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弘文衝進大隊的時候，人群已經亂成了一團。
有站在外面看熱鬧的，有在人群中間拉架的，最明顯的就是三叔嚴新榮，嘴裡罵罵咧咧的，好幾個男人都拉不住他，一個勁兒的往最裡面那邊沖。
嚴弘文左右看了好幾次都找不到王漢雲的影子，急的滿頭大汗。
還是剛才去報信的那個鄰居提醒了一句。
「你媽跟你媳婦都被村書記攔著在大喇叭那頭呢！」
嚴弘文這才看到人群不斷的往大隊的一角聳動，幾個熟悉的衣角正被王建國幾人護在中央。
王漢雲的背影微微顫抖，一條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一看就是受傷了。
「媽！」嚴弘文滿眼心疼，喊了一聲，「別打了！都給我住手！」
可人群太密集了，吵吵嚷嚷的根本沒人理會他。
氣的他將手中的鋼叉子直接扔了出去。
「哆——嗡——」鋼叉從幾個村民的頭頂飛過，深深扎進了桌子中，入木三分，把手還在輕微顫動。
「啊——」
登時嚇的幾個膽子小的婦女尖叫起來。
人群立刻停下了躁動，都朝著嚴弘文這邊看去。
嚴弘文雙目通紅，掃視了一圈人群。
「我看誰敢動我媽！」
嚴新榮臉上不好看了，他一個做長輩的怎麼能被小輩磨了面子。
「老大！你少為你媽抱屈！誰欺負她了，是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掉包了河套地！不信你就問問，再長的哪個老少爺們兒沒看見！」
這人居然還有臉讓自己問問！和著他還委屈上了！
嚴弘文冷眼掃過在場的人群，人群哪有助紂為虐的，嘴巴全都閉得死緊。
「三叔，這就是你說的大傢伙都看見了？」
說著，他不在等待，直接大踏步走了過去。
眼看著嚴弘文走了過來，人群趕緊讓開了一條道路。
「媽！你沒事吧！」老大瞥了一眼王漢雲幾人，沉聲問道。
王漢雲肩膀被板凳砸了一下，現在生疼，咬著牙道：「沒事！」
聽到了王漢雲的說話聲，嚴弘文的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才轉過頭怒目瞪著嚴新榮。
「三叔，我都聽人說了，是你非得要換我媽手裡的那塊地，最後弄巧成拙還反過來要打人！之前我不在，現在我來了，絕對不能容忍有人欺負我媽！」
他眼神銳利，直楞楞的盯著嚴新榮。
他身材壯實，到底是年輕人，一眼看去跟小牛犢子似的，嚴新榮對上老大的眼睛，氣勢上就慫了一大截。
嚴新榮被盯的心裡有些發毛，老大以前是個窩囊性子，打一棍子都放不出兩個悶屁的主兒，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了？
他竟然才發現，這小子壯得像小牛犢子似的，自己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
「怎麼說也是你媽欠了我們的十畝地，鬧饑荒的那一年，要不是看你們一家子可憐，你阿奶也不會從牙縫裡擠出那十畝地給你們。你小子現在別跟我犯渾，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了地自然就要還地！」
嚴新榮雖然這麼說著，可氣勢上卻矮了一大截，說話都有些發虛。
劉彩霞看著他對上自己的侄子，反倒一下子慫了，恨鐵不成鋼一腳踩在了嚴新榮的腳上。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看著老大問出了聲。
「老大，我問你！你小的時候阿奶也沒有白疼你，今天你就說句公道話。當年你爹沒了，要不是有阿奶你們家幾個小崽子活得到今天嗎？今天你家得了好東西，是不是應該記著阿奶的情義，把我老婆子這份人情給還了？」
老大打小就被劉彩霞動輒打罵，對上她以後氣勢自然就有降下來了。
「可······可我媽不是已經給了你······」
劉彩霞一挑眉毛：「你也不瞅瞅你媽還給我的那是什麼地，村裡頭最差的地都讓你們拿來了！難不成當我老婆子是好糊弄的嗎？當年······」
一看老大慫了，劉彩霞立馬又開始憶當年。
王漢雲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光靠著老大的這張嘴，是絕對打不贏的。
劉彩霞這顛倒黑白的功力，一向能把死人都說活了，老大那個腦子怎麼可能跟得上！
她嘗試挪動了一下，胳膊立刻傳來了鑽心的疼痛。
「媽，你的胳膊是不是斷了？」四妮的聲音有些著急，但好在並不大。
王漢雲趕緊朝她搖了搖頭：「小聲點，別讓你大哥聽見。」
她也是怕老大擔心，可眼看著老大就要被劉彩霞給帶歪了，王漢雲急的不行。
正著急，就聽見門口一聲高喊。
「怎麼？我家有什麼好東西都要孝敬你？你對我家有什麼大恩不成？當年把我媽和四個孩子趕出家門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有良心！」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王漢雲心裡一驚，是老三！
她忍不住回頭看去，可一動之下又牽動了受傷的胳膊，疼的呲牙咧嘴。
老三眼神可比老大好多了，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王漢雲。
看著她捂著胳膊疼的不行，他心裡一痛。
自己母親是個多要強的人，以前在地里幹活，被玉米杆子扎穿了腳底都沒哼一聲，能讓她疼成這樣，肯定是受了不輕的傷。
想到這，他看向劉彩霞和嚴新榮的眼神更憤怒了。
「反正不管怎麼說，今天這地你要是樂意要，那就拿著魚賤溝子滾蛋，我們絕對不會給你河套地的！」
劉彩霞跟老三的感情並不深，她將王漢雲趕出家門的時候，老三才幾歲，根本就不記得她。
後來兩家人的來往也不多，嚴家人總怕王漢雲過去打秋風，平時走路都恨不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所以老三跟劉彩霞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老大身上那種孝道的壓力。
知道老三才是對付劉彩霞的好幫手，老大直接將他拉了過來，兄弟倆並肩往那一站，高的高壯的壯，劉彩霞和嚴新榮的氣勢都快沒了。
「嚴新榮，趕緊拿著你的魚賤溝子滾蛋！再敢在大隊裡鬧事，信不信我喊警察過來抓你！」
王建國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