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沉默了一瞬，突然抬起頭來看著王漢雲道。
「媽，聽說勘探隊最近正在找帶著他們進山的嚮導。」
「你想幹啥！」王漢雲心頭沒來由的一跳，問道。
最近勘探隊是要進山，原本的勘探隊人多起來了，分成了三個小隊，找嚮導的這個小隊要去大山深處，那邊的地形複雜，他們要保證隊員的安全才要找嚮導的。
給出來的工資不低，但村里沒幾個人願意跟著去。
那邊的山裡不太平，而且一走就是半個月的時間，誰也不敢保證這半個月的時間會發生什麼。
王漢雲的心頭突突直跳，有些緊張的抓住了老三的肩膀。
「你不會是想跟著勘探隊進山吧！他們要去的那邊可不太平！」
老三看著王漢雲的神情有些平靜，看了一會兒才低下頭去。
「沒有，我就問問！」
「呼——」
王漢雲鬆了一口氣：「你別瞎想了，不許進山，村里沒人敢接這個活，他們要去的那邊太遠了。至於楊月蘭，她要是再作禍，狠狠的打就好了，無非就是要等到她吧孩子生下來罷了。」
提到了孩子，老三拿著的燒火棍子一頓。
「媽，你說我的孩子生下來也會像修遠那樣嘛？醜醜的，像個小老頭似的。」
「那可不，小孩子生下來都那樣。你剛生下來的時候，身上還長一層毛呢，跟個小猴子似的。」王漢雲禁不住回憶起當年的場景。
「我懷你的時候你爹不在家，你阿奶待我苛刻的很。你在我肚子裡的時候也沒吃上什麼好東西，剛生下瘦的皮包骨頭，只有四斤多一點，比個小貓都大不了多少。」
「哭起來也沒力氣，你阿奶就說你身子弱，我又沒有奶水，怕是養不活，讓我趁早丟了去。我不信邪，半夜偷偷進了雞圈，殺了一隻老母雞給自己燉了吃了。第二天就下來奶了，你就這麼活下來了。」
嚴弘義的嘴唇動了動，沉默了半晌。
想到了母親當年的處境，他忍不住一陣心疼。
大嫂坐月子的時候，雞蛋沒斷過，家裡不富裕還是連著殺了雞，還有豬肉供著。
媽那個時候得有多苦，殺一隻雞還是半夜偷的。
「阿奶那種性子，後來肯定為難你了吧！」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的問道。
「切，管她呢！」王漢雲不屑的切了一聲，「我吃都吃了，她還能讓我吐出來不成！」
嚴弘義抬頭看母親，41歲的年紀，鬢邊已經開始有了一絲白髮。
他忍不住心裡一抖。
「媽，那個時候，你······為什麼不把我扔掉？扔掉了，也省的我後來氣你······」
他也知道自己後來沒給母親省心。
「你是我生的，我既然生了你，就可以把你養大。至於你怎麼樣······」王漢雲沉默了一瞬，不由得回憶起前世老三的種種來。
「你現在長大了，我的責任也結束了。你怎麼樣，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老三低著頭，一滴眼淚落進了熊熊燃燒的火光中。
他憋著氣，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氣息捋順了，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媽，這麼多年，你養這麼一大家子，辛苦嘛？」
辛苦嘛？
王漢雲愣住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個問題，丈夫死後，一個人，辛苦嘛？
老三抬頭看了王漢雲一眼：「媽，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這段時間我一個人掙錢兩個人花，都常常覺得力不從心。那個時候爸走了，你一個人要養這麼多人······」
王漢雲抬眼看他，那一瞬間突然覺得老三長大了。
不像以前那麼混了。
他能問出自己這個問題，就說明他像個當家主事的大人一樣思考了。
她笑笑，道：「當然辛苦啊！可能怎麼辦呢！你爸就這麼沒了，扔下你們這一大堆的孩子，我也不想養這麼多人。可個個都是我生的，總不能把你們丟了吧！」
「那個時候，我記得有人說過讓你把還不記事的我和四妮送人······」老三的聲音不大，他有些不敢去看王漢雲。
這麼多年以來，他也知道自己給王漢雲找了不少的麻煩，讓她受了不少的罪。
「那個時候你病病歪歪的，四妮還那么小，就屁顛屁顛的跟在我後頭給我幹活。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說要是你的孩子，你捨得送人不！」
王漢雲無所謂的笑笑：「都這麼多年了，還說這些幹啥！我現在就希望你們都平平安安的，都別給我找事就成了！」
「行了，我先走了，你早點睡吧！」
她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老三叫住了她。
「媽，以前······以前是我對不住你。往後······往後不會了！」
他抬起頭來看王漢雲的背影，王漢雲的背明顯哆嗦了一下。
聲音卻沒變，穩穩的說道：「行了，知道改就行了！睡覺吧！」
她說完這話，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裡寧靜一片，正房的燈亮著，四妮還在等她一起睡覺。
王漢雲出了小西屋卻沒朝著正房去，而是去了東面老大的屋子。
「老大，睡了嘛？」
她伸手敲了敲床沿。
「他睡了，媽，我給你去開門，有啥事進來說吧！」沈巧英應聲說道。
「不用了！」王漢雲道，「就一句話的事，說完了我就走。」
「這兩天你叫老大看著點老三，別讓他跟勘探隊進山去！」
「啊？他三叔要跟勘探隊進山？」沈巧英的聲音激動起來，「那可是個危險活！怎麼突然就要進山了，是不是······」
她其實是想問是不是王漢雲跟老三又吵架了。
王漢雲卻淡淡道：「你就這麼告訴他就成了，沒啥事你早點帶著孩子睡覺吧！明天我還得出去打油呢！」
說完她就回去了。
——
楊月蘭躺在窩棚里氣的睡不著。
老太婆不知道有什麼魔力，讓原本對自己死心塌地的老三變了性子，最近別說對自己言聽計從了，得有好幾天都沒有回來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