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剛才喊話的聲音很大,驚走不少林中鳥,此際的臉色也很黑。同時,他的身上還散發著極其危險的氣息。
這股氣息讓樹林中的四位天驕們很清楚,穆三是上三境的強者,而且絕對到了上三境的法象境,絕對不是他們現在所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同時,四位年輕天驕們更明白,自己若是稍有差池,穆三絕對會出手,而且是毫不留情地出手。
於是,在穆三喊完話後,四人立馬心生退意。
完顏天弓離著穆三最遠,向著穆三行完禮後,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葉孤魚緊隨後,一個閃身也溜了。
項流鋒是第三個走的,轉過身,緩步而行,走得很淡定,但離著穆三足夠遠後,他猛然加速,逃之夭夭,跑得一點也不比完顏天弓和葉孤魚慢。
姬少雲是最後一個走的,他乃是天下第一宗落霞山的天驕,又是天順皇朝的三皇子,自認身份要比其他三人要高人一等,即便懾於穆三的壓迫,要離開樹林也得保持住應有的風度,不能損了落霞山和天順皇朝的顏面。
他朝著穆三微微拱手,行了一禮,而後邁開腳步,緩緩離去,走得很慢,比項流鋒剛才還要慢出幾分。
他認為,自己走得比項流鋒慢,膽氣自然就要比項流鋒壯幾分。
樹林中此際很安靜,姬少雲緩步而行的時候,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額頭也不自禁地有汗珠滲出。
他分明感覺到,背後的穆三,一雙眼睛像是兩把尖刀一般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站住!」
穆三的聲音突兀在樹林中清冷響起。
姬少雲好不容易走出二十來步,聽到穆三的聲音時,渾身竟是忍不住一顫,而後緩緩轉身,眼神警惕地看著穆三,同時做好了準備,只要穆三一動手,他就立馬呼救並逃命。
「原本,這些話我應該當著任橫秋的面說,但他此番不來怒風原,你就給他帶句話:鐵自橫不會白死。」穆三輕輕出聲。
說完,他掃了一眼姬少雲,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樹林當中。
姬少雲長出一口氣,伸手拭去了額上的細汗,而後邁開雙腳,也快速離開了樹林。
……
翌日,天剛蒙蒙亮。
怒風城之中,那處被柵欄圍起來的廣場內,已經是人聲鼎沸,而在柵欄之外,聚攏著更多的人,人山人海,他們不被允許進入柵欄之內,只能聚在柵欄之外,竭力尋找一個可以看到那四座擂台的位置。
學宮、落霞山和萬劍宗的人也早早來到廣場之上,維持著場中的秩序。
在廣場最高的一排看台之側,張貼著四張巨大的紅榜。
四張紅榜之上,標題分別寫著一、二、三和四,這四個大字,大字之下,則寫著一個個名字,參加昭英會的選手們的名字。
參加昭英會的選手們,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在一張紅榜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名字寫定後,他便會被分配在對應的擂台上與人進行比斗。
此時,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紅榜就要封榜。
一旦封榜,昭英會的報名便宣告結束。符合參會條件,但沒有在紅榜上寫下名字人,將不能參加昭英會。
廣場上最高的那座看台,屬於學宮,鳳輕霜高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眉頭輕皺,神情嚴肅。
黎曼曼、穆家三兄弟和柳紅夢等人坐在鳳輕霜的左右,同樣的面色凝重。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蕭北夢到了此時還未出現,學宮眾人的心情自然沉重。
與此同時,在四張紅榜之前,圍攏著不少的人,大多都是年輕人,都是參見昭英會的年輕天驕們,他們在查看自己即將面對的對手。
在人群之中,有一位面上蒙著白紗的執劍女子,女子身上散發著凌厲的劍氣,使得周圍的人不敢靠近。
女子從第一張紅榜看到第四章紅榜,上千個名字,一個都沒落下,但看完最後一個名字時,她回頭看向學宮所在的看台,將看台上的人一一看過後,用弱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蕭北夢,你難道不來了麼?」
白衣女子正是名動漠北的白衣女劍仙,當世天下第二、草劍廬廬主君無雙的親傳弟子,凌未央。
若是凌未央的面紗被摘下,周圍的人應該能看到,她此際秀眉緊鎖,眼神之中帶著淡淡的幽怨之色。
時間緩緩流逝,離著封榜的時間已經只剩下不到半刻鐘。
學宮的看台上,穆三已經坐不住了,從椅子裡起身,嘴裡罵罵咧咧的,他罵的人自然就是蕭北夢。
而在學宮的看台左右,各設置著一個稍稍矮一些的看台,分別屬於落霞山和萬劍宗。
因為落霞山和萬劍宗協助召開昭英會,這兩宗也有自己單獨的看台。
其他宗門則沒有這樣的待遇,被安排在其他的看台上,混雜在一起。
原本,依照地位,草劍廬也應當能有單獨的看台,但是,草劍廬向來人丁不旺,這次只是凌未央一人前來。
學宮的人面色難看,而落霞山、萬劍宗和其他宗門的人,則是幸災樂禍,一個個時不時地嘴角含笑地看向學宮看台的方向,就等著看學宮的大笑話。
昭英會本來就是衝著學宮來的,還沒開打,學宮特席就畏戰不敢出現,這對落霞山和萬劍宗等宗門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簡直堪稱開門紅。
封榜的時間越來越近,四張大紅榜前圍攏的人也越來越多。
場中很多的人都知曉,學宮早在幾月前便宣布蕭北夢會參加昭英會,但馬上就要封榜了,蕭北夢的名字卻還沒有出現在紅榜之上。
結合蕭北夢在巡遊之時,先後與葉孤魚、姬少雲邀戰,又與南蠻虎族結了大仇,人們很容易就會認為,蕭北夢這是怯戰了。一氣和麒麟四子中的三位結了仇,任誰也會心虛,怯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蕭北夢乃是堂堂學宮特席,先前把嗓門喊得震天響,真要動手的時候,卻是要當縮頭烏龜。
這對場中的眾人而言,絕對是昭英會上最大的熱鬧。
「都這個時候了,蕭特席還沒來寫名字,應該是不會來了吧。」
「上了擂台,生死自負。蕭北夢同時得罪了葉孤魚、姬少雲和項流鋒,不敢前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敢來,情有可原。但是,他之前就不該把話放出來。如今,他自己做了縮頭烏龜,卻是把學宮的臉面也給丟盡了。」
「傳聞蕭北夢鎮殺了關鐵心,我告訴你們吧,關鐵心之所以死在了蕭北夢的手中,是因為他之前被青陽劍仙塗見青的劍氣所傷,從而被蕭北夢給撿了便宜。
當時,蕭北夢的身邊跟著曾經的天下第一江破虜和青陽劍仙塗見青。論真實的戰力,蕭北夢根本就不是關鐵心的對手,甚至是拍馬不及。」
「我也覺得有問題,七年多前,蕭北夢還是一個大夏天還要穿著狐裘的病秧子,他即便再如何鴻運滔天,現在也不可能擁有鎮殺關鐵心的實力。」
「對對對,關鐵心乃是東河道第一天驕,一身戰力僅次於麒麟四子,十個蕭北夢估摸也不是關鐵心的對手,其中必然有貓膩!」
……
四張紅榜周圍,議論紛紛,而且有的人刻意將音量提高,生怕學宮的人聽不到。
學宮的人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議論聲,但是,蕭北夢的名字的確沒有出現在紅榜之上,他們即便心有憤怒,卻是不好發作,只能把氣給憋著。
而在兩個多時辰之前,聖城望香酒樓的後院裡,一扇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了,蕭北夢從屋內走了出來,渾身衣衫上沾染著已經乾涸了的血跡,臉上卻是掛著笑容,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開闔間猶如有電芒在閃爍。
「世子!」
墨梅顯然沒有睡,聽到開門聲後,第一時間從屋內出來,看到蕭北夢身上的乾涸血跡後,驚呼道:「世子,你沒事吧?」
蕭北夢閉關前交代過,要在亥時之前將他喊醒。
亥時一到,墨梅就有些緊張起來,她儘管已經打定主意,不去喊醒蕭北夢,但畢竟是違背了蕭北夢的意思,她很是忐忑。
故而,儘管此際已經過了寅中時候,很快就要天亮,她卻是在床上輾轉反側,還沒有入眠。
正因為如此,蕭北夢那邊一開門,墨梅才能第一時間出來。
「我沒事。」蕭北夢搖了搖頭,滿臉的笑意。
墨梅看到蕭北夢的神情,立馬放下心來,喜聲問道:「世子,你破境成功了麼?」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儘管有波折,但最終是如了願。」
「恭喜世子破境!賀喜世子破境!」
墨梅喜笑顏開,並說道:「世子,你先去洗漱一番。你從閉關到現在,滴水未進,肯定餓了,我現在給你弄吃的去。」
蕭北夢點頭應允,但又想起了什麼,立馬問道:「墨梅,現在什麼時辰了?」
墨梅先是一怔,隨即弱弱地說道:「世子,現在剛過寅中。」
「已經寅中了?」
蕭北夢頓時臉色大變,急聲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麼,讓你在亥時之前叫醒我,你為什麼不叫我?」
「我希望你能突破境界後再去怒風原。」墨梅低著頭,音量壓得很低。
「完了,完了!」
蕭北夢的一張臉頓時苦了下來,「墨梅啊墨梅,你這回要害死我了!」
「世子,墨梅有錯,請世子責罰!」
墨梅一邊說話,一邊就要跪倒下去。
蕭北夢一個閃身來到了墨梅的身邊,阻止她往下跪,同時伸出手指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地彈了一下,道:「你先給等著,等本特席回來後,再好好的收拾你。」
說完,蕭北夢直接縱身而起,跳上了圍牆。
「世子,……。」墨梅連忙出聲,但蕭北夢早已下了圍牆,不見了蹤影。
……
怒風原,怒風城。
封榜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封榜之後,昭英會的開幕式便要正式開始。
「馬上就要封榜,蕭北夢應該是不會來了。」
「學宮特席要當縮頭烏龜嘍!」
「學宮果然已經日薄西山,堂堂學宮特席居然怯戰!」
……
眼看著封榜時間臨近,廣場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尤其是一些落霞山的人,明顯被授意,嗓門尤其的大,混在人群中,一口一個縮頭烏龜地嘲諷著蕭北夢。
諸多看台之上,許多人的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其中尤其以落霞山的人最為誇張,他們當中有人附和著廣場上的言論,故意哈哈大笑,把笑聲清晰地傳到學宮的看台上。
在學宮的看台上,風情上等人臉色鐵青,卻是無從發作。尤其是穆三,氣得連連拍椅子的扶手,若不是黎曼曼坐在一邊,他非得把扶手給拍碎不可。
「你再罵一句?」
這個時候,一個鐵塔般的漢子突兀撥開擁擠的人群,快步來到一位正大罵著蕭北夢的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跟前,正是周冬冬。
周冬冬一聲大吼之後,瞪大著一雙虎目,寒芒激射地盯著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
因為落霞山的師長和長輩此際就坐在看台上,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原本還想硬氣一把,但周冬冬足足比他高出一個半腦袋,身形更是魁梧如山,像一堵牆一般地矗立在面前,讓他實在硬氣不起來。
更令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心驚膽戰的是,周冬冬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凌冽如刀,竟是讓他的皮膚有刺痛之感。
周冬冬的塊頭大,本來就格外的顯眼。他這一聲大吼,登時讓自己成為了廣場上的焦點。
一看有熱鬧可看,在周冬冬和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身周的人,立馬避讓到一邊,將空間給兩人讓了出來,好讓他們更好地發揮。
高台之上,學宮的人和落霞山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廣場上的情形,但是,雙方都沒有人出面阻止,俱是靜靜地看著周冬冬和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各懷心思。
「我說的是事實,我罵錯了麼?」
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原本是打算鑽進人群中,不吃眼前虧。
但是,他身邊人群的反應實在太快,第一時間與他拉開了距離,讓他獨自一人,孤零零地面對鐵塔一般的周冬冬。
眾目睽睽之下,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自然不能退縮,因為一旦退縮,迎接他的必然是落霞山的嚴厲懲罰。
「我就問你,你敢不敢再罵一句?」周冬冬往前踏出半步,鼓脹的胸肌幾乎要頂到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的臉上。
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幾乎下意識地往後撤出一大步,但仍舊硬著頭皮說道:「我罵了又怎麼樣?」
「你試試!」
周冬冬又是一個大步向前,這一次是直接撞向了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渾身刀氣繚繞,殺氣騰騰。
這名落霞山弟子看到周冬冬似乎要來真格的,當即嚇得連連後退,因為退得慌亂,險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在這個時候,一位身著青衣的年輕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將手搭在了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的肩上,穩住了他的身體。
「杜師兄!」
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看清青衣男子的面容後,連忙對著青衣男子拱手道謝。
如果蕭北夢在這裡,肯定一眼就能將青衣男子給認出。因為,青衣男子正是落霞山的天驕弟子杜知舟,也是天順皇朝淄州牧杜子騰的長子。
「你退下吧。」
杜知舟淡淡地掃了一眼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而後把目光投向了周冬冬。
小眼睛的落霞山弟子如蒙大赦,再次朝著杜知舟拱了拱手,而後一個閃身躲到了杜知舟的身後。
「刀氣還不錯,你是練刀的?」
杜知舟淡淡地出聲。
周冬冬瞟了杜知舟一眼,懶得理會他,當即轉過身,準備離去。
杜知舟的臉上現出了怒意,立馬閃身而出,攔在了周冬冬的面前,冷聲道:「欺辱了我落霞山弟子,就想這麼離去,你也太天真了吧?」
「滾開!」
周冬冬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一雙眼睛裡寒光刺人。
「找死!」
杜知舟冷哼一聲,欺身而上,伸手成爪,狠狠地抓向了周冬冬的胸膛。
周冬冬雙眼一眯,催動元力,就要動手迎戰,卻見眼前人影一晃,有一人擋在了他的面前,來人中等身材,皮膚微微有些發黑,看上去憨厚敦實,正是學宮戰榜第一的風凌意。
風凌意來得快,出手也是乾脆無比,直接一拳朝著杜知舟轟去。
下一刻,只聽嘭的一聲,杜知舟悶哼一聲,退出一個大步後,才穩住了身形。
風凌意靜靜地站在原地,身體不曾晃動半分。
兩人這一記對拼,高下立判。
「風凌意,你這是什麼意思?」
杜知舟顯然認得風凌意,臉色難看地冷冷出聲。
「敢動我學宮弟子,誰給你的狗膽?」
風凌意沒有回話,卻又有一人來到了周冬冬的身前,並眼神鋒利地盯著杜知舟,森冷高喝。
來人身著錦衣、濃眉白面,正是學宮戰榜第二的趙燕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