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沙發是葉蒼經常在換洗的；
這柜子是葉蒼新添置的；
天花板的水晶燈壞過，是葉蒼爬上去修的。
……
天吶……
葉蒼？
都是葉蒼的影子！
顧玉瑤瞳孔收縮，整個人都僵硬在了當場。
這一刻，她大腦一片空白。
連忙閉上眼睛，奮力的搖搖頭，強顏歡笑著。
「怎麼可能呢？」
「一定是產生錯覺了……」
「太依賴葉蒼所致！」
顧玉瑤心裡一遍遍對自己說著。
依賴葉蒼這個毛病是顧玉瑤後知後覺發現的。
以前她再怎麼覺得葉蒼不重要，甚至是不需要葉蒼。
他做的事，保姆都可以。
可到現在發現，他不是保姆！！！
他的作用無可替代！
甚至是獨一無二的！
只要是生病了，遇到挫折了，她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永遠是葉蒼！
葉蒼就是她生活守護神！
過去三年，她已經習慣葉蒼為她處理所有難事。
潤物無聲，連她都沒意識到，那麼多事都是葉蒼做的！
直到現在她對高宴卿死心，又明白了葉蒼其實不是一個廢物。
最關鍵的是明白葉蒼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獨一無二的依靠。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如果是葉蒼的話，一定能很好的照顧自己。
自己會安心，不會沒安全感。
情況不會這麼一團糟！
甚至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已經在設想沒跟葉蒼離婚，甚至沒把婆婆的救命藥給高宴卿用的情況……
那樣的話，現在顧家一定安定如初吧？
這時候，能安定是她最大的奢求了！
顧玉瑤不停做著深呼吸，儘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
繼續邁開腳步，打量著家裡的一切。
她的家裡一共經歷過兩次大換血——
一次是葉蒼離開的時候，當時她扔掉了所有和葉蒼有關的東西；
一次是這兩天知道被高宴卿騙的時候，她將家裡很多東西都砸了。
這也導致家裡有些地方空曠得冷清。
她腦海里產生了多添置一些家具的想法。
畢竟家裡東西多一點，才更讓人安心。
「這裡應該得添一副山水畫……」
「這裡得買一個留聲機……」
「這裡得空出來做一個狗屋，以後可以養只狗……」
「……」
顧玉瑤喃喃自語的計劃著。
下一刻，她就說不出話來了。
臉部肌肉還是僵住，雙目呆滯，怔怔的看著前方。
一段記憶的殘片如影隨形的映入了她的腦海里——這棟別墅是爺爺送給她和葉蒼的婚房。
當時搬進去置辦家具時，葉蒼說過同樣的話。
而且說得更加詳細，更加自然……那時的他，看起來真的想和她有個家。
「轟隆！」
意識到這一刻，顧玉瑤整個人身軀爆震，停住了腳步，呆呆的看著空曠的四周。
今天的太陽很明媚，照在身上很溫暖。可顧玉瑤還是感覺到手腳冰涼。
「不會的，不會的……」
顧玉瑤還想否認家裡的一切都擁有葉蒼的影子，可是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神色也逐漸變得驚恐、扭曲。
她加快步伐，來到了廚房、陽台、臥室等地觀察。
無一例外，都有葉蒼的影子——
葉蒼經常出入的廚房；
葉蒼天天打掃的陽台；
葉蒼想住，卻沒住成的臥室；
……
等等等等。
一些擺著的小物件使這些印象更具象化！
比如廚房裡老舊卻鋒利的刀具，是他每天用這些做出可口的飯菜；
再比如房間到處很乾淨，就是她看葉蒼在眼前晃不順眼，命令葉蒼再去打掃一遍；
還有臥室……
這間臥室本來是她和葉蒼兩人的。
可她不同意，連打地鋪也不行，直接驅逐出去。
……
這些記憶就像愛玩抓迷藏的淘氣鬼，平時深埋在顧玉瑤內心的最深處，不會想起。
只有到特定的時候，才會靈光一閃的浮現在顧玉瑤腦海里。
比如現在她一個人的時候。
然而這時候，淘氣鬼大爆發，成千上萬隻全部湧出來！
「噗通！」
顧玉瑤一個踉蹌，神色慘白的癱坐在地上。
她無法想像，這些都是自己曾經對葉蒼做過的……
自己都做了什麼啊？
以前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啊？
顧玉瑤一遍一遍問自己。
心裡亂極了。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心境，產生的波動也是不同的——
以前顧玉瑤厭惡葉蒼，極度厭惡，所以一切的排斥和為難都是理所當然。
現在她經歷一系列事情後，再看葉蒼……
天雷轟擊！
這無關愛情。
而是她內心深處最隱晦的情感被深挖出來了，連她都不知道。
對了！
還有葉蒼做的菜很好吃。
可是自己就是覺得很難吃。
還把碗摔了，讓葉蒼重做！
以及葉蒼開玩笑似的說可以養一隻狗，當兒女一樣養。
她卻偏偏說喜歡貓，不喜歡狗。
……
類似這樣的記憶還有很多。
以前覺得沒什麼，甚至都不值得被她記在心裡。
但是現在想起來，真的如刀子一般，在狠狠切割她的心臟。
心臟疼得要命！
她不想待在這個家了。
這個家全是葉蒼的回憶！
如果葉蒼還在身邊，那麼這些是最珍貴最美好的東西。
可是現在葉蒼不在了，自己又恰好處於人生的最谷底，於是這些回憶就成了最鋒利的刀子。
直刺她本心！
這地方恐怖絕倫！
顧玉瑤手忙腳亂站起來，正想逃離這個家。
忽然視線一撇，她又止住了。
這次她看向了一個小小的雜物間。
那是葉蒼住的地方。
當時自己不願意與葉蒼睡同一間房，嚴厲將他轟了出去。
連客房都不允許他睡。
因為她覺得家裡的客房被葉蒼睡過後會很髒。
最角落那間雜物間就成了葉蒼睡的地方。
「咚！」
想起這件事情，顧玉瑤的心臟猶如被砸扁了，悶沉得要命。
整個人更是像被人推下了懸崖一般，無限下沉的窒息感蔓延全身。
因為她想起來了，是她讓葉蒼住在雜物間的。
當時她的原話是：「讓他先暫住在雜物間，等什麼時候表現好了，再讓他睡客房。」
結果這一睡就是三年。
她無法想像，葉蒼在這間雜物間裡住了整整三年！
他為什麼不說出來啊？
就算是發泄出來也好啊！
偏偏葉蒼沉默寡言，很少透露內心真實想法。
自己又很忙，一來二去，便不放在心上了。
她又哪裡知道，葉蒼在她顧家，包括和她在一起，更多只是遵照母親的願望。
睡得好與不好，重要嗎？
流亡路上，更差的環境葉蒼都睡過！
「啊……」
此時此刻，顧玉瑤很想哭，可是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慢慢的，她來到了這間雜物間面前，靜靜望著出神。
她從沒進去看過雜物間裡是怎麼樣的。
一如她從來不重視葉蒼一樣。
現在，她打算進去看一下了。
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讓心情平靜。
顧玉瑤顫巍巍抬起手，擰動了雜物間的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