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願以酣戰,為君相送!(5K)
看完王褚欽和場大登的比賽。
陳金和謝名揚並未離開,而是又看了下一場。
西班牙選手阿爾瓦羅·羅伯勒斯,對戰澳大利亞選手芬·盧。
兩人之間的勝者,便是陳金下一輪的對手。
而隔壁桌,則是國乒女隊王懿迪和范思琦的內戰。
「這二位—-打得還是挺焦灼的。
兩局比賽結束,眼見阿爾瓦羅·羅伯勒斯與芬·盧戰平,陳金頜首道。
「菜鳥互啄。」
謝名揚冷冷地說了句。
隨即,便將目光轉而投向了隔壁的女隊。
這邊的比賽,更為精彩。
.......
陳金也有些無奈。
這兩人的世界排名,都在三十名以外。
與菲利克斯這種頂尖選手相比,自然無法相提並論。
不過,陳金並無半點輕視。
無論兩人誰晉級,反正下一場比賽,他都會全力以赴。
將近三十分鐘的較量,兩人終於分出勝負。
最終還是芬·盧技高一籌。
以大比分3:1,戰勝阿爾瓦羅·羅伯勒斯,晉級1/16決賽。
「芬·盧?」
陳金面帶微笑,打量著這個看上去歲數也不大的年輕選手,「下一場比賽,請多多指教。」
此時。
芬·盧似乎感受到了陳金和善的目光,不由得愣了一下。
抬頭望去。
恰好與陳金四目相對。
「是他?」
芬·盧眉頭微,「那個暴打世界第六的中國隊新人?」
「他為什麼笑眯眯地看著我?」
「有古怪。」
芬·盧拿著球拍和毛巾,帶了些許疑惑。
嘀咕聲中,走向場邊。
突然。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腳步猛然凝滯,呆立原地。
「矣?」
「等一等!」
芬·盧臉色微變,眼中露出一抹驚恐之色,「該不會—-我下一輪的對手,就是他吧?」」
念及於此。
情不自禁,再次抬頭,朝著陳金望去。
但見陳金的笑容,還是那麼的和善,仿佛人畜無害。
可芬·盧卻有種大夏天如沐冬風的感覺,
「你下一輪的對手,就是這個叫做芬·盧的?」
謝名揚淡然一警。
「對。」
陳金點頭。
「芬·盧?」
謝名揚冷笑,「等他跟你打完,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分奴。」
陳金苦笑,「玩諧音梗是要扣錢的。」
比賽結束。
兩人便不再逗留,起身離開。
走出賽場,謝名揚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才九點。」
謝名揚道,「這麼早回去,反正也睡不著。
「不如去練練球?」
在得知自己的對手是張禹珍之初,他便將張禹珍的比賽視頻,全都看了幾遍,研究透了。
如今,便只差實戰。
「好提議。」
陳金更無異議。
一拍即合,兩人來到休息室。
從儲物櫃裡,取出各自的挎包,隨即前往訓練館。
由於是比賽期間,作息和訓練的時間,跟平常不太一樣。
此時,已過九點。
多數選手,早就回酒店歇息,養精蓄銳。
偌大的訓練館裡,空空蕩蕩,
剛進門。
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收拾著挎包,看樣子準備離開。
「龍隊?」
隔著老遠,陳金笑容滿面,揮手打招呼。
「陳金?謝名揚?」
馬瀧循聲望去,「這麼晚了,你們還來訓練?」
「剛看完比賽,時間還早,回去也睡不著,乾脆來練練球,運動運動出出汗,洗個澡好睡覺。」
陳金笑道。
說話間。
兩人已然走近,將背包擱在地上,拿出球拍,熱起身來。
原本,馬瀧已經挎上背包,此時卻又悄然放下。
「你明天不是沒有比賽嗎?」
馬瀧奇怪道。
「他有。」
陳金笑道,「我陪他練。」
「明天的對手是誰?」
馬瀧望向謝名揚。
「張禹珍。」
謝名揚如實道。
「張禹珍?」
馬瀧皺了皺眉,「有點難打。」
在此之前,他曾與張禹珍交過幾次手,對張禹珍的打法,印象極為深刻。
尤其是在沙特大滿貫賽上。
張禹珍以極其兇悍的韓式搏殺打法,三比零橫掃馬瀧,
一個沒有什麼大賽經驗的新人選手,在第一輪就遇到了如此悍將,只能說運氣不太好。
「我知道。」
謝名揚眼神堅毅,「但我有信心,明天的比賽,我一定贏他。」
如此自信,讓馬瀧為之一愣。
由於陳金的關係,馬瀧倒也認識眼前這個冷淡而又倔強的少年。
前不久的U16選拔賽,謝名揚的成績,僅次於陳金,拿下選拔賽的亞軍。
隨後,與陳金一起出征利馬挑戰賽,成功殺進四強。
雖然最終輸給了達科,但作為一名剛進二隊的新人,這樣的成績,足以令人感到欣喜。
澳門冠軍賽,沒有參賽資格。
卻還是隨隊出征,先後成為林施棟和陳金的陪練。
而這次大滿貫,憑藉在利馬常規挑戰賽的出色表現,順利拿到了資格賽的參賽名額。
一路過關斬將,殺進正賽。
與陳金相比,謝名揚的成績,並不耀眼,反而有些黯淡。
可既然教練組給了謝名揚參加資格賽的機會,那就意味著,很是看好謝名揚的潛力。
要知道。
大滿貫的參賽資格,並非什麼人都能得到。
有些一隊選手,擠破了腦袋,卻也很難擁有這般機會,
就更別說二隊新人了。
「這個新人,好像也挺有意思。」
看著滿臉倔強的謝名揚,馬瀧微微一笑。
「張禹珍,步伐好,反手一般,得分手段主要依靠側身正手——」
馬瀧侃侃而談。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背包,取出自己的球拍。
「龍隊。」
上次的經歷,記憶猶新,陳金小心提醒,「不會打攪你回家休息的時間吧?」
「放心,這次不會。」
馬瀧活動了幾下筋骨,熱了熱身,笑著說道,「比賽期間,我住在酒店,晚點就晚點。」
這次比賽,就在家門口,回家住的話,確實也挺方便。
但,多年征戰賽場而養成的習慣,比賽就要有比賽的氛圍感,這樣才能全身心投入。
馬瀧也剛訓練完,無需太多拉坤,甩了甩手腕,搶了搶胳膊,便站上球檯一側的反手位。
「我陪你練你幾個。」
馬瀧對謝名揚道。
「好。」
謝名揚再怎麼淡定,此時的臉上,卻也浮現出了些許興奮。
GOAT龍當陪練,如此機會,可不是每個新人都能有的!
當即,謝名揚抖擻精神,與馬瀧對練起來。
這一次,輪到陳金站在旁邊,手拿撿球神器,當起了球童。
對此,陳金沒有絲毫怨言。
反而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兩人的練球。
「啪!」
「啪!」
「啪!」
一道道急促而又響亮的擊球聲,好像放炮般,迴蕩在訓練館裡。
在馬瀧的餵球配合之下。
謝名揚放開手腳,正手爆沖,反手爆撕,正反手轉換如行雲流水,力量大,銜接快。
「基本功不錯。」
感覺到力透底板的衝擊,馬瀧眼中閃過些許異之色,「這正反手,有點當年力哥的影子。」
他口中說的「力哥」,自然就是王力勤了。
當年,王力勤又被稱為「王大力」,正手之暴力,世界頂尖。
鞍山小馬本就是從「二王一馬」時代走過來,曾與王力勤數次交鋒,堪稱王力勤的苦主克星。
因此,對王力勤的打法,尤其熟悉。
「我是魔都隊的。」
謝名揚調整呼吸,站定反手位,與馬瀧對撕。
「原來如此。」
馬瀧微微一笑,恍然大悟,「那就難怪了。『
言訖。
退後半步。
撕了一板回去,旋即便以極快的速度,反手位側身,正手爆沖。
「啪!」
「啪!」
「啪!」
謝名揚弓身而立,重心前壓,反手防守。
餵球的落點,精準而又穩定。
「?」
馬瀧有些異。
二隊新人,能夠防住他的正手連續爆沖,其實這並不奇怪。
但難就難在,能將回球的落點,控制得如此精準穩定。
而且,無論馬瀧手上如何細微變化,謝名揚都能隨機應變,穩穩控制。
「可以啊這新人。」
馬瀧心下驚喜,「換了其他二隊新人上來,別說抗住我這麼多板正手爆沖了,落點早就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實際上,倘若謝名揚還是選拔賽時的那個謝名揚,或許就會像馬瀧想的這樣。
可這些日子,幾乎每天都跟陳金在一起訓練,切交流。
無論正反手進攻,抑或防守,謝名揚進步神速。
如今,就連陳金的正手爆沖,腳下站穩之後,他都能穩穩防住。
正手爆沖,反手爆撕,幾個回合之後,馬瀧收住力量,重新回到近台,與謝名揚對撕。
「你這正反手的進攻和防守,質量都挺高的。」
馬瀧稱讚道,「對上張禹珍,還真未必會輸給他。」
「你應該研究過張禹珍的打法特點吧?」
謝名揚點點頭:「嗯。」
「張禹珍的打法,就是韓國隊傳統的搏殺打法,正手強,反手弱,所以經常用步伐來彌補反手的弱勢。」
「跟他打的話,只要我能在台內限制住他搶先上手,我就能贏。」
聽完謝名揚的分析。
馬瀧微笑頷首:「不錯。」
隨手將球截住,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這個冷漠卻又透出些許倔強的少年。
「開兩局?」
馬瀧笑著對謝名揚道。
「好。」
謝名揚一挑眉。
上次,馬瀧與陳金切,他便想加入戰局。
只可惜,時間太晚,馬瀧匆匆離開。
此番再遇,馬瀧主動提出,謝名揚自然求之不得,頓時戰意昂揚。
生平第一次與這種乒壇頂尖高手切球技,雖然不是正式比賽,可謝名揚的心裡還是有點緊張。
當然,更多的是亢奮。
身為二隊新人,能跟馬瀧上手開兩局,簡直做夢難求。
謝名揚又豈會輕易錯過!
哪怕只是一場友誼賽,他也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三局兩勝。
謝名揚率先發球。
當馬瀧俯下身子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忽然斂去。
神情嚴肅,眼神凌厲。
一股無形卻又強悍的王者之氣,如重巒疊翠般,席捲而出,朝著謝名揚碾壓而去。
有那麼一瞬間,謝名揚甚至有種室息的感覺。
「這就是雙圈大滿貫的壓迫力嗎?」
謝名揚深呼吸。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這才稍微舒緩了些。
拋球,引拍。
比賽開始。
11: 4.
11: 7.
兩局比賽下來,謝名揚終於親身體會到了GOAT龍在賽場上的強大壓迫感。
從發球,到接發球,從台內控制,到正反手光速銜接每一個球,每一個落點,滿滿的全都是細節。
無不經過精心的算計。
很多時候,謝名揚明知是陷阱,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往裡鑽。
沒辦法,在電光石火間,馬瀧洞察先機,早已將他的心理和打法看透。
特別是在第一局。
馬瀧那精準的控制,就像是他親手編織出的大網,將對手緊緊束縛,謝名揚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到了第二局。
情況有所好轉。
謝名揚調整戰術打法,尤其是在發球端,做了不少調整,這才打得稍微順暢了些。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存在著不小差距,
「打得不錯。」
馬瀧笑眯眯的,主動伸手,與謝名揚輕輕擊掌,「加油,未來就是你們的。」
「跟龍隊學習了。」
謝名揚一臉誠懇,發自肺腑。
雖說只是兩局友誼賽,馬瀧甚至還有所保留。
可很多細節,仍讓謝名揚受益無窮。
「咦?」
馬瀧看了眼謝名揚的球拍,「超級張?」
「對。」
謝名揚道。
「饑渴兒的球迷?」
馬瀧笑道。
「嗯。
謝名揚點頭,「我喜歡張霽科的打法。」
「我記得饑渴兒的以前說過,張a好打一點,超級張連他都打不透。」
馬瀧笑道。
謝名揚微聳肩膀,「我覺得還好。」
「還有,饑渴兒的打法,不是人人都能學的,需要極高的身體天賦。『
馬瀧接著又道,「雖然你的身體天賦不錯,但還是要注意。」
目光一轉。
但見旁邊的陳金,拿著球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迫不及待,便欲上場。
「你今天就算了。」
馬瀧笑道。
「為什麼?」
仿佛一盆冰水當頭淋下,頓時澆滅了陳金的激情,「龍隊,你忘了咱們之前的比賽還沒分出勝負嗎」
「沒忘。」
馬瀧看著陳金,眼中透著光,「不過,我更希望能跟你在真正的賽場上,切較量。」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聞言。
陳金先是一愣,旋即點頭:「明白。」
眼神里,似有火焰躍動。
「龍隊。」
陳金下巴一揚,「咱們決賽見。」
「好。」
馬瀧與陳金擊了一掌,仿佛立下了什麼君子之約,「決賽見!」
一看時間,將近十點。
三人收拾背包,離開訓練館。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作為過來人,我得提醒你們幾句。」
馬瀧道,「身體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及時就醫,千萬不要拖延。」
「像我之前,膝蓋磨損,左腿開始鈣化,可我那時候年輕,只有19歲,沒怎麼放在心上。」
「後來越來越疼,越來越嚴重,17年世錦賽前,我打了三針封閉。」
「又拖了兩年,19年的時候,四次去醫院,抽膝蓋的積液。」
馬瀧回憶著當年之事,語氣中不無感慨,「東京奧運前,終於痛定思痛,去做了手術。」
「可恢復的過程,相當痛苦。」
回想起自己做手術的那段時間,至今心有餘悸。
「你們知道,對運動員來說,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手,也不是年齡,而是傷病。」
「一旦傷病,是真要命。」
夜幕籠罩,星辰黯淡。
路上早已沒了行人。
昏黃的路燈下。
三人並肩,緩緩而行。
陳金和謝名揚靜靜聽著馬瀧講述自己的事情。
而馬瀧的口吻,既不是什麼乒壇GOAT,也不是什麼前輩,更像是一個即將遠行的鄰家老大哥。
「說真的,我很看好兩個。」
馬瀧輕聲道,「看到你們兩個,讓我想起了我和饑渴兒。」
「當年我和饑渴兒的粉絲其實吵得很兇,但這並不影響和我饑渴兒的關係。」
「不管別人怎麼想的,在我心目中,饑渴兒是我最大的對手,也是最好的隊友。」
「我始終覺得,只有當一個人認清了自己的定位,才能真正地去進步。」
「整個裡約周期,饑渴兒是絕對的一號位,我是二號位。」
「後來,饑渴兒因為種種原因,離開賽場,我這才意識到,我應該扛起這個一號位的擔子了。」
馬瀧的話,仿佛林間溪水,不疾不徐,涓涓而流。
陳金和謝名揚靜靜聽著,沒有插一句話,
然而。
從馬瀧的言語中,猶能感受到那份赤子之心,讓人心有所動。
什麼人喜歡追憶過去?
是老去的人!
是那些即將離開卻又充滿不舍的人!
「龍隊。」
陳金低聲道,「以後能跟你在賽場上交手的機會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不是。」
馬瀧笑了笑,微微抬頭,「可能是沒有機會了。」
夜空漆黑,看不見一絲亮光。
但,仔細看去,仍有兩三顆星辰在閃爍。
「所以,這次比賽,你我都要加油了。」
馬瀧釋然一笑,伸手拍了拍陳金的肩膀,「我是非常非常期待跟你在賽場上交手。」
「加油!」
陳金目光堅定。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可那又怎樣呢?
雖不曾適逢君之巔峰,但我願以一場酣戰,為君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