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那該多好?
「在哪裡?跑到哪裡去了?」
越過一山又一山,羅平安收拾完赤煉魔女以後,不斷搜索著天福教祖的真元波動,他的神念索敵總有一部分缺陷,不如化神修士可以感應細微的靈能反應。
天福教祖有諸多法相變化,為了活下去,邪教頭子已經竭盡所能,先是變成體型瘦小氣息微弱的食蟻獸,離開地下岩層,立馬變成更加靈活的錦毛跑山雞,在陡峭的山壁之間尋不到出路,頭頂時不時飛過一顆燦爛的火流星一一那就是羅平安在山麓之間反覆飛旋。
每次聽見脈衝引擎的震爆聲,天福教祖嚇得羽毛抖數發出響亮的雞叫,活靈活現的表演沒有半點技巧,全都是真情實感本色出演,可是羅平安沒有辦法識破這層偽裝,夜幕之中的雜音太多太多,且不論暴雨雷霆帶來的干擾一一降魔的噪音不光嚇得天福教祖驚聲尖叫,深山老林之中的蛇蟲鼠蟻競相奔走,躲在樹洞裡冬眠的熊黑也要爬起來看兩眼。
命難救再不能縮小肉身,他還有三種飛鳥變化,可以越過這陡峭的山崖尋到一條生路,但是這些鳥類的喙吻尺寸太小,根本就容不下須彌芥子,他沒有袖裡乾坤一一法衣早就丟下,錦雞的身體恰好能馱起天樞黑經,如果把這件法寶都搞丟,沒有這吉位導航小助手來指路,一旦露出半點真元波動,他被羅平安找到,就是十死無生的下場。
雞爪揭開金狐暗紋扉頁,黑經書要他繼續往西北去,卻指向一處深不見底的山坳峭壁,天福教祖內心暗罵道一一藥不靈師弟以往也是這樣?哪怕眼前沒有路了,只要能尋到吉位,懸崖峭壁也能跳?死路也能變成活路麼?
索命奪魂的脈衝引擎震爆聲又響起來了,命難救嚇得六神無主,他依然記得赤煉魔女的天魔軀殼如何變成一團爛泥,叫羅平安操持仙舟一下撞碎,緊接著那條雕龍棍棒舞起來,這化神修為的屍鬼死得乾淨利落一一隻在短短几息的時間裡,從一個完完整整十尺鐵娘子,變成滿地的碎骨爛肉。
不能啊,不行啊,不可以呀!
他緊張激動,正如起初和六眼魔童講過的話一一嚇得幾乎要尿出來了。
越是恐懼,這求生的欲望就越強烈,天樞黑經當做投石問路的道具,從百來丈的懸崖邊丟了下去,天福教祖一對血紅色的雞眼跟著腦袋搖移,這雞頭穩定裝置使他下頭顱,身體卻異常平穩,
尋著法器下落的軌跡一路扑打翅膀,喉嗓之中發出陣陣怪叫,居然乘著山風平安無事的飄了下來,
果真找到了一條出路。
羅平安已經幻化為黑犬法相,抱住降魔凌空而立,鼻子不斷嗅探,試圖在漆黑天地之中找到天福教祖的半點蹤跡,可是這陰冷潮濕的寒流風暴幾乎遮蓋了一切邪氣,總要來到樹林之中低飛一陣一一在植物葉片之間可以嗅見那若隱若現的屍臭味,這種氣味會持續很久很久,對五黑神犬的辟邪本能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
原因也很簡單,當一個區域有一坨屎,鼻子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信號源頭。
可是這坨屎叫雨水沖洗,散得到處都是,而且還經久不散,根本沒辦法分辨這屎味是新是舊,
這種情況下,武靈真君就像無頭蒼蠅,他飛出山林就感知不到來自天福教祖的信息素,可是飛進山林,也僅僅只能確定天福教祖曾經來過這裡一一沒有辦法確定具體的方位。
唯一值得高興的地方,值得羅平安心神振奮的事情一一天福教祖肯定沒有走遠。
想要迅速離開金戈高地,要麼從上黨周邊的縣鎮郊野走,有六條官道和兩處水脈,如果這邪惡孽種神行飛空,羅平安能立刻感應到法器和騰雲的真元波動,以降魔的速度,絕對能追上這狗種。
另外一條路,則是從狹間地泰杭走廊,回到徐家峽範圍,或是直接去往十法禁地。沒有大山樹林的遮擋,一望無際的高原和矮丘再沒有藏身處,天福教祖想要從這條路逃跑,隔著一公里羅平安的肉眼都能鎖定目標。
武靈真君沒有急著追兇,在金戈高地的山區繞了六圈,除了給地方的動物朋友帶來了一些困擾,似乎是一無所獲,於是回到了無名鎮,
集市里四處都是碎屍爛肉,叫武靈真君打死的異鬼數不勝數,用浸磁法劍劈開的屍身還能拼拼湊湊留一個全屍,與羅平安的拳頭親密接觸的小殭屍們,大多當場碎成十幾塊,腦袋在東街尋爺娘,屁股在西街餵牛羊。
山雀酒樓頂層的瓦片上,羅平安輕輕拍打著陳飛虎的臉「_一醒一醒,喂!」
飛虎的心神震盪,依然沉溺在恐魔燭台破碎時散發出來的幻象餘波之中,他的身體僵硬,肌肉緊繃,羅平安的大手打在他顴骨,儘管已經留了力氣,依然打飛出去幾顆牙齒。
武寰嚇了一跳:「我操?這年輕人?」
「他不愛鍛鍊,肯定受不住我體育生的巴掌。」羅平安還想狡辯。
武寰大姐嘀咕著:「不是,我說你,你這年輕人下手沒輕沒重的。」
武靈真君沒有辦法,開始進行一套效率極高的審訊流程一一乾坤袋搖晃震盪,甩出來六眼魔童的邪嬰。
這乾瘦弱小的恐怖嬰孩在武靈真君手裡就像細皮嫩肉的人參果,粗大的指頭捻住六眼的腦袋,
幾乎要把眼珠子擠爆了。
羅平安換了一張臉,用焱鋒白狼的獰嘴臉破口大罵,兩排尖牙對準六眼魔童的下肢,已經把半個身子送到血盆大口之中。
「小怪胎!怎麼救人,給你三句話的機會。」
六眼整個魔鬼都機靈了,重新找到了生的希望。
「安魂丹!安魂丹,七天一回,吃足四十九天可以恢復氣血,保證精魂英魄不受損傷!」
不等羅平安主動問,六眼扭頭指向肖胤所在方位。
「那個築基小子也有救!送到火元靈石仙湯,取熊心豹膽當藥引,分四次服下,每次吃到口鼻溢血,排出體內陰邪煞氣一一不出三天肯定能下地走路,一個月內可以康復。」
羅平安還想開口問,六眼已經學會搶答。
「我師父會變化術!會變成走獸飛禽,有朱白鷺夜鷹草,有珍珠鳥和麻雀,還有錦雞豹貓的變化一一他一條土靈根吃了不少山珍野味,修煉五百五十六年,逃命的手段層出不窮,武靈真君,你不能殺我,我帶你去找!我帶你去找!」
話音未落,羅平安把這邪嬰塞回乾坤袋裡,也不打算借這二五仔尋人探路的本領來搜索天福教祖一一他信不過這些滿肚子壞水的邪教徒。
從須彌芥子之中掏出安魂定神丹藥,用藥的手段卻十分粗暴野蠻,甚至是血腥殘忍。武寰大姐在羅平安的靈台處歇息,突然見到一對肉掌撕開陳飛虎的襟衣。
武靈真君怎樣都喊不醒飛虎,飛虎無法做到吞咽動作,藥液與食管黏連,或是進入肺腔都會影響療效,羅平安索性採取了另一種方法來餵藥。
他掌指匯聚出石刀片,也是小刀會醫經的行刀急救辦法,切開陳飛虎的肚子,分開兩瓣血淋淋的皮肉,細看這亡國皇子的肌肉地肥狀態,因為極驚極恐的神經信號,肚腹的肌肉充血應激一一各處血管都已經淤堵腫脹起來。
羅平安毫不猶豫,擒住陳飛虎的後頸,把顱腦托送到高位,使岩龍吐納歸元法的真元灌入陳飛虎的靈根,小心翼翼行刀走線,在血肉模糊的臟器之中尋到不斷蠕動的食管和胃袋,輕輕剖開一個小口,將碎丹以三味戲法送進去,
緊接著,岩龍吐納歸元法開始全力發功,飛虎肚腹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了,身體也慢慢從緊繃的狀態中,自然而然變回柔軟,他受驚應激的魂魄得到靈藥的療愈,顱腦神經的混亂信號終於平息,杏仁核這個主管恐懼的器官終於消停下來。
「師父...師...師父..」
飛虎臉色蒼白,叫突如其來的劇痛激得直坐起來。低頭便看到肚子上一條四指長的疤痕,新生的紅色肉芽還在慢慢癒合,後腦處堅硬如鐵石的手掌傳來溫潤且炙熱的真元靈力。
「師父?」
羅平安:「你醒啦?收功!下一位。」
「師父!使不得!」陳飛虎在屋頂瓦片上翻了個身,強烈的暈眩感使他失衡,險些摔下樓去:
「使不得師父!」
可是話說慢了,羅平安撕開王永珍小妹的衣服,把肚腹礙事的寒衣破開一個坑口,使用柳葉石刀開膛破肚,他還興致勃勃的說一「一一來來來,我現場給你教學,小刀會就是這麼治療傷勢的,如果你以後遇見無法自主服藥的道友,要救助邪氣遮頂心魔奪魂的苦命人,你就這麼開刀。」
陳飛虎喊道:「那是一個凡人女子...」
「哦..:」羅平安這才回過神:「女的?」
「..:」陳飛虎撓了撓濕噠噠的頭髮,滿臉疑惑。
羅平安也不講究什麼男女大防授受不親,樓著永珍小妹的後頸,感覺就像虎媽媽叼崽崽,正準備塞藥丸,這黑燈瞎火的永珍小妹滿臉都是血和泥,別說男女一一現如今的狀態就是人畜不分。
「哦!沒有靈根是吧?」
陳飛虎見到永珍小妹的肚腹胃袋,嚇得臉色蒼白,在陳國太醫院也沒有見過如此狠厲的醫術手段,玉衡派的養心、養氣、養神三別院裡,傳自醫字門的丹經更沒有這種醫治辦法,怎麼看怎麼邪門。
可是這柳葉刀法,確確實實就是小刀會的外科手術辦法,這些外門弟子想要進入內門修煉,至少要學會如何迅速有效的祛除體內的異物,排除變異的臟器,割除異鬼血肉和邪氣污染的體組織,
為兄弟姐們開膛餵藥。
「那好說,她受到的精神損傷,應該比你要輕,送回上黨城靜養就行了。」羅平安如此說著,
從須彌芥子裡隨便取來一些益氣補血的劍草,捏成泥粉往永珍小妹胃袋裡塞,由於找不到靈根,岩龍歸元吐納法難以發揮作用,便用最常見的止血丹金瘡藥,縫針走線來處理開膛傷勢。
「我去看看你師弟怎麼樣了。」
羅平安丟下永珍小妹,踩著通天大道一路縱躍,來到集市正中,陳飛虎則是滿臉迷茫一一師父這一路不帶停歇,好像一個血手屠夫,抓住兩個清天山的前輩,割開他們的肚子,撈出腸子聞了聞味道,又滿臉嫌棄。
似乎是異鬼感染了清天山的兩位道友,這邪氣順著經脈走完了腎經和肝經,陳飛虎眼裡,羅師父就像操弄著人偶,把這兩個金丹修士的肚腸翻來翻去,擠出滿地的黑血,再往胰臟細細摩,摸到後腰靈根的時候,師父才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能活哎!能活!」
那感覺太詭異,太奇怪,陳飛虎產生了一種錯覺,比起六眼魔童,此時此刻的羅平安更讓人感到害怕。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肖胤的肉身經過岩龍吐納歸元法的修補,與兩位清天山同道一起丟到板車上。
羅平安找不到乾淨水源,幾乎變成一個血人,為了探查氣血和真元的細微變化,羅平安一直保持著白狼焱鋒的法相狀態,毛髮也是一片血紅,他咧嘴笑道。
「送回上黨城去,虎哥!」
飛虎抱著永珍慢慢爬下房屋,來到集市時,又被這頭詭異的白狼嚇得渾身發抖一一那不是他能控制的,不是什麼膽量不膽量,勇敢不勇敢。
人族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恐懼心一次又一次把我們從危險境地,從死神手上拉回人間,與武靈真君呆在這人間地獄,踩在柔軟又冰冷的血肉泥濘之中,陳飛虎再一次應激一一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哀豪,要他速速離開此地。
無名鎮各處傳來的哀豪聲,招魂幡來不及收走的枉死鬼,這些時隱時現的靈能波動都在迫害陳飛虎的靈感靈根。
燈影搖曳,四處民居房屋忽明忽暗,也有束縛在門樓鋪位的男女老少,他們大多保持著生前的行為習慣,不願意這麼咽氣一一偶有膽大的亡靈直勾勾的盯著飛虎看,盯得他頭皮發麻。
至於「虎哥」這個奇怪的稱呼,陳飛虎也無暇去講什麼師徒禮儀,他知道羅平安師父是個怪人,怪人自然有怪癖。
「師父,你聽不到他們的慘叫聲麼?」
此話一出,羅平安變了臉色,原本懸停在身後的降魔樺立刻燃燒起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我生起氣來控制不住手腳,手指頭會發抖,怕一刀割碎了你的心肺。」
陳飛虎驚道:「怎會...」
「你問我聽不聽得到?」羅平安慢慢變回了人形:「聽得太清楚了呀,虎哥一一這鎮子裡沒有活人了,金戈高地還有其他三個村鎮,或許也沒有活人了。「
「他們在哭,在怪我,還有罵我怎麼不早點來的,更多的還是捨不得,死全家也要抱在一起哭喪一一好像突然一夜之間,幾代十幾代人的家業,湊到一起搭伴過日子的,生了孩子的,要準備過年的年貨的,要在集市口開個碰柑攤位的,滿懷著希望的,似乎一下子就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恨!只剩下痛苦!只有憤怒和傷心了!」
「我都能聽見,從大地里擢取的血肉,終於要回到大地去。」
「走完這段路,他們捨不得地肥人身,精神意念都灌進泥土裡,我怎麼會聽不到呢?可是我不怕,因為這些靈魂不是什麼怨毒鬼魂,不是壞種不是惡霸。」
「飛虎,我只是惱火,這招魂幡是那麼那麼的好用,它輕輕一揮,就能帶走這些命如草芥的人族同胞,可見三毒邪教精於此道,他們有科技,有過人的智慧,有高效且精湛的,善於荼毒凡人的手段一一如果有一天,它能帶走我該多好?
陳飛虎更加驚異,錯以為武靈真君的道心破碎。
「師父,你在說什麼..:」
「我說,就是字面意思。」羅平安拿住降魔,脈衝引擎再次發動:「就是字面意思,把這招魂幡送到村里去,送到每一個鎮子裡,最好有個街道辦事處,每一條街都要掛上一一隻要有人喊話,我的元嬰元神就能立刻飛來,該多好呀。」
再沒有過多的囉嗦寒暄,羅平安沖天而起,朝著西北群山衝刺飛馳。
陳飛虎喊道:「師父!又是你一個人?!」
「有武寰陪著我!你富貴師叔派來增援,上黨離武靈山近,都在路上呢!「羅平安的聲音蓋過了暴雨雷霆-
「一一學會了麼?回去溫習柳葉刀法!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