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傅東籬是被外頭一陣響動吵醒的,她昨夜睡得不踏實,天剛亮的時候才有了些睡意,登時就醒了。「開門,快開門,官府辦案!」
官府?
傅東籬猛然從床上起身,「周沂,周沂呢?」
「姑娘,鞋,把鞋先穿上。」
汀蘭提著鞋追在後面,這才讓傅東籬將鞋穿好,推開房門,周沂正坐在院子內,「東籬,過來吃飯。」
傅東籬抬頭看了眼院門,急得去推周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走?他們是來抓你的。」
就連沈雲歸都皺眉,「周小子,你先走,這兒有我頂著呢,到時候被抓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周沂當然不會走了,他就算走,也得先把縣令收拾了再走。
「先吃飯吧,我心中有數,殺人償命,應該的。」
自從周家娘子說崔宏志要娶傅東籬開始,周沂就讓影衛去查了崔宏志的生平,崔家是鹽商,崔員外也是有人脈的,靠著販鹽賣了不少銀子。
這個崔宏志是被慣壞了的,從十二三歲起,就跟狐朋狗友流連花叢,後來更是喜歡孌童,當街強搶民女,整個永安縣一年總要死兩三個姑娘。
當初還有鬧得厲害的,跑到了滄州府狀告崔宏志和知縣老爺,結果半路就被截殺了,曝屍荒野。
這種雜碎,早該碎屍萬段了。傅東籬哪有心情吃飯,可架不住周沂拿著勺子,執著的放到她唇邊,只能囫圇地咽了下去。
「周沂,都是我連累…」
嘭—
房門被人從外頭踹開,緊接著一群持刀的官兵闖了進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身著藏青色的錦緞回文袍子,身邊跟著兩個粗使嬤嬤。
傅東籬一眼認出就是昨日壓著她的兩人。
「看清楚了,究竟是誰殺了我兒?」
粗使嬤嬤視線一瞬就落在周沂身上,手指著他,聲音顫顫巍巍,「老爺,就是他,是他闖進院子殺了少爺!」
崔員外氣得滿臉橫肉亂顫,手指著周沂,「抓起來,把這個殺人兇手給我抓起來,我要把他碎屍萬段,給我兒報仇!」
沈雲歸站起身,擋在周沂面前,一身氣勢宛若千軍萬馬,「我看誰敢!」
「沈雲歸,你算什麼東西?一個種地的你還種出感覺了?你他麼以為自己是皇帝老子啊?」
崔員外說著,手指著周沂,「抓,快給我抓了他。」
然後他視線又落在沈雲歸和傅東籬兩人身上,「這次我先放過你們父女,等處置了這個雜碎,我再來收拾你們。」
「沈東籬是吧?」
崔員外視線落在傅東籬身上,周沂將人藏在身後,視線冷冷的瞧著崔員外,「你待如何?」
「先管好你自己吧。」
很快就有官兵一擁而上,將周沂壓住,沈雲歸本準備出手,卻在看到周沂露出袖口的東西時頓住了。
怪不得!
沈雲歸忍不住冷哼一聲,沒在多管,這小子去了府衙,還不知道倒霉的是誰呢。
「沈伯父,照顧好東籬。」
「用你囉嗦。」
傅東籬伸手想要去拉周沂的袖子,被沈雲歸拽了回來,「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崔員外走在後頭,回頭看了眼傅東籬,拂袖離去。
等處置了周沂,他就來找傅東籬算帳,兒子是為了這個女人才葬送性命的,就算是死,他也得讓這個傅東籬跟兒子宏志冥婚。
傅東籬看著周沂被人帶走,急得看向沈雲歸,「父親,有沒有什麼辦法?」
她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被一個縣令壓製得死死的,若她還是禮部尚書府的……
不,不能這麼想?
如此,她與這些人又有什麼分別?
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是尚書府的嫡女,她姓沈,是明水村沈雲歸的女兒,不要再想了。
沈雲歸搖了搖頭,「沒有辦法,殺人償命。」
「不行,周沂是為了我才殺人的,要坐牢,也該是我,我不能連累他。」
傅東籬不想讓周沂坐牢,更不想讓他死,想到這兒,她心就抽疼得厲害,「我去官府。」
沈雲歸皺眉,「你站住,你一個弱女子,去了能幹什麼?」
「人家是縣老爺,你就是個農女,你去了,直接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忙幫不上,自己一身傷。」
說完這話,沈雲歸又道:「你以為周沂那小子是什麼簡單人物?他武功那麼高,你以為是隨隨便便學來的?」
「你還真以為你隨便就能撿個人?說不定是人家費盡心思想接近你。」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東籬神色有些懵懂的看著沈雲歸,沈雲歸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腦袋,「傻閨女,以後長點心吧。」
「反正你不用擔心周沂,他不會有事的,不信你等兩天。」
聽到沈雲歸這話,傅東籬安靜了些,那就等兩天。
尚未等她回神,面前忽然出現一截細長的柳枝,上面還有翠綠的葉子,沾滿晶瑩的晨露。
「沈東籬,從今天開始,雞鳴晨起,先扎一個時辰的馬步,我盯著你。」
沈東籬?
傅東籬心神一震,這是沈雲歸第一次喊她全名,而且叫的還是沈東籬,所以這是承認她了?
「父親?」
沈雲歸搬了個小馬扎,視線又看向汀蘭,「你也過來,你倆一塊兒,日後出門不會些拳腳功夫,再遇到這種事怎麼辦?」
「這世上除了你們自己,沒有人總會那麼及時地出現,東籬丫頭,你這次該感到幸運,引以為戒。」
傅東籬,現在應該叫沈東籬,怔愣愣地看著往日喝酒,不著四六的沈雲歸,忽然正經的樣子,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不過她還是乖乖聽話,照著沈雲歸的動作岔開腿半蹲了下去。
「父親還會武術嗎?」
沈雲歸揚了揚脖子,「我會的東西多著呢,以後你有的學,不過我既然教你,便不會對你手軟,若是做不好,我手中的柳枝可不會留情抽你。」
說完這話,沈雲歸還抬了抬手中的柳枝,別看這東西小,抽人卻真的疼。
沈東籬下意識的想到離開傅府的時候,傅玉珠說的話,她說父親酗酒打人,所以打人是這種打人嗎?
傅玉珠也會武功?
所以她一個女子才能跋山涉水,一路從滄州到了京城。
沈東籬不傻,當時沒察覺到,如今回想起來,其實從她在護國寺救了傅玉珠開始,就已經入了局。
傅玉珠一早就知道她是傅家的千金。
可她是怎麼知道的?
就連傅家都沒有察覺過異樣,傅玉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又怎麼會知道那個玉佩是傅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