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寒意
高家下人送來的關於楊鑫生平內容並不多,攏共十幾頁,精簡文字記載,只記錄了他人生二十多年一些相對重要的履歷,以陳宣如今的瀏覽速度很快就看完了。
楊鑫現年二十七歲,倒是意外的和冷冰年齡相當。
他出生在雞鳴鎮,年幼家貧,從小聰慧,五歲時命運發生了改變,當時的藍豐縣主簿顧金堂來雞鳴鎮公幹,一眼相中了他,將其以相對不光彩的手段買回家去給兒子當書童。
當年那個藍豐縣的主簿顧金堂,也就是六年前被藍豐縣令曹亮砍了腦殼的那個。
曾經五歲的楊鑫去了藍豐縣顧家當書童,展現出了很好的學習天賦,十五歲中了童生,沉寂幾年後,十九歲的時候中了秀才。
當他中了秀才之後,這樣的功名身份,區區一縣主簿的顧家已經有些壓不住了,或許是念及多年主僕一場吧,亦或者覺得他將來有更好的出息會對自己家回報更大,便還了他的自由之身。
也是因此,六年前顧家滿門抄斬楊鑫才逃過一劫。
估計是沒了顧家的支持,後面楊鑫的求學之路頗為艱難,也有可能是曾經主家的下場嚇到了他,認識到科舉功名當官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於是在六年前,
也就是顧家滿門抄斬後幾個月,他到玉山學堂應聘當了教書先生,一邊教書育人一邊繼續讀書,在那裡任教了兩三年偶遇冷冰——···
除了私事之外,楊鑫的履歷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蓋了藍豐縣和玉山學堂印章的,可以查證。
至於他那些年在顧家當書童是不是有過一些不好的經歷,這個就讓人無從得知了,畢竟誰沒事兒跑人家裡面天天偷看?
總歸來說,這個人二十多年的人生還是很簡單的。
自幼家貧,被顧家以不為人知的不光彩手段買去當書童,顧家都能犯下那麼多罪行滿門抄斬,這種事情絕對是幹得出來的,然後他以自身努力改變了命運從而倖免遭到顧家牽連。
不得不說這個人的運氣真心不錯。
若是他晚幾年考上秀才沒能獲得自由身,還沒有功名身份庇護,顧家滿門抄斬他必定算其中一個。
當陳宣快速看完楊鑫的履歷之後,也聽到了隔壁傳來的對話,目光下意識看向了冷冰,心頭頓時升起了一股同情之意。
冷冰那麼全心全意的對人家,就差掏心掏肺了,管楊鑫是個什麼樣的人,
可這樣的冷冰,在人家嘴裡卻只是一個臭女人。
僅僅一句話,冷冰本就清冷的面容當即煞白,整個人僵在那裡,宛如天塌。
可隔壁的話還在傳來。
就聽另外一個聲音用似乎帶著點嫉妒又病態的語氣道:「楊兄弟,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她真的只是臭女人嗎?」
「是的,臭女人臭女人臭女人,我看到女人就煩,怎麼可能娶她?」楊鑫的聲音似乎努力克制著什麼,連翻說道。
然後另一個聲音就得意道:「可是人家對你那麼好啊,整顆心都給你了,全力資助你讀書,幾年來自己都穿得那麼樸素,你這樣不是傷人家的心嗎?」
似乎被問到了糾結之處,楊鑫有些惱怒道:「那又如何,是我主動追求她的嗎?還不是她自己倒貼的,我只是當初摔斷了腿被她救了,偶爾對她和顏悅色幾句,結果她就看上了我,人家畢竟救過我,我還能冷眼相待?後面的資助又不是我求她的,是她自己強塞給我,還不容我拒絕,你說我能怎麼辦?」
「可人家是奔著和你成家過一輩子去的,才對你那麼好,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又不娶人家,對得起她嗎?」那個聲音更加得意了。
楊鑫的聲音更加糾結了,咬牙說:「別人對我好我就要娶她嗎?這是哪門子道理,況且是她自己主動,我會負責的,但不是娶她那樣的負責,不管她為我付出了多少,待我功成名就,一併還給她就是了,不就是幾年來加起來不到千兩銀子嗎,一旦我考上舉人乃至進士,還她還不是輕輕鬆鬆,到時候我加倍還她就是了!」
「哈哈,可是人家在你身上浪費的感情呢,你還的完嗎?」那個聲音似乎顯得無比興奮。
楊鑫冷哼說:「我都說加倍還她了,她還想怎麼樣?幾年而已,我又沒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她還賺了呢」
不待另一個聲音再說點什麼,楊鑫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帶著異常說:「吳兄,這樣你滿意了吧?為什麼你老是要提她,每次見面禮都要提她,每次都要我說同樣的話,臭女人你提她做什麼」
「我喜歡聽不行嗎,你不懂,這樣會讓我更加愉悅」,那個聲音無比暢快道一牆之隔,他們的聲音總歸是刻意壓低了的,正常人壓根就聽不到,但陳宣他們不是正常人啊,一個個都有不俗的武道修為,也就高景明差了點,簡直聽得清清楚楚。
聽著那邊的談話,尤其那不對勁的動靜,陳宣臉色發黑噁心想吐,可想而知都是倆什麼樣的變態。
楊鑫陳宣自然是認識的,畢竟他在玉山學堂教書那麼多年,雖然沒教過他們,但學堂只有那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
至於另一個聲音,陳宣也對上號了,也是學堂的先生之一,不過家住藍豐縣。
正常而言,他們都是玉山學堂的先生,兩人相見喝茶聊天探討學問很正常,
可清楚的感覺到那邊的異常輕微舉動,這他媽就不正常啊。
分明是借著同事的身份為遮掩玩好朋友之間的遊戲。
難怪冷冰說楊鑫那麼勤奮刻苦的人,平時吃穿節省,有時間都會想方設法掙錢補貼家用,唯有好友相邀不過才會去小聚,這種關係他能不來?
聽著那邊斷斷續續傳來的話,從一開始冷冰就僵在了那裡,臉色煞白,痛苦煎熬無比,漸漸的整個人都空洞了,眼淚一直在臉上流淌。
可想而知楊鑫的那些話對她這些年的付出打擊有多大。
到底是當事人,所處的角度不同,她只聽到了楊鑫那些話,卻是忽略了一些微小的動靜。
高景玉亦是眉頭微皺目光冰寒,但現在是冷冰的事情,她反而不好插手了,
想要安慰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高景明亦是咬牙切齒,怒火衝天想要拍案而起做點什麼,卻被他姐姐用眼神制止了。
至於陳宣,他對於冷冰的遭遇可憐可悲又可嘆。
然而此時在陳宣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冷冰本來平時就不苟言笑面容清冷,此番僵在那裡,一開始的痛苦不解,漸漸的變成絕望,隨後眼神空洞,最後整個人都麻木了。
一股無與倫比的寒意在她身上升騰,仿佛比最嚴寒的寒冬還有冷冽十倍百倍,周圍的空氣溫度快速下降,就連她身前杯子裡還沒飲過的熱茶都在快速冷卻,表面甚至還慢慢有冷氣在冒!
「夠了!」
她突然開口輕聲呢喃道,仿佛是在對隔壁的人說,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更像是在做某種訣別。
說話間她抬頭看向隔壁方向,臉上居然呈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笑容,表情平靜,嘴角含笑,臉上帶淚,那笑饒是陳宣都感覺渾身有點發寒,高景明都有些被嚇到,不敢看她,原本的怒火都熄滅了下來。
緩緩起身,冷冰臉上依舊是那副不正常的淡笑,邁步走向牆壁之處,聲音加重寒聲道:「我說夠了!」
話音落下,她一頭青絲舞動,徹骨的寒從她身上爆發,房間內溫度再度下降就在這一刻,隔壁那邊似乎有人打了個哆嗦冷戰,納悶道:「怎麼突然變得好冷?」
「吳兄你———..」,楊鑫的聲音帶著些微愣然。
而此時的冷冰,卻是猛然抬起手掌拍在了實木牆壁之上,抬手的瞬間,她的右手閃爍晶瑩冷冽的白色光芒,整隻手都變得潔白如玉宛如透明。
陳宣知道,她手掌的異常是在運轉內力,而且還是極為上乘的冰寒內力,她本就修行寒屬性功法,平時清冷很大部分就是受到功法的影響。
砰~!
她一巴掌拍在牆壁上,那厚達兩寸的實木牆壁轟然破碎,木屑紛飛,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兩米高的缺口,缺口邊緣還在冒冷氣,若非干木頭恐怕都要結冰!
「怎麼回事,啊·——」」
「誰!」
隔壁頓時傳來驚慌的聲音,儼然有人受傷,與此同時,隔壁房間內的畫面也真正呈現在了陳宣他們的視線中。
三個字,辣眼睛。
楊鑫和那個吳先生衣衫不整,似乎還處於將要斷開連接的狀態,楊鑫驚愣的回頭,臉上還帶著不自然的紅暈,那畫面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當牆體破碎的瞬間,高景玉就扭頭看向了身後,早有預料的她免得污了眼,
還順便把高景明的腦袋給轉到了一邊陳宣看了一眼都覺得想吐,當即收回目光,媽的這不會留下陰影吧?
而打碎牆壁的冷冰正要邁步過去,可當看到那不堪的畫面卻是愣住了,原本冷若冰霜的眼中都閃過一抹極度的不可思議。
哪怕之前楊鑫惡毒的話語還在耳邊,她也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畫面。
這樣的畫面,比楊鑫那些惡毒的話對她來說還要惡毒一百倍啊,哪怕遭到背叛都沒有這樣的畫面對她打擊來得大!
所託非人也就罷了,遭到背叛亦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方是騙子都認了,可居然是這樣一個噁心玩意?
這世間還能好了嗎?
她沒有避開目光,不可思議的眼神變成了可悲,進而可笑,又變成了可憐,
最後徹底平靜下來了。
臉上依舊帶著那種不正常的微笑,但她的眼神,卻是極度的平靜,仿佛最後一絲作為人的情感波動都消失了。
此時的冷冰變得很可怕,不是她修為又多高的那種危險性的可怕,而是呈現出來的那種情緒,仿佛要吞沒一切將世間冰封。
陳宣心頭的寒意更深了。
她不會就此黑化了吧?
要知道他老家那邊可是有黑化強十倍的說法—