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1992年的松江
從虹橋機場站出來，方致遠找了一輛在機場通道趴活的計程車。
上車之後，他告訴司機去和平飯店，然後好奇地打量著窗外景色。
松江出租司機跟北平一樣，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
不過松江的計程車司機跟北平的計程車司機有不同的地方，北平計程車司機特別喜歡聊政治，聊國內國外的大事，而松江的計程車司機喜歡聊經濟，聊商業精英的故事。
聽到計程車司機大談股票，談楊百方以及其他股市的弄潮兒逸聞趣事，方致遠不由問道：「師傅，看起來你也炒股啊，你知道新股認購證嗎？」
計程車司機一幅你問對人了表情：「知道！知道！股票認購證30元一張，股票認購證通過抽籤購買新股，中籤的就可以買股票，沒有中籤，那30塊就打水漂了。這擺明就是騙錢的嘛，正常人都不會買的，只有傻子才會買！」
方致遠知道不只計程車司機這麼想，整個松江絕大部分人都這麼想，認購證剛上市的時候，購買者寥寥無幾，根本賣不掉。為了將手裡的認購證賣掉，銀行甚至主動出擊，到大企業去推銷認購證。
只是這些大企業的員工也是同樣的想法，覺得這玩意就是坑人的，任銀行推銷員使出渾身解數，磨破嘴皮子，他們就是不掏腰包。
到截止時間，松江報紙還登出這麼一條新聞：「松江股票認購證只售出207萬張」。
搖號開始後，大家意識到中籤率非常，認購證價格便直線飆升。
最高的時候，30元的認購證被炒到了5000元，漲了160倍。
方致遠笑著道：「我建議你買一點。當初國庫券剛出來的時候，很多人不願意買，甚至將手裡的國庫券便宜出售，結果炒國庫券的人發了大財；股票剛出來的時候，很多人不願意買，結果炒股票的發了大財，認購證也一樣！」
計程車司機撇了撇嘴，國庫券和股票是新東西，大家不敢炒是正常的，但認購證是抽籤買股票，要是不中籤，手裡的認購證就打水漂了，那能一樣嘛！
我認識的炒股高手都說，這玩意兒純粹是坑人的！
不過方致遠是乘客，他不想拂乘客的面子，附和道：「到時候我買一點。看樣子你也是炒股高手，不知道你炒哪支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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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致遠淡淡地道：「我很少炒股，主要炒外匯和期貨。」
司機聽到這話來興趣了：「外匯和期貨賺錢容易嗎？」
跟司機閒聊的同時，方致遠也在觀察外面的街道。
1992年的松江還沒有國際大都市的氣質，整個城市灰撲撲的，市井氣十足，
街道兩邊能看到很多小攤，能看到推車的小販，出租錄像帶的小店到處都是；街上的年輕人和北平差不多，都穿得比較時髦，但松江的中老年穿著明顯比北平時量筆。
計程車一路前行，在和平飯店門口停了下來。
方致遠以前沒在和平飯店住過，他喜歡住瑞金賓館。穿越之前王家衛的電視劇《繁花》大火，讓很多人認識了和平飯店，也讓方致遠認識了和平飯店。
這次到松江，方致遠決定住和平飯店，感受一下《繁花》的氛圍。
和平飯店建於1929年，是典型芝加哥學派哥德式建築，綠色銅胡護套屋頂上點晴之筆，外牆採用花崗岩石塊砌成，旋轉門聯通大堂，門廳地面用乳白色義大利石料鋪成，古銅鏤花吊燈，奢華又不失典雅，給人穿越時空隧的感覺。
方致遠搭乘老式電梯來到了7樓，他沒有住寶總住的英國套房，選擇了中國套房。
中國套間在色彩和裝飾細節上都盡力表現出中式的宏偉，御龍猩紅的天花板上的設計，金色的牆壁和朱漆家具交相輝映，中間房間中還有一個月亮門，將飯廳與客廳分開。
在和平飯店安頓下來後，方致遠撥打松江同學的電話。
他在松江有兩個同班同學，一個叫陳鋒，畢業後分到了松江電視台，一個叫高青松分到了上影廠。他們兩個後來都混得不錯，陳鋒成了松江衛視的副台長，
高青松成了一家著名影視公司的老闆，參投了包括《繁花》在內的很多影視作品。
陳鋒剛好到外地出差去了，沒辦法跟方致遠見。
高青松則在半個小時後，敲開了方致遠的房門。
他看到方致遠非常開心：「我聽北平的同學說，你小子發財了！我本了還不信，現在不得不信了！在這裡住一晚上，頂很多人一個月工資呢！你小子得請客！」
方致遠哈哈笑道：「我遠來是客，你竟然讓我請客！」
高青松理直氣壯地道：「你算個屁的客啊！咱們誰跟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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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過後，高青松摟住方致遠的肩膀道：「現在時間還早，要不出去轉轉？」
方致遠正好想出去轉轉：「行啊，就外灘吧！」
從和平飯店出來，兩人一路步行，很快來到了外灘。
外灘跟記憶中的外灘差別不大，哥德式、羅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璧式等52幢風格各異的大樓，形成了著名的萬國建築博覽群，中間還穿插了外漣情人牆等浪漫迷人的美麗景觀，它們構成外灘的別樣風情。
對面的陸家嘴跟記憶中高樓林立的金融中心完全是兩個世界，現在的陸家嘴完全是個大農村。不要說三件套沒有，甚至連像樣的高樓都沒有，只有一些低矮的民房。用松江本地人的話來說，現在的陸家嘴就是一個爛泥渡。
東方明珠電視塔還在修建中，完整版的東方明珠電視塔有上中下三個球體，
現在只有下面的那個大球建好，中間和上面的球體還沒有動工，現在的東方明珠電視塔還沒有華麗的外牆，看上去灰撲撲的，就像一個大型水塔。
看著眼前鄉村小鎮模樣的陸家嘴，如果方致遠不是穿越者，真的很難相信幾年後，一棟棟摩天大樓會在這裡拔地而起，不斷刷新天際線，並成為松江的地標線。
在外灘逛了一圈，高青松帶著方致遠來到了甬江狀元樓。
甬江狀元樓是寧波知名老字號在松江開的分店，是寧波菜的代表。高青松覺得北平沒有特別好的寧波菜餐館，就想讓方致遠嘗嘗正宗的寧波菜。
方致遠和高青松都是電影人，話題自然離不開電影。
高青松跟方致遠碰了碰杯，嘆了口氣道：「上影廠特別慘，現在負債幾千萬，廠里一級演員的工資還趕不上松江的平均工資，現在廠里的人都在找門路、
找資金，那種有一定名氣的還好，像我們這種進廠沒幾年的特別慘，根本不知道未來在哪裡。」
「現在國內的電影廠差不多都是這個情況，都背負著幾千萬的債務，我們北影廠也是如此，如果不能儘快扭轉局面，恐怕全額工資都要發不出來了。」
「你就別裝窮了，我可聽說你通過《目中無人》賺了幾百萬，新片更是直接到香江去拍。前些日子，我跟陳鋒吃飯，我們還說要是將來混不下去，就到北平來投奔你呢！」
「你們真要到北平來投奔我，那我肯定歡迎啊！不過我聽說在你外面做生意，小日子過得挺不錯的啊，在我面前就不要哭窮了！
「我那算什麼生意啊！只是靠廠里那點工資沒法活，家裡就湊了幾萬塊錢，
讓我開了家鐳射放映廳。有戲拍的時候，我就去拍戲，我爸我媽幫我看鐳射廳，
要是沒戲拍，我就守鐳射廳，一年能賺幾萬塊，勉強能餬口罷了。」
「你一個學製片的，竟然去放盜版電影，真是浪費人才啊。」
「沒辦法，為了生存嘛！現在不只我放錄像，你知道大光明電影院吧？就連大光明電影院都開了兩個錄像廳，專門放錄像。」
「不會吧，大光明電影院可是你們松江電影界的一面旗幟啊，是松江最好的電影院，連他們都活不下去，到了開錄像廳維持經營的程度嗎？」
「沒辦法啊，市場不景氣，開錄像廳賺錢容易啊。」
說到這裡，高青松嘆了一口氣道：「以前讀書的時候，老師講電影，總是講電影藝術性和思想性，總說好萊塢電影是垃圾，等走上社會才知道，他們教的東西是錯的，電影最重要的是娛樂性，如果沒有娛樂性，就沒有觀眾，要是沒有觀眾，電影行業就會垮。」
方致遠突然意識到高青松後來能夠成為影視公司老闆，而且眼光很好，應該跟他開鐳射廳的經歷有關。因為他做了好幾年鐳射廳生意，知道觀眾想看什麼，
知道觀眾愛看什麼。投資影視作品的時候，他才能準確把握住觀眾喜好。
方致遠覺得高青松能力很好，完全可以將其培養成自己的得力幹將，就道：「你對電影的認識，已經超過那些只會在象牙塔里照本宣科的教授！你想不想進高質量的劇組？比如徐客的《黃飛鴻3》劇組，或者成龍的《警察故事3》劇組」
高青松微微一愜：「你讓我進這些劇組？」
方致遠笑著點頭道：「我說服了徐客和成龍，他們的新片都將跟北影廠合作，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安排你進劇組做製片。」
高青松簡直喜上眉梢：「我特別喜歡徐客，能跟他合作，簡直是我的夢想。
如果你真的有辦法，那就安排我進徐客的劇組吧。」
方致遠胸有成竹地道：「沒問題，你就等我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