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長身玉立,聆聽著百姓的歡呼,並沒有為自己殺掉謝安而後悔。
哪怕從今天起,他成為謝玉復仇的對象,這個惡人,也必須死。
他的死,能讓西廠徹底震懾住百官,成為真正的皇權特許!
牛大頭等人站在謝安的屍體旁,個個用崇敬的眼神看向蕭塵。
從今天起,他們將誓死追隨蕭塵,將西廠的作用發揚廣大!
「蕭大人,接下來怎麼辦?」
牛大頭見人群沸騰,低頭恭敬問道。
「收斂謝安屍身,為表對安國公的敬意,將其還於安國公府!」
「是!」軍士開始忙碌起來。
人群再次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蕭塵。
蕭大人是真敢啊!
剛殺了人兒子,還敢帶著屍體送上門去?
那謝玉如此寵愛謝安,看到殺子仇人,不得生吞活剝了蕭塵?
不少聰明人已經敏銳地感受到,接下來的熱鬧,他們就算想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小命。
安國公在戰場上,可是號稱「人屠夫」的存在。
即使現在他交回兵權,年事已高,但若是南蠻再犯,他在戰場仍舊像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敵人光是聽到他的名字,恐怕就得落荒而逃。
蕭塵為了公道,惹了這樣的存在。
百姓看向他的眼神,有了濃濃的擔憂。
人群漸漸散去。
西廠的人收斂了謝安的屍身,大隊人馬朝國公府的方向而去。
謝玉從宮中出來,神思不寧。
一種濃烈的不安從腳底朝身上襲來。
他趕馬回府,帶出一隊僕從,朝西廠的地方奔去。
陛下不接受他的求情,說不定已經默許了蕭塵,那小子敢抓人,他就敢救人。
蘇知意這回不想再等,她執意要和謝玉一起去營救兒子。
「老爺,妾身要一起去!」
此時,她臉上再無之前的柔弱婉約,取而代之的是肅殺陰狠。
與謝玉站在一起,氣勢沒有落於下乘!
「一起去,將安兒救出來!」
安兒是他封侯的那年出生,如祥瑞降世到他府上,這麼多年疼愛有加,謝玉根本不捨得讓他吃苦。
小的時候,安兒頑皮摔破了膝蓋,他都將伺候的僕人打殺了,現在蕭塵敢抓他的兒子,當街凌辱。
他勢必要好好報復此子!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朝西而去,雖然謝玉帶的是僕從,可若是懂行的人看了,必定震驚不已。
僕從薄薄的外衫下,是精壯的肌肉,虎口處還有粗糙的老繭,露出的皮膚上時有傷疤,走路沉著有力,四平八穩,一看就是練家子。
事急從權,謝安也顧不得韜光養晦了,將自己偷偷訓練的府兵帶了出來。
一會兒若是那蕭塵聽話,他就先把謝安帶走,報仇的事情從長計議。
若是那蕭塵不聽,他就先幹掉,回頭再跟陛下負荊請罪!
謝安心中來回翻轉,一抬眼,就看到對面走來黑壓壓的大片人,前面的一隊,身著威風八面的飛魚服!
西廠!!
為首一人坐於高頭大馬之上,正是蕭塵!
「蕭大人,老夫正有事找你!」
謝玉開門見山道:
「還我兒來!」
蕭塵臉上滿是悲痛,拱手對謝玉道:
「看來,國公爺已經知道了,親自來接謝安,來人,將謝安還給國公爺,萬不可有一絲閃失!」
謝玉心底猛地一沉。
知道什麼?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
中間四人抬著一衣衫凌亂的男子上前,緩步走向謝玉一行人,神情肅然。
看身形,是謝安。
但,他的頭,為何在另一個人的手上?
蘇知意爆發出尖銳的慘叫!
「兒!!!」
她直接掉落下馬,跌跌撞撞地朝謝安的屍身而去!
「兒啊!!」
整條長街上,迴蕩著的全是蘇知意的慟哭聲。
而回答她的,除了寂靜,沒有其他。
她衝到謝安面前,瞳孔劇烈收縮。
謝安的身上,還穿著她親自挑選的華服,此時皺皺巴巴,上面全是污漬和破口。
而他的頭,還在另一個人的手上,死不瞑目!
蘇知意徹底崩潰了,衝上去抓著旁邊的軍士瘋狂廝打。
「你們這些畜生,還我兒來!」
「安兒!!」
「安兒,你回來告訴娘,這是你在與娘開玩笑!這不是真的!我的安兒,是這世上最好的祥瑞,你不會變成這樣的!」
「安兒啊……」
她抱起謝安的頭,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看起來,悽慘又詭異。
跟來看熱鬧的百姓,不覺得同情,而是心底發寒,這女人看起來瘋了,她會不會當街殺人啊?
蘇知意狀若癲狂,抱著謝安的頭就不撒手,跌跌撞撞地往國公府走。
膽子大的人開始交頭接耳:
「她瘋了?」
「能不瘋嗎?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想救回謝安,誰知救回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子不教,父之過,犯下滔天大罪,卻風光地活到現在,他已經賺了好嗎?」
「噓,小點聲,安國公在這,你不要命了!」
此時,謝玉一直坐在馬上,整個人神情呆滯,哪怕是看到夫人瘋癲,也無動於衷。
他像是墜入一個最黑暗的夢裡,被瘋狂生長的藤蔓不停往下扯,他拼命逃脫,藤蔓卻不斷增長,徹底將他湮沒,黑色的藤蔓遍布全身,他的眼睛,他的五官。
謝玉只覺得五感盡失,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要往下墜。
他身邊離得近的府兵,眼疾手快地撈起了他。
在這電光火石間,謝玉擺脫了黑暗,眼中死氣盡退,但卻失去了一切光彩。
謝安的死讓他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秦皇的手筆!
蕭塵,只不過是他豢養的一條狗,而西廠,也是為了清理他們這些功臣權臣所設!
這麼多年的禮遇有加,都是為了讓他放下戒心,交出兵權!
哪怕自己欺辱他的皇子,他也不吭一聲。
原來,不是真正的敬服他守衛南境的辛苦,也不是為了真心感謝,是為了麻痹大意,讓他們得意忘形。
謝玉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狗皇帝,原來是沖他來的!謝安只不過是他清理計劃的第一環。
而這致命的一刀,確實擊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