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
「謝小姐,您腿腳有點腫,可否讓老夫再問問神醫良策?」嚴老聽常嬤嬤說謝晚意今兒早上穿鞋子有些困難,這才發現她腳腫了。
按說這個月份不應該腫,還是氣血不夠通暢,若不及時處理,到了臨盆的時候恐有麻煩。
用藥有了限制,那就只能是針灸。
謝晚意眸色暗沉,正要解釋,嚴老已經像之前那樣把寫好的字條放在了她手邊,「老夫去外頭等。」
謝晚意想阻攔,人已經出了屋子。
縱然她刻意讓自己適應沒有神明的日子,可這下又該怎麼躲。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從袖袋中拿出了太極佩,熟悉的花紋,熟悉的冰冷,熟悉的字跡、言語,過往種種一一浮現,竟比從前還更清晰。
謝晚意苦笑,那樣好的人,別說這輩子,下輩子她都忘不了吧。
哎。
他不會再同自己來往了。
她長嘆一聲,隨手把玉佩丟到案几上,正好壓在嚴老那張信上。
下一秒,微光乍現,倒映出謝晚意失落無奈的眸光在一瞬間又亮起來。
她親眼看著,信紙消失不見!
幾乎比第一次發現太極佩能傳遞東西還更震驚,她急忙傾身,肚子險些撞上案幾,終於確定不是眼花,也並非做夢。
一時間,她心跳加速,呼吸也亂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
就仿佛前日的平靜是沒有靈魂的水,按部就班順著軌跡流動,而此刻水中有了魚兒,有了起伏不平的石頭,流動的水也有了靈魂。
裴恆亦然。
他一路握著玉佩,或者說時刻都抓在手裡,生怕錯過她的動靜,又怕一不留神摔了碰了。
越靠近燕臨越是忐忑。
越期待見到她,就越控制不住的亂想。
就在他思緒紛亂的時候,玉佩一熱,一張字條出現在眼前。
裴恆好一會兒才恢復呼吸,深沉冷漠的目光慢慢有了焦點,幾乎是顫抖著抓起那張紙,待看清上頭的字並非出自她手,失落的瞬間又生出一股不安。
程太醫不在身邊,懂醫術的只有姜歲禾了。
「聞淵,請姜姑娘過來一趟。」
聞淵冷不防被他一喚還打了個哆嗦,再聽王爺如此著急,只當他不舒服,立刻往後頭車廂去。
還好,姜歲禾的馬車一直往前追,離得不算遠。
一聽裴恆喚她,姜歲禾渾身血液都熱起來,恨不得插一雙翅膀跑過去。
「王爺!」
姜歲禾嫌大氅笨重,穿著單衣就跑下馬車,幾步之遙已凍得臉頰通紅,楚楚可憐。
一進裴恆車廂,冷暖交替,她打了個寒顫,「您哪裡···」
不等她說完,裴恆遞過來一張字條,「看看,能不能配出藥來。」
姜歲禾先是怔愣,而後下意識低頭,「這、這是要金針刺穴的法子,我、我不懂。」
裴恆道,「本王知道。但程太醫不在,所以才叫你過來。」
姜歲禾呼吸一緊,若自己不能為他分憂,那唯一的價值也沒有了。
她強行鎮定心神,「王爺容我想想。」
旁邊的小几上,裴恆已經備好了筆墨,姜歲禾沒法拖延,眨眼工夫已想過無數種可能。
並未見侍衛傳信,所以這字條必是那玉佩傳遞來的。
「王爺,這位姑娘年方幾何?」
裴恆神色凝重,「十六七。」
姜歲禾心裡咯噔一下,看字條上的內容分明是個孕婦,莫不是···
她把心一橫,提筆開始寫方子。
裴恆見狀,「情況嚴重嗎?」
姜歲禾道,「我未曾探脈,不敢輕言。不過隨身帶著不少藥,可以和這封信一起送過去,應該比他們的藥更管用些。」
裴恆鬆了口氣,「好。」
姜歲禾寫完後,又道,「王爺若覺得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歲禾。」
裴恆把字條折好,敷衍道,「嗯。你回去吧。」
姜歲禾語塞。
下車時她又叮囑了好多,然而裴恆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姜歲禾心口灌了冷風,連帶熱起來的血液也涼透了。
懷孕的十六七女子···
她捏了捏拳,笑得冰冷陰森,管她是誰,管她懷著誰的孩子,一起除掉就好了。
於是,嚴老沒等來神醫的指點,只等到一封方子和幾味稀罕的藥材。
「這···」
嚴老看著面前的東西有些無措,「東西倒是難得,可是···不對。」
嚴老目光掃過兩味藥材,起初以為自己眼花,拿起方子仔細看了幾遍,臉黑如鍋底。
謝晚意也察覺了不妥,而且方子上的字跡讓她有種想不起來的熟悉感。
「可是有什麼問題。」
嚴老目色沉重看過來,「這不是神醫的字跡。」
謝晚意頷首,「也許神醫不在跟前。」
嚴老又道,「方子配得不錯,可惜不適合咱們燕臨,而且···」
他語氣一重,「這兩樣藥看似無害,但配著其他藥一塊兒煎,極有可能導致胎兒過度興奮,劇烈活動引起謝小姐身子不適。」
嚴老的神色比他的言辭更加沉重,謝晚意便明白還有可能讓自己一屍兩命。
她渾身忍不住發冷。
斷然不會是神明要害她,那字跡是女子的。而且···非常、非常的熟悉,她在哪兒見過呢?
這個人又怎麼會在神明身邊。
沒得到神醫指點,送過來的藥又是衝著害人而來,嚴老當機立斷,自己取了銀針給謝晚意疏通氣血。
「效果可能差點,但絕對安全。」
「有勞。」
一盞茶功夫後,謝晚意的小腿好了許多,嚴老擦了擦額頭的汗,臨出門前還道,「回頭您幫忙問問神醫怎麼沒回信。」
「好。」
謝晚意原本因為太極佩能傳遞書信而十分高興,可那張有毒的方子讓她遲遲提不起筆。
倒是神明著急,「如何?」
「是你不舒服嗎?」
「有沒有好點?」
謝晚意生長環境的緣故,讓她習慣大事化小,隱忍不發。但最終的結果就是到了方嶺,所以她沒慣著那個寫方子的人。
「傳遞來的配方,其中兩味藥看似尋常,實則與別的混合會導致病人精神亢奮,嚴重者精疲力竭而亡。」
未免神明心裡不舒服,她又寫下,「雖不知此人在神明身邊何等位置,但如此心思歹毒,神明需要提防。」
裴恆看到回信的一瞬間,神色陰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