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喜喪

2024-12-06 17:01:09 作者: 月下青禾
  劉二突然衝進來哇啦啦的這麼一叫喚,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死人了?哪死人了?」江河問道。

  劉二跳著腳叫道:「那老頭子死啦,都特麼的硬啦!」

  「你說清楚了!」江河揪著劉二晃了幾下子,要不是看在大嫂的份上,高低給他兩嘴巴子讓他清醒一下子。

  劉二打了一個哆嗦,然後才說是咋回事兒。

  昨晚上不喝多了還喝嗨了嘛,他跟五保戶老張頭拎了點酒菜去他家接著喝。

  老基巴燈也是真能喝,把劉二喝得不省人事的,躺炕上就睡了。

  江河這邊兇槍破邪祟的事兒都幹完了,他才醒,一扭頭就看到了睡在他旁邊的老張頭。

  老張頭那臉慘白慘白的,他伸手一推,人都硬啦,死了至少得半宿了。

  跟個死人睡了半宿,饒是劉二這種平時又砍人又耍狠的大混子,也是一陣頭皮發麻,衣服都沒穿就跑回來了。

  江河這才發現,這貨倒是穿著棉褲,但是上身只穿了線衣,凍得臉都快青了。

  一聽人死了,趕緊過去看看吧。

  大興安嶺這邊農村的房子,是用木料做骨架,然後用加了草杆的黃泥填充抹牆,使得牆體厚達半米。

  房頂鋪的是小葉蔁或是大葉蔁,這種草隨處可見,長得高又順,牛馬樂意吃,用來鋪房頂還不漏雨。

  這樣的房子,年年都需要維護修理的,要不然的話,外牆的土層會被衝掉,影響房屋的保暖性。

  老張頭一個孤老棒子,他修個屁房子,牆體上儘是深一道淺一道,被雪水衝出來的溝,倒也不至於成為危房。

  一推門,一股老光棍子特有的古怪味道,還夾著一股冷氣,一宿半天沒燒火了,屋裡也不比屋外暖和多少。

  再看炕上,老頭子蓋著被子,躺得直挺挺的,臉色發白髮青,但是神態卻極為安祥。

  這是,隊長也過來了,其它的幾個老頭子也趕了過來。

  隊長上前掀開被子,老張頭居然穿得整整齊齊,躺得端端正正。

  「他是這早知道自己要死啊!」江河忍不住說。

  後邊一個老頭子說:「誰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天天晚上這麼穿,就怕死了沒人給穿衣服。」

  另一個老頭子搓著下巴,一臉羨慕地說:「這老基巴燈,真特麼好運氣,這就死了啊。」

  「可不咋地,一點罪沒遭啊!」

  「還特麼是喝酒喝死的!」

  幾個老頭子的言談間,充滿了羨慕。

  這要放後世,你特麼把人喝死了,不賠得傾家蕩產的,算你兜里有子兒。

  這年頭可沒這說法,喝死那是你活基巴該,誰讓你喝了。

  而且,一個六十來歲的五保戶,喝酒喝死的,還死得這麼安祥,這叫啥,這叫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可是妥妥的喜喪。

  也就是沒兒女的孤老棒子,要不然的話非得放幾掛鞭炮慶祝一下。

  人都死了,也凍硬實了,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老張頭十年前就把棺材準備好了,大紅棺材就放在後園子裡,用苫布、油氈蓋得嚴嚴實實的,維護得他的房子都要好。


  人裝到棺材裡頭,村里出地,先埋了再說。

  至於苗小弟,被老虎咬死的,屬於橫死中的橫死,這種死法是不能入墳的,據說會詐屍,為虎做倀,需要火化之後再埋。

  老張頭埋了,接下來就是吃絕戶了。

  這是真吃絕戶,不是欺負孤女寡母。

  東北這地方,閨女也是有堂堂正正繼承權的,要是還有閨女,你特麼跑人家吃絕戶去,這屬於缺德帶冒煙,激起公憤打不死你。

  像老張頭這樣的五保戶都是國家、村兒里養著的,不說過得好不好,好歹有個房兒,有的吃喝。

  平時到了誰家,也不差他那一口吃的,到了年節的時候,咋也能吃頓餃子,凍不著也餓不死。

  但是東北人好面子,像老張頭這種五保戶,輕易也不會趕飯點到誰家去招人嫌。

  老張頭留了三十多塊錢,這錢就歸村里了,整幾隻雞鴨倒也整上一桌硬菜,一幫人熱熱鬧鬧地吃喝一頓,也算是給一個孤苦的喜喪老人這一生,畫上了一個並不完美的句號。

  劉二到現在還直哆嗦呢,一想到昨晚上跟死人睡了一宿,一閉眼睛就好像看到老張頭來拉他一塊去喝酒。

  你都特麼死了,我上陰間跟你喝酒去啊。

  劉二說啥也要跟江河一塊睡。

  江河大怒,我特麼軟軟潤潤又香香的媳婦兒不摟,我跟你睡個基巴呀。

  「你跟春雨睡,她陽氣旺!」

  劉二一瞅春雨,大臉盤子,健壯的體格子,沖他咧嘴一笑,伸手又撓了撓胸口。

  扯開的領口裡隆起歸隆起,但是那烏黑的胸毛也是真亮眼啊。

  你別說,陽氣還真就撲面而來,安全感十足啊。

  老張頭家的屋裡燒得熱乎的,春雨躺炕上呼呼大睡,還特麼呼嚕打得山響。

  當春雨的一條大粗腿搭劉二身上的時候,原本還毛骨悚然的劉二,居然神奇地安穩下來,摟著春雨的大腿平靜地入睡。

  第二天村裡有馬車要去林場,正好搭車一塊走。

  苗老蔫悶頭抽旱菸,苗媽嗚嗚地哭,苗小玉一臉為難。

  江河不耐煩地拽著苗小玉就走:「哭個基巴呀,你瞅誰家不是三四孩子,就你家生倆,都不夠丟人的。

  有哭嘰嘰這功夫,不如趕緊上炕辦事抓緊再生一個,再過兩年,都特麼絕經了個屁的。」

  苗小玉被拖出門的時候還在哭呢,江河怒道:「哭什麼哭,就那損種,不死老虎嘴裡,早晚也死我手上。

  回頭我打幾頭鹿啥的,你給送兩套鞭蛋給你爸壯個陽,爭取早日給你生個親弟弟。」

  苗小玉上了馬車也就不哭了,畢竟那個弟弟是真的不像個樣兒,能幹出掐著姐姐脖子把她賣了這種事情,還能剩多少感情。

  更何況,她現在有男人了。

  棗紅馬拉著大車,籠頭上掛著蛋狀的鈴鐺,一跑起來,發出嘩啦嘩啦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這東西可不僅僅是裝飾那麼簡單,在山裡頭,一切跟金屬有關的東西,都是有原因的。

  馬車行走在山間的路上,四下寂靜無聲格外空寂讓人心慌,人慌馬也慌啊。


  這種鈴鐺的響聲可以安撫馬匹。

  而且,你也不知道從林子裡頭會竄出啥野牲口來,馬這麼大的塊頭,一般的野牲口不會照量,但是車上的人可是肉嫩味美啊。

  馬戴著這種嘩嘩響的鈴當,再加上它的大體格子,在一般的野牲口看來,簡直就像從洪荒走來的邪異巨獸一樣,腦子不抽風是不會撲上來的。

  到了傍晚時分,馬車到了林場,小火車庫庫庫地冒著蒸汽準備發車了。

  劉二跳上車準備回鎮上。

  江河他們準備回村兒。

  這時,場長快步跑了過來,向江河招著手。

  「叔,咋啦?」

  「雷所長中午的時候掛電話了,說你要回來,讓你趕緊過去一趟。」

  「說啥事兒了呢?」

  「說了,大楊溝兒讓狼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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