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巋然不動
原本在水邊大營的劉絳在得知長平城外兩軍開戰的消息之後，立即從建好的甬道上進入赭丘城內，想要一窺戰況。
赭丘的地勢說不上高，只是個小山丘，但足以窺見長平縣城外面的戰況。劉絳跟李葵一起並肩站在殘破城牆的墩台上，望著遠處的戰場。
李峻的一萬五千餘步卒，在劉絳的視野中猶如一塊礁石，就立在岸邊，而北虜十萬眾就猶如潮水一般，以多角度，全方位的衝擊礁石。
但礁石始終當然不動。
「仲堅兄那邊壓力很大啊..：」劉絳看了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沉聲道。
李葵沉默半響之後道：「眼下直接支援長平戰場，但山下裴道堅部卻不讓他們坐在這看戲，不如沖一衝，咱們這裡有些動靜，兄長那邊的敵軍主力也多少要顧忌一下. ..」
劉絳點點頭：「好，傳我軍令，全軍集結，各部做好出擊準備，等候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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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下面的傳令兵迅速跑去傳遞軍令，同時鼓聲也開始作響。
原本穿著一身寬大戎服的李葵一個箭步跳下墩台，去穿戴甲冑。
劉絳沒動，作為全軍主將，有些時候為了一些特殊的目的親自上陣砍人，但不能每次打仗都親自上。
山下水邊的營里，七千楚軍在收到軍令之後也迅速集結。
除了留下兩千人防守營壘之外，其餘五千人全部蓄勢待發。等待軍令，隨時登城出擊。
裴道堅也注意到了赭丘上面的情況，他率領兩萬兵馬作為偏師，目的也就是攔截劉絳部去支援長平戰場。
但沒想到，劉絳根本不管長平戰場，直接沖他來了。
裴道堅的隊伍在山腳下，是下坡，楚軍是上坡，居高臨下的地勢還是占據優勢的。
軍主王其彪，身高九尺，壯碩魁梧，此刻身披雙甲，一手長刀，一手圓盾。
站在隊伍最前面，大呼道：「兒郎們，隨某破虜！」
說罷小山一樣的身軀第一個沖了出去，身後的士卒也不管什麼隊形了，全都借著山勢向下沖。
王其彪用刀隔開長槍之後，直接倚靠著盾牌撞進了北趙軍陣，隨手一刀斬下一顆頭顱，血液飛濺。
後續的士卒全都借著衝鋒之勢扎進了裴道堅的軍陣之中。
裴道堅此前是把一萬八千步卒擺在了赭丘以北的山下列陣，兩千騎兵在赭丘東側外圍游曳，防止楚軍繞行支援戰場。
他是真沒想到丘城裡的守軍會這麼果斷的直接出擊，遠處游曳的騎兵又幫不上忙，山雖然不高，但騎兵沒法伴攻。
王其彪率先沖陣之後，李葵文帶著柳銀山和第二軍緊隨其後加入戰團。
楚軍猶如猛虎下山，借著居高臨下的地勢猛烈衝擊趙軍，李葵也手持大親自沖陣，趙軍前軍被壓制的幾乎潰敗，裴道堅連續斬殺了一眾逃兵之後，才止住頹勢，但戰線仍舊被楚軍推進了數十步，裴道堅只能下令命大軍後退。
也不是所有軍隊都不能退，真正的訓練有素的軍令是不怕後退的，李葵見到敵軍後退之後也停下了攻勢，返回赭丘城上，還帶回了己方戰死的傷眾，只留下數百具趙軍屍首。
之所以取得了戰場優勢還要撤退，是因為繼續向前推進己方的側翼就要暴露給對方的騎兵了。
此前是借著山勢將趙軍的勢頭壓了下去，但一旦進入平地，即便能夠取得優勢也要面對敵軍的騎兵威脅。
劉絳走下墩台，笑著迎接李葵和一眾將士。
「子青兄真是驍勇啊，還有王軍主，真乃虎將也，來人，上酒。」
渾身浴血的王其彪被幾句誇讚弄得心花怒放，廝殺一場更是饑渴難耐，這劉豫州親自給我倒酒，這面子？
「謝君侯。」
「哈哈哈，請。」
李葵也接過酒水一飲而盡，大笑道：「這裴道堅大概想不到，就是沖他去的。」
戰鬥的持續時間並不長，還不到半個時辰，趙軍的損失也不大，但楚軍的進退自如讓裴道堅很是頭疼。
裴道堅出身聞喜裴氏，其父裴機曾任大楚充州刺史，段趙南下之後裴機率眾歸降，被封為征東大將軍，最後官至司空，聞喜公。
裴道堅本人歷任羽林郎、羽林中郎將、蕩寇將軍、漁陽太守、幽州刺史平北將軍、鎮東將軍都督青充二州軍事。
已經是段趙漢人將領之中的位置最高的幾人之一，此前也鎮守邊疆跟北方柔然高車打過仗，軍功、資歷、能力全都不缺。
但順風順水了大半輩子，此前用兵就沒怎麼吃過虧的裴道堅在對上劉絳之後感覺丟盡了顏面。
尤其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更是沒來的有的煩躁。
他一個三姓小家奴，他能帶兵嗎？能，還特麼真能...兩次相遇搞得他灰頭土臉的。
要說吃大虧也沒有，不過是幾百人的損失，這點戰損甚至不能稱之為失利。
但就是覺得窩囊。
畢竟戰線被人打退了幾十步。距離不重要，重要的是臉面，是氣勢。
但要他現在出兵反擊，也做不到，楚軍在山上小城，趙軍要攻城不在於城牆有多高，而在於山勢，仰攻可太難了。
水邊的營壘又依山傍水，想要斷山上的水源也很難做到。
最後在跟幕僚和部下們商議過後，裴道堅最終還是決定後退三里，不跟山下跟楚軍糾纏。
劉絳看到趙軍後撤其實很想率軍追擊一下，絕對是個好機會，但一看到東邊游曳的北虜騎兵，漫天煙塵，瞬間就放棄了追擊的想法。
有騎兵護衛側翼，就是能夠進退自如。
劉絳看了看趙軍撤退，感嘆了一聲道：「可惜啊，這點風聲可吹不到仲堅兄那邊，幫不上忙啊。」
李葵笑道：「山下敵人奈何不得我，又不敢直接越過去支援陳、汝二城，這就夠了，伯父那裡只要攻下陳、汝，打通潁水北上之路，區區十萬趙軍不值一提。不過是仗著騎兵腳程快，真刀真槍的干，咱們可不輸他...」
劉絳沒言語，但是贊同的點點頭，眼下戰事進展到這個程度，他的任務根本就不是擊敗山下之敵，而是拖住對方，只要他守在赭丘，李峻把守的長平不丟，
慕容延宗率領的北趙軍主力就沒法越過去直接救援。李如願就可以率主力全力攻打汝陽、陳縣。
至於李峻出城作戰，原因劉絳也是明白的，退下來的時間太短了，根本就不夠他在城外修築營壘作為防禦。
倚城而戰，明顯是更好的選擇。
「我怎麼看著，好像仲堅兄那邊好像是占了上風？」
劉絳望向遠方的戰團，頑固的礁石依舊眉然不動，而潮水似乎已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