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琪就在他的辦公室裏等他。
付賢龍走進去,揮揮手讓助理出去,等助理把門關上之後,他才陰沉著臉,盯著梁琪問,「什麼叫你那邊失手了?你不是說把那兩個老不死的弄來,肯定能弄得厲擎蒼手忙腳亂嗎?」
梁琪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個煙圈。
她神色有些煩躁,「我以為溫馨會收留那兩個老不死的,到時候他們一鬧,厲擎蒼和溫馨還能有好?可誰知道溫馨竟然半點舊情都不念,是我小瞧她了,她沒有我想的那麼愚蠢。」
付賢龍對她很失望,「那兩個老不死的呢?」
梁琪頓了一下,才咬牙切齒的道,「被厲擎蒼使了點手段,送回去了。」
付賢龍氣笑了。
「你他媽當初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別幹別幹,對我們的計劃沒好處,可你不聽,現在好了,白費力氣!你何止小瞧了溫馨,你就從沒看得起她過,我告訴你吧,這女人跟你想的不一樣,跟她外表表現出來的更不一樣!」
梁琪也來了脾氣,沒好氣的道,「那你說我還能怎麼辦?我都等了這麼久了,你那邊進展那麼慢,我總不能一直坐以待斃吧?我真的害怕厲擎蒼對溫馨日久生情,你知不知道?!」
付賢龍冷眼看著她,「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想解凍連三個月都等不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覺得我沒有跟你合作的必要了,我不需要一個蠢貨作為夥伴。」
梁琪怒視著他,「你說誰蠢貨?再說一遍!」
付賢龍正在喝茶,聽到這話,茶杯重重的擲在大理石桌面上,冷聲道,「梁琪,你是不是搞錯了自己的位置?誰允許你這麼跟我說話的?」
「嗯?!」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著梁琪砸了過去!
梁琪心頭一驚,反應過來自己惹怒了付賢龍,連躲都沒敢躲,她可是領教過這個男人有多狠毒的!
第一次跟他爭吵的時候,他差點沒掐死她!
她今天真是被溫馨氣昏頭了,要不然怎麼會失去理智,跟付賢龍吵起來!
茶杯砸在她的肩膀上,然後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梁琪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付賢龍目光陰狠的看著她,聲音冰冷至極,「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了,梁琪,記住你的身份,沒有我,你就是一個一無所有,連容身之地都找不到的老乞丐,任人宰割,是個男人就能騎你!你可以不聽話,但你不該忤逆我,再有下一次,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然後冷笑一聲,意有所指的道,「畢竟,我不是非得有你這個盟友,合作,是你在求我,不是嗎?」
梁琪身體顫抖著,死死的咬住牙。
是,是她求的他。
是她離不開他。
如果不是他陰差陽錯的救了她,她還在流浪,被橋洞底下那些噁心的男人欺辱,或者……或者被警察找到,抓進監獄,為她殺的那個男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付賢龍說的沒錯,一直都是她求著他。
才能得到一個機會。
梁琪閉了閉眼,她真的被溫馨弄得心浮氣躁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是因為回來之後,發現原本很篤定不會變心的厲擎蒼,竟然和別的女人結婚了。是因為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最終都以失敗告終。是因為溫馨在厲擎蒼的心裡地位越來越重,她越來越沒有信心。
良久,她才對付賢龍開口,「賢龍,這次是我衝動了,對不起。」
付賢龍臉色依舊冷漠,冷哼一聲,「我不敢當這一聲對不起!」
梁琪輕輕嘆了口氣,緩慢的道,「我心裡著急,眼看著厲擎蒼跟溫馨的關係越來越好,我的機會越來越少,我怕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次是我衝動了,我跟你道歉。」
付賢龍冷冷的看著她,「我希望你搞清楚,我幫你,隻是順便,前提是你能幫到我,我要的是什麼,你很清楚,可你從回到榕城,一直到現在,你有過動作嗎?」
梁琪身體一僵,他發現了?
「賢龍,我……」
付賢龍轉身,走到老闆椅上坐下來,目光淩厲的看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想回到厲擎蒼身邊,卻又不願意為我做事,你以為好處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嗎?」
梁琪心裡一顫,她知道,付賢龍已經意識到了。
她試圖解釋,「我隻是還沒來得及……你知道的,我對厲擎蒼資產縮水一些一點都不在意的,我隻是想回到他身邊,做我的厲太太。」
付賢龍冷眼看著她,「既然這樣,那就去接近他,替我做事。」
梁琪心中遲疑,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隻能道,「這當然可以,隻是……」
「沒有隻是,」付賢龍眼中毫無情緒,就這麼看著她,「隻要幫我把厲氏集團所有軍工訂單全搶過來,我就算是堆,也會把你堆成厲太太,你自己權衡。」
這算是他們合作以來,第一次打開天窗說亮話。
付賢龍毫不遮掩自己對她的利用,毫不避諱的告訴她,之所以選擇她,就是因為她那張臉。
他隻要她為他做事。
之前容許她做的那些試探,隻不過是想讓她明白,她沒有付賢龍的幫助,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做不成。
梁琪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付賢龍勾起嘴角,臉上露出了笑容,和煦的道,「這才對嘛,這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雖然你曾經做過蠢事,但隻要沒死,就還有機會。」
梁琪低下了頭,想起曾經的一切,過去十幾年的悲慘生活,她開口,「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付賢龍的助理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對付賢龍道,「付總,您要的那個女人帶回來了。」
付賢龍往外看了一眼,見到兩個手下架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女人,點了點頭,隨意的擺擺手,「待下去吧,好好調教。」
梁琪也看到了門外的那個女人,她震驚不已,「你不是答應了周少川……」
付賢龍勾起嘴角,眼中卻閃爍著惡狼一般的光芒,「是,我答應了他,可誰能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
梁琪心頭一驚。
所以,當面答應過的事,他也會出爾反爾嗎?
周少川不說別的,至少也為他賣了命,差點就被抓起來了,隻是要求付賢龍別動他的女人,付賢龍都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那他答應自己的事……
付賢龍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對她溫和的微笑,「別亂想。你跟他怎麼能一樣呢?我答應你的事,肯定會給你的。」
梁琪不敢相信他,可是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不,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別的選擇。或者說,從二十年前,踏上那條路的時候,她就失去了選擇的機會。
想到那個人,她忍不住又心潮起伏,眼中閃過恨意。
厲擎蒼對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從來不會浪費半點精力,周芷儀遭遇了什麼,他不知道,或者說,即便知道了也不會關心。
回到厲氏集團,下午還有一場會議,等會議結束,已經是下午六點。
看了眼時間,厲擎蒼直接拿著外套往外走。
溫馨說晚上要給他做紅燒栗子肉的,想到這,厲擎蒼嘴角不自覺的帶了一絲笑容,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心裡是有些期待的。
剛走出大樓,迎面就撞上來一個人,厲擎蒼腳步停下,見對方要摔倒,他非但沒有伸手去扶,反而還往後退了一步。
梁琪「啊」了一聲,柔若無骨的摔到了地上。
厲擎蒼直到這時才看清她是誰,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寒光,隨即蹲在地上,神色溫和的問,「梁女士?好巧,又碰到了,你沒事嗎?有沒有摔疼?」
梁琪先是一愣,幾乎要沉溺在他的溫柔裏,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勁,她對自己這張臉,非常自信。
她就知道,厲擎蒼不會忘記的,當初那麼深刻的感情,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她賭對了,厲擎蒼果然還愛著她。要不然,他這麼冷漠的人,怎麼會對一個陌生女人這麼溫柔呢?
梁琪眼中含淚,按著腳踝,眉頭微皺道,「好像……扭到腳了。」
厲擎蒼果然面露擔憂,沒等梁琪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被厲擎蒼打橫抱了起來。
梁琪一慌,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袖,「你……」
「厲擎蒼,我叫厲擎蒼。」他臉上滿是擔憂,雖然依舊沉穩,但顯然已經為她亂了心神,「對不起,事出緊急,你崴了腳得儘快處理,我送你去醫院。」
梁琪心跳不自覺的加快,因為他對自己的重視。
「沒,沒關係……」她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
看到這一幕,厲擎蒼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和前妻談戀愛的時候,第一次牽手,她也是這樣紅著臉,微低著頭,看都不敢看他。
那天夕陽正好,晚風柔和,他或許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場景。
反而轉而,他又想到了幾天前,送給溫馨那套首飾的時候,溫馨微紅的臉頰。
對他來說,隻是一套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罷了,可是她卻看的很重,還特意買了一套對她來說昂貴不已的袖扣送給他。
那對袖扣,如今就戴在他的衣袖上。
他這一生,送出去的東西無數,但是包括前妻在內,卻幾乎沒怎麼收到過別人送回的禮物。
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習慣了向他索取,卻不曾記得回報給他什麼。
唯獨溫馨。
厲擎蒼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但是低頭再看著梁琪那副故作嬌羞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隻覺得心中作嘔。
但是他腳下的動作不停,很快把她抱到了車上,對司機道,「去醫院,開快一點。」
司機詫異的看了後排一眼,厲總身邊從來沒有女人,這女人是誰?
難道是那位剛結婚的厲太太?
可是不是說,厲總一直瞞著那女人自己的身份嗎?
司機想不明白,也不敢再多想了,油門一踩,車子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很快就到了醫院,厲擎蒼抱著梁琪一路飛奔到骨科,緊張的看著醫生,「她的腳沒事吧?」
醫生連忙檢查了一番,然後愣了一會兒,遲疑道,「傷的不重,可以有一點肌肉扭傷,開點紅花油抹一下就好了。」
對方急匆匆的架勢,他還以為腳斷了呢,結果就這?
醫生都懶得看他們一眼,轉身繼續給之前的病人看腰椎去了。
厲擎蒼很快拿來了紅花油,打開蓋子,倒了一點在梁琪的腳踝上,輕輕幫她按摩。
梁琪臉都紅透了,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吧。」
厲擎蒼搖搖頭,「沒事,我已經沾了手了,還是我來吧。」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在梁琪的腳踝上輕輕的揉按,梁琪眼睛突然就紅了。
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厲擎蒼一愣,連忙問,「怎麼了?是哪裡弄疼你了嗎?」
梁琪連忙搖搖頭,侷促的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的道,「不是,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有些感慨。」
厲擎蒼眼中不動聲色的閃過一絲異樣,然後問,「以前怎麼了?」
梁琪苦笑著道,「以前遇人不淑,嫁了個混蛋,動輒對我打罵,對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這樣的苦日子,我過了將近二十年,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的命真是太苦了!」
她說著,已經哽咽落淚。
傷心欲絕的模樣。
厲擎蒼看著哭的梨花帶淚的梁琪,莫名就想起今天中午,溫馨告訴他,她是如何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那輕描淡寫的模樣。
同樣是身處困境,溫馨從逆來順受,到奮起反抗,再到背井離鄉,一個人拉扯著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靠自己在榕城站穩了腳跟。
她沒有怨恨過命運,也沒有怨恨過誰,過不下去的日子,她就努力改變,那柔弱的肩膀,為她和楊子皓打拼出來了一條不一樣的路。
她不會在自己面前哭,也不會說自己的命太苦。
這樣一對比,眼前的女人,真是俗套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