難受,甚至有一種不可名狀的躁動和不安。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似乎又說不上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應該說時間可以讓人忘掉一切的,可時間的腳步行走得再快,也無法讓他忘掉自己和方銳過去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有時候他看到劉蘭蘭那樣寬宏大量地對待自己,他又覺得自己太愧對愛人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對方銳難以忘卻,但卻從沒有過風言風語的挖苦、嘲笑或是說句風涼話。相反,她深知自己對方銳一往情深,卻用一個女性的寬厚、勤勞和樸實,來彌補自己那顆曾經受傷的心。想到這,他又十分內疚地看了看劉蘭蘭,發現她已經將圍裙繫上,和鍾瑞的外婆一起擇菜,準備下廚房了。
張欣、鄭長順、姚昌盛、張大中和林文蓉等人聽說鍾海濤一家人回來了,都來到劉天明家裡,他們有的是衝著鍾海濤來的,有的是衝著劉蘭蘭來的。雖然生活在一個農場,可要想見上一面確實不容易呢?除非有什麼事情需要專門去找他們,再一個就是像過大年這樣的重大節日,不然還真難相聚在一起呢。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劉天明那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廳立即顯得擁擠起來。劉天明和鍾海濤招呼著來客,劉蘭蘭對母親說:「媽,大正月的,我看還是做一桌子飯,讓他們聚一聚,在一起吃個飯吹吹牛吧!」
「沒事,這年月,到誰家也不缺一碗飯吃,何況是大正月的。蘭蘭,你先去照顧他們一下,然後趕快回來,我們一起做。肉、魚都是熟的,其他菜也好做,做一桌菜快得很哩!」蘭蘭的母親答應著。
鍾瑞看到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立即「人來瘋」起來,拿起香菸遞給張欣和鄭長順,然後又遞給林文蓉。小傢伙的這一舉動,逗得大夥都哈哈大笑起來。
劉天明也笑了:「鍾瑞,應該讓叔叔們抽菸,讓阿姨吃糖,阿姨是不抽菸的。」
聽了外公的話,鍾瑞又立即拿起茶几上的糖塊遞給林文蓉:「阿姨快吃糖果。」
林文蓉高興地接過鍾瑞遞過來的糖塊笑起來,然後蹲下來拉住鍾瑞的小手:「這小傢伙,性格有點像他媽媽。」
「不許說媽媽壞話。」鍾瑞大聲喊。
小傢伙的這一舉動,又惹得大夥哈哈大笑起來。
劉蘭蘭和林文蓉等人打完招呼後,來到鍾海濤面前:「海濤,你陪著張欣、長順他們說說話,我和我媽做飯,中午都不走了,難得聚在一起,我們喝上幾杯!」
鄭長順和張欣等人連忙推辭:「蘭蘭,不啦不啦,過幾天就要上班呢!你們也難得回來一趟,和父母聚一聚說說家常話,我們過來看看就走了!」幾個人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就是沒有動身的意思。
劉蘭蘭知道他們還是想留下來與鍾海濤一起聊聊天的,便笑了起來:「噯,大家都不要客氣了,我和我媽做飯,很快就好了。」
林文蓉首先接話:「那,蘭蘭,我就給你當個幫手吧,一起做,要快些。」
林文蓉的這句話分明告訴大家:她要留下來了,其他人也就不再推辭了,紛紛坐下來。
劉蘭蘭領著林文蓉進入廚房。鍾海濤和鄭長順、張欣等人一邊聊天一邊逗著鍾瑞,話題自然離不開大家最關心的問題。鍾海濤問:「長順,張欣,你們去年收入有多少?」
說到收入,鄭長順的臉立即拉長了:「海濤,目前我們農場的體制你也是知道的,一年能有多少收入呢?……」說到這裡,鄭長順看了看劉天明,見他正在整理鍾瑞的衣服,於是說說停停,吞吞吐吐的,沒有剛才的高聲大語了。
鍾海濤的母親從廚房裡走進來,看到鄭長順等人說話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知道因為有劉天明在,他們說話放不開,便衝著劉天明喊起來:「老頭子,你在這裡做什麼?快帶著孫子找個地方玩玩去。」
劉天明也知道自己在場,鄭長順和張欣等人說話放不開,便抱起鍾瑞:「走,外公帶你出去玩玩。」然後對老伴吩咐:「老太婆,我到趙踴躍家裡去了,中午不要等我吃飯了。」
「看把你美的,誰會等你吃飯呢?等我孫子還差不多!」鍾海濤的母親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又走進廚房裡忙活去了。
看到劉天明出去了,鄭長順這才接著原來的話題說下去:「海濤,現在的農場一面說要加大改革開放力度,一面又放不開,就說我們開拖拉機的吧,到現在為止,還得聽從分場統一指派,為什麼不能把拖拉機也承包到個人,讓我們放開手腳去大幹一場呢?」
「還有,棉花種植從播種到收上來最後交到加工廠,都是領導安排職工們幹的,什麼都大包大攬,就是收入不大包大攬。到了年底,收入好了職工們自然沒什麼話可說的了;沒有收入了或收入低了日子不好過了,當然要去找領導。因為從棉花播種到收上來交到棉花場,都是領導們安排職工咋干,職工們就跟著咋干,這地都好像是給領導們種的。年底了,職工們拿不上錢,不找領導找誰去?」張欣也接過這個話題抱怨起來。
聽了大夥的議論,鍾海濤心想:農場的體制真像一個繭,而騷動不安的青年職工們靠什麼來突破這個「繭」呢?他突然又想起前不久兵團調研組到十五分場調研時的情景來,連忙說:「長順,張欣,其實上級黨委也在不斷總結經驗,積極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春節前,上級黨委派調研組到十五分場調研,找我們單位的職工們座談時,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些問題都會逐步解決的。」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劉蘭蘭走進來打招呼:「飯做好啦,海濤,你們邊吃邊聊吧!」然後將桌子上蓋布揭下來,鍾海濤和張欣將桌子抬到中間,林文蓉雙手高舉著一個盤子走進來:「今天讓你們評評蘭蘭和我的手藝,這大盤雞是我做的,等會兒端上來的大盤羊肉是蘭蘭做的,其它菜有阿姨做的,也有我和蘭蘭做的,讓你們都嘗嘗味道怎麼樣!」
大家圍坐在一起。鍾海濤將每個人的酒倒上後,大家一邊喝著酒一邊品嘗著菜餚。鄭長順一邊吃一邊叫好:「嗯,大盤雞的味道不錯,大盤羊肉更沒的說的了。」然後又看著鍾海濤:「海濤,你做最拿手菜是什麼?」
鍾海濤搖搖頭正想回答,劉蘭蘭笑了笑:「我來替海濤回答吧!他最拿手的菜呀,你們都見到過的,也都吃過,就是紅燒大白菜。」
張欣、林文蓉連忙問:「蘭蘭,你快說說看,海濤的紅燒大白菜是怎麼做的?有什麼花樣嗎?」
劉蘭蘭又笑著做了回答:「也沒什麼花樣,就是白菜快炒熟了的時候,放一點醬油,就成了。我不在家的時候,他都要做紅燒大白菜吃呢!」
劉蘭蘭剛說完,林文蓉就笑得差點噴飯:「蘭蘭,你還是那麼逗呀,我還在認真聽你講講海濤的紅燒大白菜是怎麼做呢!這就完啦?」
張大中慢騰騰地問:「海濤哥,這道菜是不是你跟方銳姐學的,我聽說她也很喜歡吃大白菜呢!」
性子有些急的林文蓉聽到張大中突然冒出這句話來,連忙給他使眼色。
張大中看到林文蓉朝他直眨眼,已經明白了,趕緊打住不說了。
劉蘭蘭已經看到林文蓉在給張大中使眼色了,笑了起來:「真是巧啦,今天方銳也回來了,你們幾個玩的也很好,不如叫過來一起聊聊?」
鍾海濤看了看劉蘭蘭,見她說得真誠,反倒不自在起來。
張欣連忙搖頭:「算了,算了,人家也難得回一趟家,最好還是不打擾人家吧!」
姚昌盛也連忙附和著:「對對,人家也難得回來一趟,大過年的,也要和她爸媽說說話呢,咱們喝咱們的。不過,我覺得咱們這樣喝酒也啥沒意思,不如玩個遊戲熱鬧熱鬧吧!」
姚昌盛這麼一提議,大家立即來了興趣,連忙問:「姚昌盛,你快說說看,我們要玩什麼遊戲好?」
張大中連忙插話:「還是玩些簡單的好,太複雜了我就不參加了。猜火柴棒還可以。」
姚昌盛想了想,馬上否決:「猜火柴棒沒什麼意思,咱們就玩開火車吧。既熱鬧又好玩。以前咱們有的人也玩過,就是每個人報出一個地名,代表自己。但地名不能重複。比方說你說你來自北京,而另一個人想說自己來自上海,你就要說『北京的火車就要開』,大家一起問『往哪開?』旁邊一個馬上要說道:『北京的火車上海開』。旁邊代表上海的那個人也要及時接上說『上海的火車就要開』,然後大家一起問『往哪開』?再由下一個人回答後接著往下進行遊戲繼續說:『往某某地方開。』如果哪個人沒反應過來或是回答得不及時,就算輸了。」
姚昌盛剛把遊戲規則說完,鄭長順就連忙接過他的話:「姚昌盛,你說的這個遊戲我在六分場湯家輝那裡玩過,挺熱鬧的,我同意玩這個遊戲。」鄭長順說完後,其他人都表示同意。
姚昌盛看到大家都同意了,接著說:「那就從我開始吧!」於是清了清嗓子高聲說:「北京的火車就要開」,鄭長順高聲地領著大家一齊問:「往哪開?」姚昌盛立即答說:「北京的火車南京開。」姚昌盛接著說:「南京的火車就要開!」張欣也帶領大家高聲地問:「往哪開?」緊挨著姚昌盛旁邊的鄭長順立即接招:「南京的火車上海開。」大家已經明白遊戲方法了,於是一齊問:「上海的火車往哪開?」旁邊的林文蓉立即接招:「上海的火車杭州開。」大家又立即問:「杭州的火車往哪開?」旁邊的張大中看到輪到自己了,立即慌了神,吭吭哧哧起來:「杭州的火車往、往……」又遲疑了一下,漲紅了臉說:「往烏魯木齊開。」大家立即哈哈大笑起來。
姚昌盛拿起酒瓶站起來:「沒說的,大中,你說得太慢了,又猶猶豫豫的,按要求要罰酒……」張大中知道自己說得沒別人利索,還沒等姚昌盛說完,就端起酒杯喝起來。他的這一憨態又立即引起大家鬨笑起來。張大中顧不了大家的鬨笑了,等姚昌盛倒滿酒,將嘴巴一抹:「輪到我開火車了。」然後清了清嗓子高喊著:「烏魯木齊的火車就要開?」大夥一起問:「往哪兒開?」旁邊的劉蘭蘭立即接招:「烏魯木齊的火車蘭州開。」大夥又一起問:「蘭州的火車往哪開?」旁邊的張欣也立即接招:「蘭州的火車西安開……」
大夥越玩越開心,聲音也越來越高。這聲音足以讓半個分場的人都能聽得見。周武群等人聽見了,知道是從劉天明家裡發出來的,他徑直向劉天明家走去,正好遇到衛生員謝少輝、保育員楊琴琴和治安員兼農機庫房保管員李海龍,一打聽,也是往他們家去的,於是,幾個人一起奔向劉天明家裡。
看見周武群等人來了,鍾海濤和劉蘭蘭並沒感到奇怪,因為喝酒時湊在一起玩是常有的事。劉蘭蘭立即喊起來:「大家往桌子外面挪一挪,空隙留大點,我再加幾條凳子,我們一起玩開火車。」說完走下桌子拿了四個凳子,又讓母親添上四個碗四雙筷子和酒杯等,再讓母親做上幾個菜,把快空了的盤子撤下來,於是,周武群等人也不客氣,就坐下來繼續玩起開火車的遊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