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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異香

2024-11-21 07:04:19 作者: fishhh
  是她。

  不但死了,死相還很恐怖。

  舫主怕惹禍上身,重罰了管事,對守夜不力的妖仆下了死手。

  那日在楓林苑守夜的護院,還有見過那位貴客的上下所有僕從,全都絞死在楓林苑的樓閣上,以示眾人。

  唐玉箋震驚,「絞死?」

  水裡伸出一隻手,璧奴白皙的指頭指向遠處,「是啊,就在那裡。」

  唐玉箋看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大片大片紅楓林間,樓閣高聳入雲,飛檐覆蓋著金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只是雕欄外掛著東西,隨著風輕輕搖晃。

  只消一眼,唐玉箋渾身僵硬。

  周圍幾個雜役竊竊私語,俱是不敢抬頭向上看,生怕目光觸及那幾個被殘忍掏空了內臟、倒掛在檐下的妖仆屍體。

  「死的貴客,是條虺蛇。」璧奴聲音壓得更低,「聽說她是滄瀾少主的未婚妻。」

  「這虺蛇平素在外端莊正直,與滄瀾少主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他不知道她私下常來畫舫尋歡作樂。」

  滄瀾是大族,少主未婚妻死得如此不光彩,自然不能聲張。

  「畫舫上所有見過那隻虺蛇的客人都被無辜被打死,紅楓公子他也沒了……」璧奴沒有繼續說下去。

  唐玉箋動了動唇,「僅僅是見過,都要打死嗎?」

  「這事不光彩,」璧奴閉著一隻被啄瞎的眼,聲音很輕,「在下人身上難道不是死罪嗎?」

  唐玉箋捂著手背,眼神發直。

  妖界和她前世的人間不同,生性殘暴冷血。

  如果她前夜沒有跟著採買的小廝下船,是不是掛在雕欄上的屍體,會多她一個?

  橫死在榻上的貴客,死時被挖走了妖丹。

  最近不周山接連慘死了許多厲害的妖仙,都是這個死法。

  滄瀾族的護衛沒走,舫上都在猜,剖大妖命丹的邪魔,可能就在畫舫上。

  唐玉箋遊魂附生的妖物,沒有妖丹,也不知妖丹是什麼樣子。

  但她知道,虺蛇是六界有名的大妖,她竟然無聲無息地被剖了丹,那這背後的東西,一定很恐怖。

  畫舫一夕之間沒了客人,連下人們都整日戰戰兢兢。

  唐玉箋不敢進楓林苑,在璧奴的池子邊上偷閒。

  目光被池子裡的游魚吸引,滿腦子都是黃酥魚和燒鵝掌。

  可是她不招這些魚喜歡,鯉魚們一看見她過來就都藏在荷葉下,死活不肯出來。

  這也難怪她們,剛上畫舫那會兒唐玉箋嘴饞,看到池子邊有一條不怕人的魚,就忍不住撈了起來,捧著急匆匆地跑到後廚,想找熟悉的小廝幫忙做魚吃。

  沒想到,後廚的雜役一看她手裡的魚,臉色立刻變得煞白,趕緊把魚放回水裡,還撒了些藥粉。

  魚緩緩轉醒,張開嘴就罵唐玉箋。

  口吐芬芳,小嘴兒抹了鶴頂紅一樣。

  唐玉箋這才知道自己差點吃了同事。

  這會兒正垂涎的盯著魚,唐玉箋被璧奴抓住。


  蛇妖體溫極低,冰冷的手指抓住唐玉箋的手腕,握得有些緊。

  掌心透著一點濡濕。

  唐玉箋示意他鬆手,下巴抬了抬,可璧奴不看她。

  清秀的側臉神色不明,睫毛微顫,咬著下唇,露出一點尖細的牙,耳垂透著薄紅。

  似乎在緊張。

  唐玉箋猜測,他是害怕那些滄瀾族的護衛。

  璧奴膽子小,他一直說怕,讓唐玉箋陪他,說過許多次。

  舫上沒什麼客人。

  唐玉箋熬夠了工時,從池塘離開,心裡不太安穩,自請去餵兔子,結果走到半路時,卻被小廝攔了下來。

  「不用餵了,那幾隻兔子死了,提前做成菜了。」

  唐玉箋張開嘴,「做成菜了?」

  來不及傷心,小廝說,「我給你留了個腿兒,就在隔間的柜子里,快去吃吧,等涼了吃起來就不香了。」

  「……」她的眼淚瞬間憋了回去。

  兔子雖然很可愛,但是做熟了的話就是食物。

  唐玉箋看得很開。

  吃得也很香。

  後廚油煙嗆人,吃完兔子,唐玉箋沒打算多作停留。

  小廝們十分忙碌,要給浮月公子送補身子的湯藥,滄瀾族那些護衛沒來過畫舫這種地方,食髓知味,快把浮月耗沒了。

  唐玉箋早上見過浮月公子,他看起來非常虛弱,卻仍對著她笑,知道她愛吃,給了她一蠱甜羹。

  聽人家說,被採補得多了,爐鼎也就死了。

  都活不久的。

  剛走出後廚,唐玉箋眼角餘光竟然瞥見兔籠子裡有道蜷縮的影子。

  她停下腳步。

  與籠中的少年對上視線。

  鐵欄間伸出來的手白皙而修長,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似的。未束的長髮從肩上傾瀉而下,盛著皎潔的月光,冷峻又美麗。

  唐玉箋呼吸慢了半拍。

  生著一層暗紅色鐵鏽的籠子裡,少年靜靜地坐著。

  眼瞳一如既往,直勾勾地看著她。

  看起來就像一隻……

  兔子。

  唐玉箋錯愕地盯著他,隨即皺眉。

  是誰把他關在這裡的?

  遠處的後廚傳來砍剁聲,聽不真切,想也知道是在宰殺什麼活物。

  畫舫上的妖很少吃人,但並非沒有先例。

  妖族一貫弱肉強食,野蠻生長,為了提高修為,不乏有兇惡的妖物殺戮同族取丹,吞噬小妖的道行,增加自己修為。

  籠子裡還有血痕,生了鐵鏽的欄杆上依稀可見幾縷絨毛。但進這個籠子的,無一例外,都是後廚的食材。

  唐玉箋沒有從少年身上感受到什麼妖氣,他坐在鐵籠角落,單薄破舊的衣裳無法抵禦風寒,近似抱膝的姿態很是乖巧,脆弱得仿佛一捏即碎。

  唐玉箋在心中默嘆一聲,轉身欲走,卻聽身後傳來清潤的嗓音。

  「為什麼?」


  這是唐玉箋頭一次聽到少年的聲音。

  聲如玉碎冰裂,悅耳至極。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為什麼?」

  少年原來不是啞巴,但似乎很少開口,帶著一些生澀。

  手指攥著鐵籠,漆黑的長髮掩住半張臉,雙眸沉如深淵。

  他的手往前面探出,微不可查地勾動指尖。

  倏然間,腳下的巨大畫舫隨之搖晃了一下。

  唐玉箋一個沒站穩,向前踉蹌幾步,整個人貼到了鐵籠上。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異香。

  香到讓人覺得不祥。

  少年傾身,一隻手穿過籠子,握住唐玉箋的手腕。

  手指涼得像冰,攥住她,收緊了,力道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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